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飛瑤回到幻蝶宮,看高柱等宮人站在大殿外哭鼻子,她不由心中一緊,渾身如入冰窖般冷的打了一個哆嗦。小菊已離她而去,難道蓮姑今日也要狠心的扔下她嗎?她知道自己是禍星轉世,會給身邊之人帶來災難,為了不眼睜睜看著身旁的親人和朋友相繼去世,她聽信云仙子的勸告,放棄心愛之人回到了皇宮,可老天還是不肯放過她,居然連一個貼心照顧她的老宮人也不肯留下。
高柱看鳳飛瑤面如死灰,不由擔憂的道:“娘娘,你沒事吧?”
“本宮沒事,蓮姑她?”鳳飛瑤聽到高柱的話,慢慢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一臉悲哀的道。
高柱看鳳飛瑤一臉悲痛,知道她定是以為蓮姑已經駕鶴西去,急忙擠出一絲微笑道:“太醫們正在全力搶救蓮姑。”
“這么說蓮姑還沒死?”鳳飛瑤聽到高柱的話,高興的大聲道。
高柱點頭道:“沒,娘娘快些進去看看蓮姑情況如何。”
剛才太醫們急著搶救垂危的蓮姑,嫌高柱等宮人在殿中礙手礙腳,便將他們都趕了出來,現在鳳飛瑤回來,太醫們定不敢讓她也候在殿外。
鳳飛瑤疾步走進大殿,只見七八個太醫都圍在了蓮姑的身旁,他們有人給蓮姑往身上涂藥,有人用銀針刺蓮姑的人中穴,蓮姑還如方才一樣,面目青紫,呼吸微弱,完全沒有好轉的跡象。
太醫們看鳳飛瑤進來,急忙停下手中的動作,齊聲行禮道:“微臣參見顏妃娘娘。”
“眾太醫免禮,蓮姑情況怎樣?”鳳飛瑤坐到蓮姑身旁,肅然問道。
那位年長的太醫認真的道:“回娘娘,蓮姑情況不容樂觀,該用的藥都已用上,就看能不能熬過今夜。”
“你的意思是蓮姑沒救了?”鳳飛瑤眼中不由淚光閃閃,驚恐的大叫道。
“是,蓮姑身上大面積被蜂蟄傷,加之宮人將蒜汁涂抹在了傷口上,現在她身上的皮膚急劇潰爛感染,微臣們實在沒有辦法救治她,還望顏妃娘娘恕罪。”這位老太醫說罷,已跪倒在地,其余幾個太醫也都紛紛跪在了殿中。
鳳飛瑤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蓮姑,后悔她剛才不該自作主張,將蒜汁涂抹在了蓮姑的傷口上,可事已至此,說什么也晚了,這些太醫忙前忙后,也算傾盡了全力,她作為幻蝶宮的主人,自然不能為難太醫們。
“你們走吧,本宮不怪你們!”鳳飛瑤凄然的看著蓮姑青紫的臉龐,朝跪在殿中的太醫們擺手道。
太醫們本想鳳飛瑤肯定會像王后一樣,狠狠斥責他們一頓,可沒料到鳳飛瑤居然好聲好氣的放他們走,一時之間不由敬佩鳳飛瑤是明事理的奇女子,大聲謝恩后,急急退出了幻蝶宮。
鳳飛瑤坐在蓮姑身旁,輕輕撫摸著她青紫的手臂,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在臉頰上。高柱等宮人見太醫走遠,慌忙跑進了大殿,看到鳳飛瑤淚流滿面的坐在蓮姑身旁,他們所有人不由開始傷心的抽泣。鳳飛瑤命高柱打了些熱水,和銀花等幾個宮人幫蓮姑清洗身子,然后再給她換了一身嶄新的衣裙,就在鳳飛瑤親手扣上最后一粒紐扣時,蓮姑終究停止了微弱的呼吸。
“蓮姑!”鳳飛瑤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在皇宮一年有余,蓮姑像母親一樣照顧她,如今蓮姑走了,她在這后宮之中便再無一個可信之人。
