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宋文珊側頭看著安茜,正好看到急匆匆的安新亮。安新亮也看到了她們,跑了過來。
宋文珊食指放到唇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似乎是血緣的感應,安新亮剛到床前,扭過頭睡著的安茜馬上醒了過來,轉過頭來。
“茜茜……”
安新亮俯身輕聲呼喚著女兒,手放在她的額頭,感受著她額頭的溫度。
“爸爸……”
安茜看到爸爸,馬上沒有了剛才乖乖女的形象,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茜茜……”安新亮坐在床前,愛撫著女兒:“茜茜好閨女,不哭……跟爸爸說,哪里不舒服?”
“頭疼,嗓子疼……”
安茜小聲嘟囔著,眼睛睜得大大的,都是淚水,分外委屈的看著安新亮,一臉的委屈。
“沒事兒,一會兒就好了。很快就好了。茜茜乖,再睡一會兒,等打完吊瓶,就好了……”
安茜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宋文珊:
“我一會兒就好了。”
安新亮點點頭:
“爸爸陪著你,你一會兒就好了。”
藥物的催眠作用,安茜也的確有些頭暈,小女孩又睡了過去。摸著女兒的額頭并不是很燙,翻了翻門診病歷,又詢問著宋文珊,安新亮才放下心來。
“辛苦你了……真是沒有想到她病了……”
安新亮略微歉疚的說。
宋文珊搖搖頭:
“沒事兒。我左右也沒什么事兒呢。好在不是大病。安茜真是個乖孩子呢,一直都很聽話,不哭鬧的。”
安新亮嘆了口氣,沒說話。
宋文珊看著外面天氣漸暗,想說走,也想留。自己也說不準自己是什么打算。
“你們還沒吃飯吧。”安新亮突然問道。
宋文珊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還沒呢。”
安新亮拿出手機,從通信錄里翻到一個電話,把電話遞給了宋文珊:
“你打個電話,要快餐吧。半個小時送到我家里。茜茜的液也輸完了,我們也正好趕回去。”
“我一會兒從醫院就回家吧。”
宋文珊猶疑著。
“晚點我送你回去。幫茜茜要一份松仁玉米。”
安新亮的話不容置疑。
宋文珊接過電話,到樓道里打電話要快餐,要半個小時送到。宋文珊一點都不驚奇,自己居然把只去過一次的門牌號都記得好清楚。
(2)
打完吊瓶,已經是九點鐘了,安茜睡得迷迷糊糊。拔針的時候,叫醒了她,可是,拔完針,她又昏昏的睡了過去。安新亮俯身抱起了女兒,往樓下走去。
到了停車的地方,安新亮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宋文珊,說:
“幫我個忙吧。我要是在左邊褲子口袋里呢……你打開車門……”
宋文珊應聲,從安新亮的口袋里掏出車鑰匙,打開車門。這樣的動作,安新亮帶著體溫的鑰匙,讓宋文珊感覺到家的溫暖。沒有曖昧,但是,卻很溫馨。
宋文珊側著坐在安茜的旁邊,讓安茜靠在自己的肩上。安新亮朝后座看了一眼,贊許的看了看宋文珊,啟動了車。
到安新亮家不出五分鐘,快餐正好送到。可是,安茜卻推說沒有胃口,不肯吃飯,好說歹說,喝了幾口酸奶,吃了幾粒玉米,當是晚飯,就沒有精神,回到自己的小房間睡覺了。趁著安新亮哄女兒睡覺的功夫,宋文珊三嘴兩嘴的吞下了幾口米飯,吃了幾口木須肉,準備等著安新亮回到餐廳就溜之大吉。
安新亮家的餐廳很大,乳白的燈罩很溫暖,讓宋文珊有些在自家的錯覺。故鄉自己的家里,也是有這樣乳白的燈罩,透明的餐桌,雖然不是很大,但是,相似的簡單大方的裝飾,真的想,是自己的家里該有多好。
快點吃,還得回家。雖然自己那十平米不到的斗室真的是又悶又熱。
安茜在生病,肯定是不能讓安新亮送自己的。當時在醫院就應該堅持走人嘛。為什么不拒絕呢?宋文珊心里暗罵自己。好像自己是專門來他家吃這一餐飯的。真是的。
安新亮從安茜的小屋里出來的時候,宋文珊也正好放下了筷子,她利落的收拾了飯盒,筷子,放進了塑料袋子:
“我要走了。再晚就怕沒車了。我住五環外了……”
“這么晚,你又住在村子里,一個人回去不大安全,我送你吧……”
安新亮關切的說。
只是有一回中午吃飯的時候,宋文珊偶爾說起自己住在城中村,卻沒有想到安新亮居然記住了。宋文珊心里不由得美美了一下。
“不用。沒事兒的。您照顧安茜吧。”
看著安新亮疲憊焦慮的神情,宋文珊自覺地趕緊離開。
“謝謝你了,小宋……”
安新亮理解宋文珊的意思,在門口送她。
“安經理別那么說……”宋文珊搖搖頭:“這點事兒算不得什么。我先走了。您注意休息……”
宋文珊也努力笑容燦爛。
(3)
宋文珊乘坐的公交車最近的站臺距離安新亮居住的小區也有一站多路。夏日夜風里,宋文珊快步往公交站臺走去,走了幾步,才發現自己真的是很累了,腰疼頭暈,奇怪的是剛才并不覺得。
晚上的車次比白天少了許多,等了好久才有車來。宋文珊上車,把提包貼著刷卡器刷了一下。環顧了一下公交車,自己是僅有的三四個旅客。疲憊的坐在,宋文珊恨不得睡上一覺。司機似乎是個新手,車啟動離站的時候很猛,毫無防備的宋文珊硬生生磕在了座椅的把手上,這一磕,宋文珊突然驚覺過來,醫生給安茜口服的藥放在了自己的包里,還沒有給安新亮。
“司機,……”
宋文珊看了一眼,正好在十字路口,讓司機停車沒用,只能到下一站了。宋文珊恨自己得咬牙切齒。
坐了一站路,宋文珊跳下車。跑到最面的站牌上,等著下一班車過來。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九點五十了。從反向發的末班車是不是也發走了?
