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登天無悔(上)
但如今命煞留下的只是一具沒有思想的“軀殼”,神魂消散后便完全失去了意識,接近于一具仙家遺蛻。
若是落在別人手中,這具化境九轉高人留下的‘肉’身爐鼎,可是難得的稀世奇珍。它不僅可煉化成很特別的法寶,假如有一位九境修士仙身被毀,它則是純陽之元神絕佳的奪舍對象,而對于修煉某些奪舍神通的邪修而言,更有詭異的用處。
虎娃當然沒有這些打算,他只來得及以九境大神通護住命煞的‘肉’身。這具‘肉’身爐鼎生機仍在,似活物又非活物,尋常的空間法器可能無法收存。但這也難不住虎娃,他用得自步金山水府龍宮中的寒‘玉’,將命煞的‘肉’身包裹了起來。
寒‘玉’是一種罕見的天材地寶,本身也是打造神器的材料,它的特點是可以隔絕物‘性’。時間有限,虎娃并沒有將寒‘玉’打造成什么神器,也沒有‘浪’費材料,只是煉化了極薄的一層寒‘玉’封印了命煞的爐鼎。
這層寒‘玉’是完全透明的,薄得用‘肉’眼幾乎看不見,就像命煞栩栩如生地仍端坐在那里,虎娃又將之收入一個大寶磲中。大寶磲本就有空間神器的妙用,有了為太乙煉制寶瓶的經驗,虎娃又將之改造了一番,使之可以收存活物。
大寶磲本身就是開口的,虎娃沒有將神器空間完全封閉,還留下了一道空間‘門’戶。此物妙用與寶瓶類似,在斗法時可將對手攝入其中,若是對手過于強大,還是有可能能沖破封印脫困而出的。但命煞的‘肉’身爐鼎當然不可能出得來,收存在大寶磲中十分穩妥。
這一切都是在不動聲‘色’間完成的,虎娃也來不及再做別的事,煉化寒‘玉’包裹命煞的‘肉’身并不費力,可是煉化神器就頗不容易了。幸虧虎娃隨身帶著大寶磲,而大寶磲原本就有相應的妙用,只是稍加祭煉改造。他勉強還能搞得定。
連同命煞‘肉’身一起收入大寶磲的,還有一枚寶珠,就含在‘肉’身的口中。煉制這枚寶珠是虎娃所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它也是命煞留下的最重要的東西。
命煞殞落前向虎娃開口求助。虎娃卻沒有向少務出手,命煞便已清楚自己會有什么樣的下場。在神魂消散之前,她主動凝聚所有的法力做了最后一件事,向虎娃發送了一道神念心印。為了凝聚這道神念心印,命煞就在那一瞬間便提前殞落了。她已放棄了掙扎。
這道神念心印中的信息,包含了命煞青鹽一生的經歷,有她所修的神通法術、各種修行感悟,更有這一世的見知。只要得到這道神念心印并能將之完全解讀,便等于了解了命煞所知的一切,甚至等同于經歷了她的一生。
就算命煞有化境九轉圓滿修為,又汲取了建木大陣所匯聚的滋養元神之力,能將這樣一道神念心印完整地凝聚出來,恐怕也意味著元神消散。虎娃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解讀這樣的神念心印,就算能夠在將來閉關緩緩地解讀。他也不打算這么做。
接受這樣的神念心印,會對一個人的元神造成極大的沖擊,甚至會導致神智錯‘亂’,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若無大成修為,是決不可嘗試的;就算擁有大成修為,也不可能完全解讀清晰;除非已堪破生死輪回境,才能解讀無礙。
虎娃將之封存于一枚寶珠中,這是九境修為才能擁有的手段,相當于當場煉制了一枚以寶珠為器形的傳承‘玉’箴,其中傳承的內容便是命煞一生的經歷與見知。
虎娃并不是刻意要做這些的。他看見命煞的命運已無法挽回,盡力出手一試而已,能做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結果只是保住了命煞的‘肉’身爐鼎。卻沒保住命煞的命。而命煞主動凝聚了這道神念心印,虎娃只是順勢而為。
完成這一切,耗費了虎娃好幾個個時辰的功夫,以他如今‘精’純而深厚的修為,神氣法力也幾乎耗盡。而國祭大典還在繼續,除了他和少務之外。其他所有人并不清楚發生了這么驚心動魄的變故,看上去一切如常。
但若細心的話,有心人也會發現一絲不尋常之處,因為彭鏗氏大人再也沒有出現。在接下來的大典儀式中,本該由司禮負責的事情,皆是由副學正侯岡代為完成。更奇怪的是,國君少務并沒有說什么,更沒有多問一句,很自然地默認了這種安排。
因為祭壇和巨柱的阻擋,誰也看不清彭鏗氏大人是否還站在那里,但他始終沒有從祭壇后方走出來。無論虎娃出不出現,他在國祭大典中最重要的任務已經完成,另一些事務‘性’的儀式,其實換誰來都是一樣的,不會影響國祭大典的正常舉行。
