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有名
果然是一猜就中,因為玄源很早之前就對虎娃說過,她想去山河圖中一游。虎娃點頭道:“正是山河圖,此番飛升,我還見到了山爺……”仙家神意中,介紹了此番飛升的經(jīng)過,既有他的修行見證,也解釋了為何如今能入山河圖中行游。
雖然虎娃的回答印證了自己的猜測,玄源仍是震憾不已、良久無言,不得不驚嘆若山的修為以及太昊的手段。聞道或有先后,但證道并不因此有早晚之別。
論凡人的年紀,若山比玄源大很多歲。但玄源當(dāng)初在巴原上闖出玄煞之名時,若山修為尚未大成,而如今若山卻演示了突破真仙極致的另一層境界。
當(dāng)年巴原上的那些高人,白額氏、理清水已先后殞落,武鋒以地仙修為拋卻凡蛻飛升,青鹽亦殞落、人間卻又見宗鹽,太乙拜虎娃為師已突破九境修為……除了那位早就大有來歷的倉頡先生,如今成就最高者當(dāng)屬若山和虎娃,他們都可以求證天帝成就,但都沒有那么做。
想到若山和虎娃,玄源難免又想起了當(dāng)年的山神理清水。若山和虎娃皆未曾拜理清水為師,但他們所在的路村奉理清水為山神,其修行也都得到了山神的指點。尤其是對于虎娃來說,山神并未傳授他任何具體的秘法,只是指引其修行機緣。
玄源如今多少已知理清水的來歷。理清水這一世修行甚至沒有突破九境,殞落看似很意外,若不是遭白煞暗算,他也是有可能“成仙”的。但今日回頭看,理清水出現(xiàn)在人間的意義,并不在于其本人到底修為如何。
若山和虎娃的出現(xiàn),也許就是理清水出現(xiàn)在人間的目的。而今日的結(jié)果,不知是不是太昊想要的,或者說他早就有所預(yù)見。
良久之后,玄源才開口道:“今日有大福緣,可見上古山河圖之妙。”
虎娃卻說道:“人間其實已沒有山河圖。”人間確實已經(jīng)沒有山河圖了,山河圖已化為天成洞天中的山河世界,這件神器本身則是不存在了。
虎娃和玄源離開洞庭仙宮飛往西荒高原,從云端上望見了如今的西海。當(dāng)年的西海呈葫蘆形,中間被山脈阻隔成上下兩個大湖,而如今上湖已不存,越過山脈后便是一片高原草甸。繼續(xù)前行,已到雪峰環(huán)繞之地。
以靈目遠望,玄源居然又看見了一座大湖。此湖虛懸于雪峰之間,只是虛影而已,實際上它在另一個空間里。能“看見”這座大湖,便意味著能感應(yīng)到空間節(jié)點,這里就是天成洞天的門戶。
虎娃和玄源飛向高空,身形莫名消失了,感覺就像穿越了虛空。亂流罡風(fēng)凜冽、似能將形神絞碎,但以兩人的修為當(dāng)然無懼。他們從湖面上飛了出來,腳下已是一座真正的大湖,而非方才所見的虛影,兩人已然來到天成洞天中。
玄源放眼四望道:“這里的景物,并非山河圖中的原貌吧?”
