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婷的表現其實已經遠遠超過楊柳的預期。

女人都是膽小，也會怕血，就算讓楊柳去割別人的肉，他也會猶豫。他沒有想到劉婷婷這個時候，表現的比外科醫生還要穩定。

其實楊柳不是低估了劉婷婷，而是低估了女人。女人固然有柔順的一面，可是真要兇狠起來，一點不遜男人。

就說那個呂后做的人，估計就很少有男人能夠做出，而且恐怕很多男人看一眼，都會吐！女人的溫順是因為她的聰明，她想要給男人以自信。但是她若真的有一天，發現只能依靠自己，她做的甚至比男人還要出色。

“撐得住嗎？”劉婷婷汗水滾滾而下，這才明白為什么那些解剖的大夫，都需要有人來擦汗。望著血液的不停流淌，她加快了解剖的速度，卻是更加小心細致，她甚至不敢抬頭去看楊柳，只怕看到楊柳一張痛苦的臉而不忍再下手。

她那一刻的感覺，前所未有的敏銳，就算低著頭，她也能聽到楊柳咬著毛巾，吱吱的聲音，而是她也覺得從來沒有的專注，她只想盡快找到子彈，讓楊柳的血少流一些。

“撐得住。”楊柳說話有些含糊不清，汗水也和劉婷婷一樣，不停的流淌。

“找到了。”劉婷婷突然舒了口氣，抹了一把汗水，不知道一張臉已經緊張的變形，“是白色骨頭旁邊那個吧，有些金顏色的彈頭？”

楊柳看了一眼，點點頭，“不錯，看來好像很深，和骨頭也很親密。”

他實在有些慶幸，慶幸自己很聰明，穿了避彈褲，不然的話，他估計只能等別人給他做截肢手術，他顯然沒有外邊看起來那么放松。

劉婷婷忍不住的看了楊柳一眼，見到他竟然還是滿不在乎的樣子，好像重新認識了這個人。

在劉婷婷的眼中，楊柳一直都是慵懶，無所事事，只是他有資本，他很聰明，聰明的人可是做些懶惰的事情。可是讓劉婷婷沒有想到的，他的慵懶竟然是骨頭里面長的，就算對自己的傷也是這個態度。

“接下來怎么辦？”劉婷婷感覺到楊柳笑中的痛，握著剪刀的手有些猶豫。

“我幫你支住肌肉，你用小口鉗把子彈夾出來。”楊柳咬著牙在笑，看起來有些森然。

“夾出來？”劉婷婷難以置信，抓起鉗子比劃了一下，“就這樣？”

“當然，不然能怎樣？”楊柳聳聳肩，“很有難度是不是？我只希望你手勁能大一些。”

“你不用麻醉藥的？”劉婷婷看到白骨，還有血淋淋的肌肉，感覺毛骨悚然。

“當然要。”楊柳抓住剩下的半瓶白酒，一口氣的倒在口中，哈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我只希望你在我清醒的時候，能把子彈拔出來。”

劉婷婷感覺一只手滿是汗水，用手在衣服上擦拭下，其實也想像楊柳一樣，喝口酒再說，但是這顯然不可能，楊柳可以醉減輕疼痛，她卻只能清醒來承擔楊柳的疼痛。

像楊柳一樣，先給工具消毒，看到楊柳已經用工具支開了劈開的肌肉，雙手竟然抖都不抖一樣，也知道他是真的硬漢，或者是醉漢。

吸口長氣，探了鉗子進去，劉婷婷那一刻反倒鎮靜下來。碰到子彈頭那一刻，感覺到楊柳顫抖了下，劉婷婷感覺夾緊了子彈，抬頭望向楊柳，“準備好了沒有？我數到三。”

楊柳點點頭，劉婷婷這才發現毛巾好像都被楊柳咬爛，不由心中一動，“那好，我數了，一！”

她手下一用勁，楊柳悶哼一聲，差點暈了過去，臉上有些發紅，苦笑道：“不是說好了到三？”

劉婷婷看到鉗子上的那枚彈頭，舒了口氣，“這種出乎意料，應該可以讓你減少些緊張和痛苦。”

“你的技術還不錯。”取出子彈，楊柳的全身忍不住的放松下來，望著劉婷婷的忙忙碌碌，有些感慨道：“你去做外科醫生，肯定比做老總好。”

“我老總做的不出色？”劉婷婷隨口應道，手上卻是忙個不停，消毒，止血，固定，纏上紗布，看起來甚至比專業人士還出色。

其實劉婷婷也不清楚做的對錯，只是看到楊柳并不指點，只好憑借自己可憐的一點知識進行包扎，等到忙碌完之后，感覺到一身好像又是水中撈出來的一樣。

“楊柳？”劉婷婷抬起頭來，突然一愣，楊柳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閉上了雙眼。嘴唇慘白，臉色也是難看，嘴角看起來還想要笑

