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時候,雨還沒有停,但小了很多。我和宇仲秋一行,就停在這片山涯上,居高臨下。
我的心裡開始有點忐忑,宇仲秋的人一直在河道上忙,看上去是真的打算把這河也炸了。這方面的技術,玄國人應該掌握的十分高超,當初在明月國炸山的時候,已經顯露出來了。
只是我那時是用猜的,我還一直抱著有地震的可能,還不太確定他們真的炸了山。但現在看這架勢,那就是了。心裡的恨又添了幾分,宇仲秋那個混蛋,他就不怕一個失誤把我給炸死?還是他就是想把我給炸死,我沒死反倒是個失誤?
現在我不能確定了,和他在一起,我出奇地對自己的判斷沒有信心,這的確是一件很打擊人的事。
原本我還在爲能毀了他家的房子,而沾沾自喜。可隨著時間的推移,越是要天黑,他的心情就越好。這有點違背常理,不合邏輯啊!一般出現這種情況,就說明是出了問題。
“傳令下去準備開始!”宇仲秋吩咐他身邊的大漢,好象是交待要吃晚飯一樣容易。
“等等,”最後還是我先沉不住氣了,難怪宇仲秋每次算計我都會成功,他真的比我強。他的那個狠勁兒,這輩子我也學不來。那話怎麼說來著?婦人之仁,一點沒說錯。說的就是我。
“你們家城裡住了多少百姓?”我問他。
“十幾二十萬人總該有了吧?”他回答我的是個疑問句,難道是在問我呢嗎?
“老大,十幾二十萬人,就算是先排好隊,一個一個往出走,沒個一天也走不完好不好。現在就算不是搬家,也是逃難。再帶上家裡的細軟、糧食、雞鴨鵝狗貓,沒個三天能走淨嗎?這河你還真說炸就炸啊,農田是保住了,你就不怕到時候有了糧食沒有人吃了?”
不知道是誰一天到晚,總說我是個瘋子,真正的瘋子,怕是他們還沒見著呢,和宇仲秋一比,我離瘋子還是有段距離的。什麼世道啊,同樣的事,發生在我身上,我就是個瘋子。發生在他身上,他就英明神武了。是不是他連放屁,也是香的,只有別人的是臭的?
“我已讓父皇下旨通知全城,天黑之前必須離開。那些沒有離開的人,就是抗旨,按律是要殺頭的。”
說的多容易啊,宇仲秋用他那雙漂亮的眼睛看著我,我聽不出他話裡有一點情緒起伏。
“你的意思就是,現在城裡的人,就算不給你淹死,也會被砍頭?這時候城裡就算有人,也只能是死人了,對嗎?”
他笑,然後點頭!
“我估計接下來的一個月裡,玄國的棺材鋪子一定賺翻天了!”
我是在說笑話嗎?不好笑啊,怎麼把宇仲秋笑得都要直不起腰了?
“你確定一定會死很多人嗎?”他不笑了,表情一下子有點嚴肅,這比他笑要恐怖得多。
“我只是不相信,那麼多人可以在一天之內離開。”就一天,就算真要走能走到哪兒去?
“要打賭嗎?”
我怎麼總覺得,說這話的人都是騙子呢?“誰跟你賭,愛死不死誰兒子啊,關我什麼事?”
“如果我輸了,我送你回明月國如何?”很有誘惑性!
我看看他,“然後呢?”
“要是你輸了,那你就永遠住在我國好了!”
“我說老兄,我沒有必要拿些不相干的事,來賭我的自由!你還是省省吧!”我用疑似蘭花指的那個手部造型,向他點了點,爲了表示強調。
他的提議實在無聊,他瘋他自己瘋去吧,我可不賠著。可能是這個動作我做得不太好,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人就靠了過來,他的鼻子離我的鼻子,距離不到三釐米,當然他一定得低頭,而我故意不擡頭,累死你活該,讓你長那麼高。“你雖然不聰明,但你有點小聰明!”
我裂裂嘴,做了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說繞口令呢,不過意思我懂,他想說我沒智慧就有點智商。“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你要是不介意,能把您那尊貴的爪子鬆開嗎?”
他的頭又低下了幾分,湊到我耳邊低聲說,“你知道嗎,多年來父皇體弱,玄國制度敗壞,又和明月國戰事不斷,想要改革難上加難。如果破釜沉舟大肆改革,牽扯到各方利益又談何容易。不過,這次到是給了我一個機會。”
我看著他渾身發冷,好象不是好事。
“這次去明月國,我只想把你帶回來。可沒想到你真是我的福星。”
“要是有福,也是你的事。這,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嚥下一口吐沫。
“不是你讓我棄城的嗎?”
我怔了,不是吧,是我讓他棄城沒錯,可事情不是這樣的,我是說怎麼扯到他們改革上頭去了?這樣也算能賴在我頭上?
“現在的玄國制度已經壞得無藥可救,必須重來。這樣纔有一線生機。可如果我直接出面,那樣矛盾就會直指向我。而現在的時機,我不適合正面處理這些事情。”
“你是想說……”不要讓我猜中,不要讓我猜中。我看著他眼睛裡的笑意,還能看見他眼睛裡那個咬牙切齒的我。
“沒錯,現在玄國的人都知道,他們的二皇子,被一個明月國的女子迷住了,爲了她要放棄國都,而皇上殿下因爲休弱無力阻止,成全了一段一笑傾城的佳話。”
撒大謊真是本事,聽見了沒有,不比烽火戲諸侯差吧?可我多冤啊,至少人家周幽王是真心想讓美人笑的,我可好,只想偷著樂一下。沒想到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當了狐貍精。
“你是想說,萬一有什麼事情,你是一時糊塗,都是聽了我的躥騰,對嗎?所以就算死再多的人,也全是我的錯?”我磨著後槽牙。
“也不能全這樣說,要知道爲了讓你高興,我放棄皇宮可是自願的。不過你不用擔心,從這好雨成災開始,我已在私下安排百姓撤離。所以真有人被淹死,也是自找的,你不用難過。”
“咳,咳,咳,”又是宇仲秋那個大漢侍衛,“殿下已經準備好了。”
宇仲秋擡起頭,“好,炸河!”
那個侍衛很不自在地看我一眼,然後走了。我看看他,再看看宇仲秋,突然想到,我剛纔和他的姿勢非常曖昧,就好象是情人間在交頸低語,現在他還手抓著我的手,是手腕。
“宇仲秋,你這個卑鄙小人,我跟你拼了!我要掐死你!”我反映過來的第一個動作,就奔著他的脖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