司馬孚殺青芙滅口
丁儀帶著丁鳴剛剛騎馬狂奔出府,丁廙和司馬孚就共乘著一輛犢車來到了丁府門前。
丁廙領著司馬孚下了車進了府,在院壩里四顧無人,方才問道:“司馬君如此著急,要我一道陪著回府,究竟有何要事?”
司馬孚臉色肅然,笑道:“丁兄應該知道,平原侯一向天性純孝,與卞夫人母子情深,今早一聽到我匯報此事之后,便當即要我親自前來審問那婢女,問她和王夫人有沒有在丞相府面前誣傷卞夫人。在核實她的身份和證詞之后,我須得帶走她身上那塊曹府里的腰牌,交給平原侯,讓他以此為憑據去見卞夫人。”
“哦……”丁廙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那就快快去辦了此事吧?!北銕е抉R孚往后院柴房而去。
走進柴房,丁廙見兩個家丁守在門口,便問:“大老爺呢?”家丁們答道:“大老爺趕往丞相府去了?!倍M有些意外,也不多問,伸手便欲去推柴房木門。卻聽那兩個家丁阻攔道:“二老爺,大老爺說了,沒有他的同意,誰也不準進這柴房?!?
丁廙一怔,回頭看了看司馬孚,道:“司馬君,不如等我大哥回來之后一道審問?”司馬孚臉上顯出頗為不耐煩之色,緩緩道:“可是平原侯還在府里等著我趕快回去復命呢……他還要趕著去見卞夫人……如果誤了時機,那就麻煩了……”
丁廙聽罷,板起臉來,向兩個家丁斥道:“快快開門讓我和司馬公子進去。大老爺那里,我自己去交代?!眱蓚€家丁見二老爺這般聲色俱厲,不敢再多說什么,便讓到了一邊去。丁廙推開木門,和司馬孚并肩而入。
只見柴房地上躺著兩個血人,形狀慘不忍睹。丁廙看在眼里,不禁一陣作嘔,皺了皺眉,道:“司馬君,你快些
審問吧,這里邊血腥氣太濃了。”
司馬孚點了點頭,忍住自己的惡心之感,獨自一人走上前去,在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青芙面前蹲了下來。青芙滿眼恨意地盯著他,只是苦于嘴里被粗布索勒住,說不出話來。
司馬孚只覺得眼眶里一陣濕潤。他伸手解開了她嘴里勒著的粗布索,她立刻大罵了起來:“你們這些天殺的畜生!我是什么也不會告訴你的。快點兒把我殺了吧,讓我死個痛快!”他并不答話,只是伸手從袖中慢慢取出一塊锃亮的虎頭形銅牌,在她眼前一亮,道:“兀那婢女,你身上可有這樣的腰牌?”
青芙一見此牌,竟是一怔。這銅牌正是司馬懿所蓄養的死士用以在同類面前證實自己絕密身份的信物。面前的這個青年官員怎么會有?而且,他的眉目之間細細看來竟頗有幾分與司馬懿大人相像……莫非,他是……
正在她驚疑間,司馬孚乘著丁廙扭頭作嘔而未往這邊觀看之隙,飛快地從袖中又取出了一顆蠶豆大小的淡青色藥丸,一下塞進了她口里。
青芙明白那藥丸是什么,她一口含在了嘴里。其實昨天在菜板胡同被擒時,她就是因為身上忘了帶這顆藥丸而未能當場自絕。真的,自從五年前她被司馬懿派進丞相府中潛伏到王夫人身邊當侍婢以來,日復一日平靜而單調的生活,讓她很多時候竟未意識到應該時刻牢記自己作為一個“死間”的身份。所以,她有時忘了隨身攜帶那顆藥丸。直到昨天在菜板胡同,她駭異地看到那個男死士吞下藥丸自殺身亡的情形,才乍然明白了自己生命中那真正實現自己全部價值的一天已然來臨——像所有的死士一樣,命中注定要用死來實現自己的價值。而今天,當面前這位酷似司馬懿大人的青年官員把那顆藥丸送入自己口中之時,便是自己使命
完成、生命終結之時。她只是感到一陣莫名的悲涼。然而,讓她心頭忽又一暖的,面前這個青年官員,臉上竟現出了一種深深的悲憫與愧疚。他是個好人哪!可是,他這個好人,竟也來做這樣的事!這真令人啼笑皆非。
司馬孚收起了銅牌,像背誦一篇早已擬好的腹稿一樣機械地說道:“你不要再有什么妄想了。你的家人親戚都被我們的丁大人抓住了。你若不老實講來,他們就會跟著你一道吃苦,你別連累了他們?!?
聽著司馬孚這番話,兩行熱淚從青芙臉頰上無聲地滑落下來。十多年之前,她的家鄉潁川郡爆發了戰亂,父親、母親都死在亂兵刀下,只有她和她的妹妹青蘋逃了出來。她們一路乞討,顛沛流離,還被人販子賣到了洛陽,為當時準備歸鄉的司馬朗兄弟所收留。司馬朗請人教他們識字讀書,練武健身以及歌伎之術,將她們訓練成一流的死士,然后分別送往各地從事竊密、行刺、潛伏等任務。從此,她就和自己的妹妹失去了聯系。直到今天,這青年官員提起了她的家人親戚,才猝然觸動了她心底最敏感的那根神經。她的淚,一下奪眶而出。為了遠在天邊生死難料的妹妹,她只有死了。凄然一笑后,她一口吞了那顆毒丸,慢慢說道:“我不會告訴你們任何東西的,你們走吧!”
司馬孚眼眸深處隱隱似有淚光一閃。他長嘆一聲,緩緩站起身來,走到了一直側著臉不忍正視這般慘狀的丁廙身前,低聲說道:“這等剛烈女子,你我是問不出什么來的,我們還是走吧?!?
丁廙點了點頭,往外便走。司馬孚跟在后面,在他跨出門檻之時,不禁回頭看了看青芙最后一眼。
只見她的表情十分安詳,十分寧靜,雙目微閉,仿佛嬰兒睡著了一般,只有臉頰邊的淚珠閃爍著冰一樣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