高柱等宮人看鳳飛瑤失聲痛哭,也都紛紛跪倒在蓮姑的遺體前淚留滿面。表面上蓮姑和他們一樣都是幻蝶宮的宮人,可實際上這個老宮女像母親一樣呵護著他們,如今她老人家走了,不知以后的幻蝶宮還會不會像以前一樣溫馨。
到了晌午時分,永巷令的人將蓮姑的尸體抬走埋葬,鳳飛瑤泣不成聲,在銀花等幾個宮女的勸說下,她才慢慢止住了哭聲。
“娘娘,人死不能復生,你已操勞一整日,還是快些回寢宮休息吧!”高柱看鳳飛瑤雙目紅腫,聲音嘶啞,不由心疼的勸說道。
鳳飛瑤搖頭道:“本宮不累,蓮姑為保護本宮丟了性命,本宮要等著大王嚴懲韓夢琪,方可安然入夢。”
“這個韓貴人也真是,她和娘娘一起從丞相府出來,居然這般害娘娘。”高柱氣憤的道。
鳳飛瑤凄然笑道:“若不是為了爭寵,韓夢琪也不會如此。”
就在鳳飛瑤和高柱談話間,于大監氣喘吁吁的跑進了大殿,他看鳳飛瑤憔悴不堪,急忙彎腰行禮道:“娘娘,雜家知道蓮姑去世娘娘心中悲傷,可人生不能復生,娘娘千萬要保重鳳體啊。”
“謝大監關心,本宮沒事。不知大監匆匆而來,所為何事?”鳳飛瑤勉強笑道。
于大監起身,肅然道:“回娘娘,大王剛才去披香殿,韓貴人對人頭蜂之事供認不諱,大王本欲將她斬立決,可無奈她苦苦祈求,大王后來賜她毒酒一杯,讓她自行了斷,雜家負責監督執行,可韓貴人說非要見娘娘一面后才肯飲下毒酒,雜家知道韓貴人和娘娘曾近姐妹情深,想來韓貴人該是有些愧疚之言要對娘娘講,所以雜家便來告知娘娘,看娘娘是否愿意見韓貴人一面。”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本宮就隨大監去送韓貴人一程,看她到底有何話要對本宮講。”鳳飛瑤肅然道。回想在丞相府時她和韓夢琪無話不說,有什么好東西定要一起分享,可沒想到步入后宮,韓夢琪因為嫉妒大王對她的寵愛,與她的關系日漸緊張。時至今日韓夢琪已完全將她視為敵人,想用人頭蜂取她性命,幸虧她從小通曉動物之言,逃過這場劫難,可就算她安然無恙,蓮姑和小王子都已無辜離世,韓夢琪自然不能原諒。
于大監看鳳飛瑤愿意隨他去見韓夢琪,不由高興的笑道:“既然娘娘愿意去見韓貴人,那就隨雜家走吧。”
“好!”鳳飛瑤說罷,在銀花的陪伴下,隨于大監走出了幻蝶宮。
此時雖是盛春時節,可披香殿中卻異常蕭條,太監和宮女們早已被大王遣散,大殿門口站著的兩個禁衛軍,一臉肅然的看守著緊閉的殿門。
“娘娘,韓貴人就在殿中。“于大監將鳳飛瑤迎到殿門口,微笑道。
鳳飛瑤肅然道:“將門打開,本宮去見韓貴人。”
兩個禁衛軍聽到鳳飛瑤的號令,肅然道:“是,娘娘!”說罷,已用力的推開了厚重的殿門。
鳳飛瑤抬腳便要步入殿中,銀花不由一臉擔憂的拽住了她的衣裙,低聲道:“娘娘,還是奴婢陪你去吧。”
“別擔心,你和于大監在外面候本宮便是。”鳳飛瑤輕聲說罷,輕抬玉足,步入了大殿之中。
大殿角落里韓夢琪披頭散發的對著桌上的一杯毒酒發呆,聽到有人進來,她驚喜的從地上爬起來,嘴里喃喃自語道:“臣妾知道大王舍不得讓臣妾死,日后臣妾定好好做人,再不禍害顏妃。”
鳳飛瑤看韓夢琪臉色煞白,嘴里說著胡話,不由大驚,冷聲道:“韓夢琪,醒醒吧,大王是不會原諒你的。”
韓夢琪聽到鳳飛瑤的聲音,立馬從幻覺中清醒過來,瞪大眼睛怒視著鳳飛瑤道:“你終于來了。”
“本宮自然會來,你惡事做盡,本宮要看著你死。”鳳飛瑤厲聲道。
韓夢琪的表情恐怖到極點,冷聲大笑道:“我沒有做錯什么,我這么做只是為了維護大王的顏面,只可惜大王被你這個妖女迷了心智,看不到我的赤誠之心。”
“你沒有錯?你用人頭蜂蟄我,害的小王子和蓮姑白白丟了性命,你覺得你對得起大王嗎?”鳳飛瑤厲聲質問韓夢琪道。
