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耳畔傳來遙遠的彷彿來自外太空的迴響。
“嗯?”夜無仇茫然驚醒,舉目四顧,不知所謂。他不知何時竟然入夢,夢中鐵馬冰河,吳歌西曲,悠悠稽古,千載心在,泱泱樂府震鼓飛歌,朗朗周易陰陽呈綱,在他的夢中,有個捉摸不定忽遠忽近的水墨人影,它雙手變幻莫測似柔有剛,隨方就圓,招式轉(zhuǎn)接之間有撥千斤之力,只見其忽若流水潤物,澍濡無聲,忽而龍吟虎嘯,剛猛無敵!
如這般,夜無仇在夢中,他的思維睹其盛況,彷彿置身在玄玄神奇的湖水中,他緊閉眼睛仰面朝天,水波盪漾將他銀色長髮撲打開,鼻尖與如鏡的湖面似接未接,整個氛圍充滿了寫意與詩情。他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胞,感覺盡不可言喻,四肢百骸涌上的發(fā)自靈魂的奇妙感讓他靜默得連根毫髮的顫抖都清晰可聞。
他就這樣沉浸在物我兩望,仰古今之須臾,俯四海之一瞬的妙境,直到那天外的傳響:“大人……大人……”
夜無仇定了定神,抹了把惺忪睡眼,清了清喉道:“什麼事。”
旁邊的傭人謹小慎微道:“聖騎士大人,外面有人求見。”
“哦?什麼人?”夜無仇來了興趣。
傭人彷彿經(jīng)歷了什麼恐怖的事情,他哆嗦著嘴脣,雙手不自然地交叉在胸口道:“大……大人,您……您還是召見他看看吧。”
見傭人此副模樣,夜無仇愈發(fā)好奇,問道:“那人現(xiàn)在何處?”
“就在門外,適才他要求見,我告訴他您正在休息,他便一直候在外面,他已經(jīng)等候了個把時辰了。”
夜無仇心中微微詫異,連忙道:“開門,召見。”
“是!”
巨大的繪刻浮雕的大門隆隆打開,光線涌入,在幽暗的聖騎士之殿形成嶄白的甬道,強烈的光線將夜無仇習(xí)慣了黑暗的眼睛刺得微瞇,他奮力覷去,只見一道身影彷彿白晝之子腳踏黎明闢開萬里黑暗。
此人是誰?強烈的光線將他的輪廓照得纖毫畢露,可卻將其面容藏了起來。
那人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不緊不慢,步伐堅定穩(wěn)重異常。夜無仇仔細打量著,只見其頭盔甲冑,身材較小,右手提著刀,左手拎著個暫不可察的東西。
“你是什麼人!”夜無仇不覺心中的壓力陡然增加,那人的強大氣場直逼得他心驚膽戰(zhàn)。
見此人越走越近,那人的真容亦逐漸浮現(xiàn)在夜無仇目所能見的範圍內(nèi),夜無仇的眼睛遽然瞇起,他站起了身。
此人乃是格雷米!那個老沃德口中的“禮物”!
是敵是友?若是相信老沃德,那格雷米定然是友,若是反之,那麼格雷米提刀進入聖騎士之殿,目的就不言而喻了吧。
短暫的慌張並未讓夜無仇手足無措,他穩(wěn)住心神,自寶座大步走下來。
“前來所爲何事?”夜無仇儘量讓自己語氣顯得雍容高貴,充滿淡淡的上位者的傲氣,但是他的內(nèi)心是慌亂的,他很擔心若是格雷米暴起,自己的安全是否有保障,他更擔心若是連老沃德都信任不了,那除卻自己這幫仁義是手下,真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了。
就在二人相具不過數(shù)米之時,格雷米停下了腳步。
“把燈點亮!”夜無仇高聲道。
霍,霍,霍,大殿剎那燈火通明,將所有的一切照得再無貓膩!
夜無仇瞪大了眼睛,他的視線直勾勾地盯在格雷米的左手,那,那是顆頭顱!