他們腳下這座湖,原本是個海灣,但是后來有人修筑了一道長堤,將海灣圍成了一個內(nèi)陸湖。玄源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而且以她的眼光也能看出這洞天中諸般景物地氣靈樞的不同,很多地方顯然不是同時、同一人開辟的,畢竟她也有親手開辟仙家洞天結(jié)界的經(jīng)歷。
虎娃伸手一指那長堤道:“這里的不少地方,已不是當(dāng)年山河圖中的原貌了。這道長堤,是我上次來時所筑,圍成的湖泊如今恰好是天成洞天門戶。……軒轅天帝也曾在此修煉,我曾去過軒轅天帝開辟的帝鄉(xiāng)神土昆侖仙界,很多景物顯然就是按此地風(fēng)貌造化。”
數(shù)千里方圓的洞天世界,可見打造山河圖之艱難、花了多大的代價和心血,軒轅也曾在此悟道、而后求證天帝成就。如今山河圖已不在,卻留下了這片人間仙境。虎娃和玄源落下云端行游其中,很多花草禽獸竟是人間從未見過的或是很少見到的。
這里并無人跡。當(dāng)初山河圖被帶到無邊玄妙方廣中打開時,其中生靈盡數(shù)灰飛煙滅,草木禽獸,都是后來飛天玄女重新帶進來的,在這天成洞天中已自行繁衍千年。玄源嘆道:“這里與人間隔絕,至少要有化境修為才得進入。”
虎娃附和道:“就算有化境修為,最好還是有法寶護身,若是神通法力不夠強大,進入門戶也未必安然無恙。但若修為高超,未嘗不可將晚輩弟子甚至凡人帶到此地游歷。”這話倒是不錯,普通人憑自己的能力當(dāng)然不可能進入這里,但也不是絕對來不了。比如以虎娃和玄源的修為,就可以將別人帶進來。
玄源又說道:“挪移洞天結(jié)界至此處,其實比繼續(xù)開辟仙家洞天要難得多。”這也是實話,玄源自己心里有數(shù),假如將洞庭仙宮挪移到這里,其實要比就在此地重新開辟一座洞庭仙宮難得多,而且她亦不知怎樣才能辦到。
虎娃沉吟道:“這洞天中的世界,以山河圖為基礎(chǔ),先后有軒轅天帝、九天玄女、我、可能還有那位鎮(zhèn)元子前輩開辟拓展。但無論如何,也僅是我們幾人的手段。而上古時,眾多仙家洞天,卻是包含了萬類之修的緣起。
此地的草木禽獸,有很多在人間已絕跡,或是在獨特環(huán)境中自行演化而成。而上古仙家洞天中,想必也有不少造化奇物。太昊天帝的意思,是讓這里成為眾修士逍遙清修的世外福地,也不想讓上古仙家當(dāng)年諸般印證探索的痕跡無存,所以才托我挪移眾洞天至此。”
在一個獨特的環(huán)境中保留下來或自行演化出的物種,往往都很特別。比如在步金山小世界中,就生活著三支別處根本見不到的妖族;就連昆吾洞天那種環(huán)境已崩潰的廢棄之地,最終也留下了特殊的怪鳥、怪魚、蝦蟹與水藻。
那么在各處上古仙家洞天中,定然也有他人沒見過甚至連想都想不到的東西,將其挪移至此與天成洞天融為一體,也是某種天地間的傳承延續(xù)。另一方面,開辟仙家洞天結(jié)界玄妙難言,也會誕生出各種造化奇物,比如虎娃煉制“一朵云”所用的天材地寶。
有很多上古仙家早已殞落,但他們也可能直接或間接地留下了傳承。就算沒有留下什么具體的修行秘法,但他們所開辟的仙家洞天本身也包含了當(dāng)初的修行印證,說不定就是后世有緣者的福地。
而虎娃在這一過程中,也可演化與印證由古及今世間萬類之修。當(dāng)然了,將來若有地仙甚至真仙至此,也可在天成洞天的基礎(chǔ)上自行開辟新的山河,如虎娃曾經(jīng)所做的那樣,使這處人間仙境的規(guī)模更廣。
玄源又問道:“太昊天帝是否告訴過你怎樣挪移洞天?”她之所以有此問,因為知道夫君已有承諾,將來是一定要去實行的。這也意味著虎娃的修行所證,可不像普通人將某件東西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那么簡單。
虎娃:“太昊天帝未說,但千年前已有預(yù)示。從巴原的黑白丘仙家洞府,有一道空間門戶可直入洞庭仙宮,便是他當(dāng)年留下的。”
黑白丘仙家洞府,是一條上古夔龍鑿建。太昊進入那里時,上古夔龍已在天刑中殞落,太昊卻留了一道空間門戶,從那里可以離開當(dāng)時近乎與世隔絕的巴原,直接出現(xiàn)在云夢巨澤中的一座島嶼上。
島嶼上有座山,名武落鐘離丘,鹽兆和武夫進入巴原之前,還曾率族人在那里休整。而虎娃將洞庭仙宮也建在這座島上。
太昊打造這條空間通道不知目的如何,因為它根本就不是凡人能通過的地方。虎娃當(dāng)初以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化身穿過這條空間通道,還要借助倉頡煉制的遁空神符護身。
若沒有那遁空神符護身,須有地仙修為才能穿行太昊留下的空間門戶。若已有地仙修為,這不是多此一舉嘛!太昊這么做的目的何在,難道是閑得無聊?