比哭還要難看。

劉婷婷心中一酸，淚水差點流淌了出來，靠過來湊在楊柳的身邊，“楊柳，你累了？”

“嗯。”楊柳眼睛都不睜開，只是說道：“我好累，我要休息下。”

劉婷婷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楊柳堅持不去醫院，肯定有他的道理，可是不去醫院，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有沒有后遺癥，她還是不得而知。

“好冷。”楊柳喃喃自語，忍不住的縮到椅子里，“婷婷，可不可以把冷氣關小些？”

“好的。”劉婷婷慌忙調高了空調的溫度，看到楊柳很不舒服的樣子，伸手過來扶他，“楊柳，到床上去吧。”

楊柳緩緩點頭，劉婷婷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架起楊柳，輕輕的放在床上，幫他脫掉鞋子的時候，心中柔情一片，好像妻子服侍丈夫般。

拉過被子，給楊柳蓋上，劉婷婷坐在床頭，看著楊柳閉著眼睛，噴出濃重的酒精氣息，不知他是醉了，還是累了。可是看著微皺的眉頭，一僂憂愁，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撫平，只是才到半空，突然放下，向窗外望了一眼，見到對面大樓的燈火通明，心中一動，起身去床前，拉上了厚重的窗簾。

劉婷婷并不知道，自己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卻已經挽救了一場危機，也隔斷了對面大樓的一雙眼睛。

柯宋伏在樓頂，手中握著狙擊步槍，正在向劉婷婷房間的窗口凝望。

他已經來了有一會兒，這個角度觀察劉婷婷的房間，看起來并不費力。

只是他一直沒有扣動扳機，一方面是因為劉婷婷的后背，總是擋在楊柳的身前，另一方面，他心情激蕩，目光也是始終在劉婷婷的臉上尋視。

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或許他只希望，自己從劉婷婷臉上看不出什么。

但他顯然有些失落，因為他從劉婷婷的臉上看到了太多的東西，焦急，緊張，關懷，心痛，種種表情，不一而足！

柯宋咬著牙，一雙穩定的大手竟然有些顫抖，等到他想一槍打爆楊柳頭的時候，劉婷婷突然起身拉上了窗簾，隔開了他們之間的視線。

柯宋知道自己為什么一直沒有開槍，他不想楊柳死在劉婷婷的懷中，不想劉婷婷再次的傷心落淚！

雖然說劉婷婷最后的傷心不可避免，可是他實在不想第二次讓她傷心，他兩年前，已經讓她悲痛欲絕過，他那一刻的心，和針扎的一樣。

但是他現在的一刻，看到劉婷婷的關懷和緊張，傷心和焦慮完全是為了另外一個人，他的心一樣和針扎的一般。

楊柳和劉婷婷落水后，柯宋就一直在和千千糾纏，他不明白楊柳為什么會在爆炸的前一刻跳水，也不明白為什么劉婷婷會恰時趕到，可是他以為楊柳會趕回到賓館。

他飛快的趕了回去，取了槍支趕到楊柳入住賓館，可是楊柳不在。柯宋馬上知道自己判斷錯誤，于是他做了第二個選擇，來到了劉婷婷賓館的對面。

楊柳果然在劉婷婷的房間。柯宋飛快的組裝起狙擊步槍，卻是遲遲沒有開火，等到劉婷婷拉上窗簾的那一刻，他才是如夢方醒，但是機會已經錯過。

他有些后悔，又有些失落，握著槍的手青筋暴起，只是沉思了片刻，他已經做了一個決定，換了一只瞄準器。這種瞄準器就算隔著窗簾，都能隱約看到里面的輪廓，他不準備放棄。

他如此的執著，看起來已經不僅僅為了金夢來的命令，也不是符合上級要他攪亂什么，渾水摸魚的目的，他承認，自己多少有些私心在里面。

柯宋發現，每一次劉婷婷和楊柳的接觸，都會將二人的關系拉近一步，這恰恰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他覺得他還有機會，還有和劉婷婷復合的機會，因為他是宋可超，他才是劉婷婷的初戀情人。

安裝上瞄準器的那一刻，柯宋已經開始全神貫注的尋找剛才的那扇窗口。只是他找到那扇窗口的時候，心中突然一緊。

讓他緊張的不是窗內發生的事情，而是身后有動靜。

這是深夜的大樓頂部，這么晚來到樓頂的除了殺手就是想跳樓！柯宋想到這里的時候，霍然轉身，顧不得再去查看楊柳的事情，槍口才一調轉，就聽到‘啪’的一聲響，然后手上大震，他的槍竟然被人一槍擊中，落在了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