格雷米的騎士刀殷紅的鮮血尚未流盡,上面猩紅的顏色極度刺激人的神經(jīng),再加上他此刻煞氣繚繞的模樣,當真令人膽寒。
“這……”夜無仇剛想開口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見格雷米噗通一聲拄著騎士刀單膝跪地,看似瘦削的肩膀具有難以描繪的威武霸氣,震得夜無仇張張口卻沒說出什麼。
“聖騎士大人,先前多有冒犯,還請多多見諒。此乃罪臣皮埃爾的項上人頭,同時也是我的投名狀,還望大人笑納。”格雷米低著頭朗朗道。
緊盯著眼睛尚未閉實的皮埃爾的頭顱,夜無仇心中一陣膽寒,這就是所謂的“禮物”麼?
“此人是誰,所犯何罪?”夜無仇問道。
“此人名叫皮埃爾,聖殿騎士團騎士長,所犯之罪乃是欺上罔下背棄騎士道義背棄大人您的指引,投靠教廷,還妄圖阻止騎士們追隨您的腳步。如此行徑當真死不足惜!”
如此一說,夜無仇旋即釋然,他舒了口氣問道:“如此說來,聖殿騎士團願意追隨我?”
“臣代表所有聖殿騎士宣言,誓死追隨大人左右,絕不背信棄義!若有二心,天打五雷轟,碎屍萬段骨灰無存!”
“好!好!老沃德當真送給了我一分大禮!”夜無仇笑道。他並沒有問格雷米與老沃德的淵源,因爲有的時候結(jié)果皆大歡喜,那麼過程中的某些突如其來的機會所產(chǎn)生的原因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走,待叫上霍傑,弗克洛,去寶石廣場!”夜無仇扶起格雷米大步向後殿走去,“格雷米騎士,我認命你爲新任騎士長,即刻率領(lǐng)聖殿騎士於寶石廣場集合!”
“遵命!”格雷米雷厲風(fēng)行,扭頭便走。
夜無仇興奮地用拳頭砸了下掌心,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寶石廣場,是在邁恩瑞歷史較爲悠久的廣場,它離聖騎士之殿較近,因此是民間的眼睛大概率注視著的地方。
這裡有一派祥和的市井氛圍,小酒館裡時刻聚集著永不絕斷賞金獵人與冒險者,畢竟骨子裡富於的浪漫的冒險精神,是不容許他們呆呆地望著外面的世界而無所作爲的。
因此,哪怕冒險者經(jīng)常有去無回,卻仍不能打消人們對外面世界的嚮往。
此時此刻,一座寶石廣場旁邊的小酒館裡正聚集著形形色色的人,他們手握著廉價的扎啤,狂聲大笑,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在他們的大鬍子上粘上酒糟。
他們正談?wù)撝髯缘乃娝劊呐掠械墓适略谒麄兛谥幸辉僦匮},可仍舊不能影響他們想要分享的心情。
“你們知道麼?我曾在沼澤裡遇見過酒館屋子這麼大的巨型蜥蜴,我和我的團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他殺死,你們猜怎麼著?”一個老頭猛灌了口啤酒道,“那傢伙臨死之前嘶吼不已,結(jié)果附近所有的蜥蜴兒子蜥蜴孫子都過來了,那架勢,簡直是令人膽戰(zhàn)心驚啊。我們團隊有個冰法師就是在那場戰(zhàn)鬥中喪的命!”
有人叫道:“哎呦,就你那慫樣,是不是就你跑出來了啊,這不是你偷看隔壁老闆娘洗澡的時候啦。”
這句話說完,酒館內(nèi)鬨堂大笑,但老頭並未理會這些笑聲,而是自顧自地拉開自己的胳膊,一道猙獰的傷疤自肩膀延綿到手背,煞是駭人。
“這些龜孫,給我留的紀念也不小啊。”
酒館內(nèi)的笑聲緩緩彌寂。
老頭哽咽了一下,但旋即再度猛灌了口啤酒,面色紅潤,剛想再說些什麼,卻猛然看見對面的寶石廣場上,大量的聖殿騎士在聚集!
發(fā)生了什麼!他猛然站起身,酒館裡的其他人還爲老頭感到惋惜至際,隨著老頭的目光望去,衆(zhòng)人皆是目瞪口呆。
大動作,絕對的大動作,如此多的聖殿騎士,究竟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