韓夢琪凄然一笑,冷聲道:“我韓夢琪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居然忘記了你這個妖女通曉動物之言。至于小王爺和蓮姑的死,你也別都怪在我的頭上,若不是因為你,他們也不會無辜送了性命。”
鳳飛瑤心中不由隱隱作痛,說實話,蓮姑確實是為了她而死,至于小王子更是她召喚來人頭蜂惹的禍,可事已至此,就算她再后悔難過,也已于事無補。
“韓夢琪,夠了!本宮念著和你曾今姐妹一場,特意來送你最后一程,沒想到你死到臨頭,還大言不慚。”鳳飛瑤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大聲喝道。
韓夢琪叫鳳飛瑤過來,其實也不是為了和她慪氣,想想曾今她們畢竟姐妹情深,臨死前能和她敘敘舊,將在后宮這一年的委屈都說出來,也許到了黃泉路上,心中也就不會那么煩悶。
“鳳飛瑤,你能來送我最后一程,我很開心。我做這些惡事無非是為了得遇大王的恩寵,若你我不曾來這后宮,沒有太后的歧視,我又怎么會處處和你為敵,如今你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顏妃娘娘,而我等來的卻是大王的一杯毒酒。我不明白,為何我一心一意對待大王,大王卻視而不見,而你心中明明有著別人,大王竟視你若珍寶?”韓夢琪認真的盯著鳳飛瑤的眼睛道。
鳳飛瑤輕聲道:“萬事皆有緣,外人都說我迷惑大王,只有你知道真相。”
“鳳飛瑤,你知道我為何恨你嗎?”
“因為我獨霸了大王的恩寵!”
“錯,你恨你總是奪走我的幸福。在丞相府時,我對上官清一見鐘情,可恨他心中只有你;到了后宮,我好不容易忘記了上官清,想一心一意服侍大王,你又奪走了大王全部的愛。我本想著你離宮之后,大王便會時常來我的披香殿,可沒想到在你不在的日子,大王茶飯不思,更別說寵幸任何人。后來大王硬是將你尋了回來,在你回宮的那一刻我已暗暗發誓,一定要讓你從這個世界消失,只有永遠的離開,才會有我韓夢琪的出頭之日。就這樣我不計后果的想要除掉你,如今我雖然敗得一塌涂地,但我不后悔,若又來生,若還讓你我一同進宮,我一定要在大王喜歡上你之前,除掉你!”韓夢琪冷聲說完這段話,凄然大笑。
鳳飛瑤搖頭道:“對不起,我從未想過要奪走你的幸福,只恨老天不該讓我們同時出現在一個男人的面前。”
“什么也別說了,你走吧,我不想讓你看到我慘死的樣子。”韓夢琪低聲說罷,將鳳飛瑤一把推到了殿門外,然后凄然大笑著端起桌子上的毒酒,一飲而盡。
鳳飛瑤倚在殿門口,看到韓夢琪眼角掛著淚水,將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頓時不由心如刀絞。小菊死了,蓮姑死了,和她愛恨交加的韓夢琪也要走了,她不知道活在這后宮還有什么意思,日后還會有多少劫難等著她?
“娘娘,你回去歇著吧,雜家來處理韓貴人的身后事。”于大監看鳳飛瑤神情凝重,輕聲道。
鳳飛瑤看了一樣仰臥在殿中,口吐黑血的韓夢琪,肅然對于大監道:“韓貴人雖然有錯,但你畢竟也侍奉大王多次,希望大監能好生安葬她。”
于大監俯首道:“娘娘放心吧,雜家知道。”
鳳飛瑤一臉悲苦的再次回望了一下韓夢琪蒼白的臉,然后在銀花的攙扶下,慢慢走出了披香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