那參天建木的虛影漸漸消散,伴隨著萬民的歡呼以及對神靈的祈愿與贊美聲,國祭大典也進入了高‘潮’。
那件青銅重器被收起,少務登上了祭壇,站在剛才青銅建木樹立的位置,轉身面對民眾宣布,巴原正式恢復一統、重建往日的巴國,已得到了神靈與祖先的賜福與護佑。
在接下來的賜酒儀式上,側身立于階下的侯岡代替了虎娃的位置,少務向在場有爵位者賜酒,并分享早已準備好的祭‘肉’。
祭‘肉’和美酒都是敬神之物,此刻又代表了神靈和祖先的恩賜,在最早的儀式上,祭‘肉’要分割成小塊發到每個人手中,酒也要當場倒滿喝下去、享幾爵就喝幾杯。但如今如今的國際大典已發展成一種象征‘性’的儀式,只有祭典前三排的大人們才有幸當場接受賜酒。
后面的人就算有爵位,也要等到大典之后再分別領賜,酒‘肉’倒是其次,這主要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廣場上的國祭大典結束之后,國君設宴與百姓共飲。所謂百姓,當然是國中最重要的各部族首領,而虎娃并沒有出現在宴席上。也有好奇者詢問,彭鏗氏大人哪里去了?少務則主動向大家解釋,彭鏗氏大人因召喚神跡耗費法力甚劇,正在王宮中休息。
眾人雖然有些詫異,但也沒有懷疑。一百多年來,國祭大典上的建木之形第一次完整而清晰的地顯現,司禮者需耗費怎樣的大神通法力,誰都沒有經驗。總之彭鏗氏大人完成了最重要的使命,也算是為國立下大功勛,好生休息也是應該的。
……
虎娃的確是在王宮中,少務平時寢居的后宮有一座偏殿,是他退朝后處置政務以及‘私’下召見大臣的地方,未得允許誰也不得入內。可虎娃偏偏就進去了,也沒有任何人能阻擋,離開祭典現場之時,他給少務留了一道神念,告訴少務自己在那里等他。
讓侯岡接替自己完成接下來的儀式,也是虎娃暗中‘交’代的,在那種場合,少務也不可能中斷國祭大典的正常儀式、停下來詢問或商量,只能這么默認了。
虎娃先后出手企圖救下命煞、煉化寒‘玉’封存命煞的‘肉’身爐鼎、打造傳承寶珠、祭煉大寶磲神器,當然無暇再做別的,到最后幾乎神氣耗盡,在國祭大典結束之前就悄然進入了王宮,廣場上誰也沒發現他的離開。
坐在偏殿中,虎娃緩過神來,莫名覺得出了一身冷汗,同時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對于已擁有九境修為的他,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罕見了!
虎娃不禁想起玄源離開彭山之前對他說的話:“這次為國祭大典司禮,你還是要小心些,最好將太乙帶在身邊。以太乙的修為,假如出了什么意外,或許還能幫你一把。”
虎娃當時反問道:“國祭大典那樣的場合,難道還會出什么‘亂’子嗎,你又在擔心什么?”
玄源:“我倒不是擔心,只是有種說不清的感覺,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想來想去,若真有變故,恐怕只能與命煞有關。我當年曾敗于命煞之手,但她令人忌憚的,從來不是修為法力,而是總讓人看不透。我覺得她在算計少務,恐怕也在打你的主意。”
虎娃:“哦,你是怕她算計我?在國祭大典上,她又能怎么打我的主意呢?”
玄源搖了搖頭道:“我也說不清楚,僅僅只是感覺而已,總之你要小心命煞便是。……但‘陰’謀詭計也敵不過絕對的實力,以你如今的修為,倒也不必怕她了。”
玄源的預感果然很準確,這也許就是‘女’人的直覺吧。但她關心的只是虎娃,怕虎娃中了命煞的算計,至于命煞本人會怎么樣,玄源才不會‘操’心呢。此刻回頭看,命煞確實利用了虎娃和少務,甚至利用了巴原萬民與巴人先祖,但結果卻是在國祭大典上當場殞落。
少務是否早知這一切會發生?假如是這樣,豈不是少務也算計了命煞,趁機要了命煞的命!而虎娃也算幫了他的忙。問題的關鍵是——少務事先究竟知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虎娃不禁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假如他與命煞易地而處,又會是什么下場?他若取代命煞要少務奉其為國祭之神,又要求少務借助這場國祭大典為其開啟登天捷徑,那么此刻恐已不在人間!
在那種情況下,若他的修為沒有突破九境,也會像命煞那樣當場殞落;若他的修為已突破了九境,那么也只能飛升登天而去。總之人間不會再有他,除非少務能當場終止國祭大典、不惜為此導致舉國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