宋文珊翻了翻自己的包,還有三十塊錢,正好夠打車回家的。嘆了一口氣,宋文珊只能穿著高跟鞋往安新亮家的方向走去。
宋文珊很是郁悶,在安新亮面前,她總是希望展現自己好的一面,可是,往往把事情辦砸,而且,都很離譜。上一回是上班遲到,這一回,是把安茜的藥帶回自己的家,可真是笑話了。難道是關心則亂?
走了兩
步,沒有留心地上的一個坑,宋文珊一個趔趄就摔倒在地上。
“哎呦……”
宋文珊痛的喊出了聲。怎么這么倒霉啊……宋文珊一邊埋怨著,抓著自己的提包,勉強的站起來,可是,一走路,左腳痛的厲害,像是扭了腳。
“天呢……怎么辦好啊?”
宋文珊簡直欲哭無淚。
這樣子肯定走不到安新亮家,還有一站路呢……打車去,自己就沒車費回家了。隨身裝的二百多點的錢都給安茜付藥費了。問安新亮要,是不是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問他討要醫藥費?宋文珊第一次發現,這么多小事兒聚集在一起,也有讓她走投無路的感覺。
打電話給安新亮,讓他來取藥,可是,自己一瘸一拐的,到底是不大好啊……
宋文珊急得都有哭的沖動,如果哭能解決問題的話。
越想越急,一走路,腳又疼的厲害。宋文珊咬著牙,走了幾步,不行,真的是走不了路了。宋文珊呲牙裂嘴的停住了腳步,環顧著四周,恨不得超人從天而降。可是,從天而降的不是超人,是出租車司機。出租車司機和超人的區別。對此刻的宋文珊來說,關鍵是出租車司機要錢。
一輛出租車停在了宋文珊的身側,一個北京口音的男子探出頭來,熱情的問道:
“打車回家嗎?”
“沒事兒。不用了,謝謝……”
宋文珊擺擺手。
出租車看了看她,又朝前面的一個人開去。
宋文珊越想越氣,越想越急。安新亮住的大樓還在很遙遠的地方,兩站路的距離,就是平時自己也是寧愿坐車也不愿意走,可是,末班車沒有了,打車過去就回不了家。
宋文珊啊宋文珊,你這都是干的什么事兒啊……你平時還說自己工作認真細致呢……丟人丟大了,沒法收場了吧。宋文珊懊惱的坐在地上,一籌莫展。
算了,還是打電話吧。
左思右想,宋文珊從提包里掏出了手機,撥通了安新亮的電話。
“安經理,睡了嗎?”
“還沒有……”聽著安新亮走路、關門的聲音,想他大概是從女兒的房間走出來吧:“怎么?”
“是這樣的。醫生說如果她今天晚上會發燒的話,就服一袋瑞芝清。如果明天燒的不高,就不用去打吊瓶了,吃這個就好,一次吃一袋。是懸浮顆粒的,有點苦,沖的時候放一點糖,不要放太多的水……”
宋文珊重復著醫生的話,可是,略去了,其實當時開藥的時候,醫生給了她瑞芝清,被她裝進了自己的包里。
“哦……這個我家里有。”
“啊……”宋文珊大喜:“那就這樣。就是想跟你說下這個事兒……”
“哦。你到家了嗎?”安新亮問了一句。
“呃,我馬上就到家了……”宋文珊看了一眼茫茫夜幕,點點的路燈,撇了撇嘴,只好說謊話了:“安經理,那,晚安。”
掛斷了電話,在夏日的暖風中,望著消失在黑暗中的大路,宋文珊心情一下子就低沉了下來。隱約的有那樣的感覺,lost,沒有因為什么而會覺得快樂,也不會因為什么而覺得幸福。要在人前呈現一個完美的形象,可是,往往卻迷失了自己的本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