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舉薦之名,暗植勢力之軍
司馬懿盯著他那副恭服之極的表情,雙眸中隱隱一陣波光閃動:“唔……說完了‘九品中正舉士之制’的事兒,為兄在這里和你聊一聊幾位賢士的推薦任用之事?!?
“二哥……”司馬孚忽似被鋼針扎了一下般全身一震,雙目倏地抬起,灼灼然射向了司馬懿,“您應該知道小弟選賢取士的三個原則:若為己親則不舉,若為己戚則不舉,若為己友則不舉?!?
“知道,知道,為兄都知道。為兄一向都清楚三弟你為人處事最是中正平允、不偏不倚?!彼抉R懿微微含笑而言,“為兄豈會讓三弟你為難?這樣罷——幽州刺史裴潛此人如何?他可是與我司馬家非親非故?!?
司馬孚一聽,這才暗暗吐出一口長氣來:“唔……裴潛此人確是良將之材,二哥您要舉薦他到什么職位上去?”
“裴潛在幽州刺史任上推行‘軍屯養兵’之令甚有績效,兩三年間竟為朝廷積攢下了九十萬石糧食,實屬難能可貴。為兄想建議吏部將他從幽州刺史之職平調為荊州刺史。這個,曹仁大將軍那里若有異議,為兄親自去向他打招呼?!彼抉R懿目光一跳,又深深向司馬孚眼中盯來,“為兄這么舉薦裴潛到荊州任職,完全是從社稷大局出發:荊州那里的南陽、襄陽、新城、南郡等郡本是富庶之地,然而在軍屯拓墾事務上卻鮮有佳績。尚書臺去函質詢曹大將軍,曹大將軍卻振振有詞,說什么是‘戰火交爭之地’,不宜推行軍屯養兵之令。為兄倒偏是不信,便想抽調裴潛移任荊州刺史,讓他在荊襄之地埋頭實干,從而打開在戰火交爭之境‘軍屯養兵’事業的嶄新局面來!并以此影響和帶動雍州、荊州、揚州、徐州等地
的軍屯拓墾事業隨即蓬勃篷勃興起。如此,則社稷幸甚!萬民幸甚!”
司馬孚認認真真地聽完了他這番話后,將頭重重一點:“行!小弟下去后就立刻著手辦理此事,一定協助二哥您將裴潛大人從幽州調到荊州擔任刺史之職。”
“還有,如今偽蜀那邊一直在磨刀霍霍、虎視眈眈,亡我大魏之心始終不死。為防劉備老賊從巫峽出兵之際,同時從漢中發兵呼應,所以關中那里也應該加強戒備?!彼抉R懿沉吟著又道,“長安太守孟建孟公威,曾在前朝建安年間于荊襄之域與劉備、諸葛亮有過交游,比較熟悉偽蜀一些內情。為了提防蜀寇在漢中一帶乘隙狙擊作亂,做到‘知己知彼,有備無患’,為兄建議你們吏部即刻將他從長安太守之位提到雍州別駕之職上,讓他當好鎮西將軍曹真的參謀。三弟以為如何?”
司馬孚沒料到二哥胸中居然時刻裝著魏國的全局之圖,對四域八方的軍事形勝情勢、吏治人事竟是了若指掌——這才真是宰輔之器、社稷之臣應有的風范吶!他在心底暗暗嘆服之余,應聲點頭答道:“這也使得。二哥,關于擢升孟建為雍州別駕之職,小弟下來后須得先和曹真將軍那里通通氣。只要是真正有利于防蜀御寇之大業,小弟一定會讓孟建大人在關中盡量發揮出他真正的才能與作用的?!?
司馬懿聽罷,淡淡地笑道:“三弟為政治事,果然不負我司馬家之門風:中正平允,無偏無私,一清如水。這讓為兄深感欣慰。不過,依為兄之見,你給自己制定的那選賢取士之‘三不舉’原則,固然是堂皇正大,但也并非無疵可尋。
“在為兄看來,選賢用才的核心準則就是先帝一直積極倡導的‘唯才是舉’、‘任人
唯賢’——只要是才之所在,那我們就該當‘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只要我們是實事求是、公心舉賢,就沒有什么做不得的。倘若我們舉賢不實,吏部和御史臺還可追究我等的謬誤和失職嘛。但你自己刻意地定下這‘三不舉’原則,未免狹隘?前朝名將衛青的用兵之才如何?橫掃漠北四千里,驅除匈奴數十萬!這份功勞有多大?但他也還是漢武一朝的國舅呢。倘若漢武大帝也來個‘若為己戚則不舉’,那么像衛青這樣的曠世良將豈不就此湮沒無聞、有志難伸了?當然,為兄不是要讓你違背‘三不舉’原則而左右為難。王昶和為兄在一起共事多年,他的才能為兄還不了解嗎?你也應該看得出來:以王昶的縝密沉篤,外放出去擔任一方牧守是綽綽有余的……可是為了避嫌,為兄從來沒在你面前提起過他的擢拔任用問題吧?為兄也在體諒三弟你的難處,免得損了你‘中正平允,無偏無私’的清譽??!”
司馬孚只覺眼眶里一熱,淚水倏地滴了下來,微微哽咽著說道:“小弟在此謝過二哥您的體諒和成全了?!?
司馬懿卻慢慢靜下心來,仿佛隨意一筆帶過一般,款款而道:“為兄還有一人在此向你們吏部推薦。他與為兄素有同窗之誼;沛郡名士桓范,此人剛正有奇節,而且聰達多謀,堪任內廷議郎之職。你們吏部可以派人前去考察。如果要讓為兄親寫‘狀語’舉薦,為兄馬上就寫一篇‘狀語’給你帶回去,讓那些吏部郎官們據此而核驗之……”
“桓范君?他的清剛聰敏之名,小弟亦早有耳聞。”司馬孚拭去眼角殘淚,思索著答道,“好的。二哥你且題寫一篇‘狀語’送到我們吏部來,我們奏明陛下之后就向桓君發放征辟之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