如今虎娃倒是有所體會,想必太昊當(dāng)年就是為了印證空間挪移之法,甚至已經(jīng)準備打造山河圖。那條空間通道只能讓地仙穿行,哪怕挪動一個凡人都要以神符護身,當(dāng)然不可能用來挪移仙家洞天。但這至少是打下了一個基礎(chǔ)、指出了一個可行的方向,并不是無謂的嘗試。
打造空間通道是一回事,印證挪移之法才是其要旨。太昊當(dāng)年的修為估計和如今的虎娃差不多,已到達真仙極致、邁出一步便可開辟帝鄉(xiāng)神土,但尚未真正成就天帝,所以他也只能做到這么多了。
但正是因為這個遺跡的存在,使虎娃看到了方向,有些事情,待到修為更高后,是可以做到的,只是他現(xiàn)在還沒有那個能力。
聽了虎娃的解釋,玄源方覺安心。知道怎么做只是暫時做不到,與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做,對于修行而言意義完全不同,她不禁又嘆道:“難道太昊天帝當(dāng)年,就已想到了今日嗎?”
虎娃:“那時,太昊天帝連山河圖都尚未打造,亦不知今日之事。但修行緣法,就是這般玄妙。”
太昊當(dāng)初肯定不知自己會將山河圖棄于天成洞天,并最終完全融入天成洞天,而且還托虎娃將來若有可能、將人間各處隱跡的上古仙家洞天挪移至此。否則的話,他也不可能將那些族人收入山河圖中帶入仙界,造成了那樣一場慘劇。
而太昊在修行中所做的探索與嘗試,比后世任何一位仙家都要多,因為他是開創(chuàng)者。當(dāng)年打造看似很無聊的空間通道,亦是為后人印證空間挪移之法,恰好與他千年后托虎娃之事諳合。
玄源與虎娃一同玩賞這天成洞天世界。既是行游見證,當(dāng)然不可能在天上飛過,行走在山河之間,哪怕一草一木皆體察入微。不知過了多久,玄源突然又說道:“你說此地景象頗似昆侖仙界,而我走過這些山河,也覺得有些眼熟。”
從未來過的地方,怎會覺得眼熟呢?玄源既這么說,顯然就不是得自生死輪回境中的見知,而是另有感觸。虎娃點頭道:“這也自然。山河圖中的天地,源自于太昊天帝當(dāng)年所行走的人間。而軒轅天帝曾在此修煉,所開辟的帝鄉(xiāng)神土也令人似曾相識。”
玄源又問道:“既然山河圖已不在,此處天成洞天應(yīng)該叫什么名字呢……”話剛說到這里,她突然咦了一聲,因為前方的山谷中走來兩個人。
此處并沒有別人啊,門戶剛剛打開,虎娃和玄源就來了,世間修士并未得到消息。若是遇到鎮(zhèn)元子倒不意外,可來的卻是兩個小娃娃。以玄源的修為,事先竟然沒有察覺,直到兩人走過來才發(fā)現(xiàn)。
虎娃與玄源上前行禮道:“句芒仙童,您怎么也來到此地玩賞?這位仙童又是誰呀?”
句芒還是穿著那件仿佛是銀絲織成的袍子,剃光了腦袋周圍的頭發(fā),只在頭頂留下了桃形的一撮,樣子居然顯得更年幼了。他身邊還有一個與之手牽手的小女娃,看上去年紀更小,穿著大紅大綠的對襟小襖,粉嫩的小臉蛋仿佛吹彈可破,一雙大眼睛寧靜無比,模樣煞是可愛。
句芒像個小大人似地瞅了虎娃一眼道:“你們能來,我們就不能來了嗎?”
而那小女娃則還了一禮道:“我叫真水。請問你們剛才在說什么呢?”在這山河中行走,眼前突然冒出來兩個人,這真水仙童卻毫無驚詫之意,仿佛不論遇到什么事情,她的眼神都是這么明澈并帶著點好奇。
玄源答道:“我們剛才在說,這處天成洞天應(yīng)該叫什么名字。”
虎娃亦說道:“既然在此遇到了仙童,正想請教。”
句芒一揮袖道:“我方才已經(jīng)聽見了,既似昆侖仙界,又是人間仙境,不如就叫昆侖仙境吧。昆侖,亦是天下山河之統(tǒng)稱。”既然他說了,這個名字也就定了。虎娃和玄源對視一眼,都已隱約猜到了那真水仙童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