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和離的日子就在明日了, 溫如意讓青玉去打聽,趁著姜雲(yún)成去前堂辦案,便來平道長的下榻的客房。
平道長一把年紀, 雖然頭髮鬍子花白, 卻精神不錯。
“道長, 大恩不言謝, 可小婦也實在不知道怎麼感謝道長, 在此拜謝道長。”
溫如意說著,跪了下來,十分鄭重的行了一個叩拜大禮。
平道長將她扶起, “夫人快請起,夫人不必客氣, 貧道也不過受人之託罷了。”
“無論如何, 若是沒有道長, 我還深陷泥潭無法脫身。道長恩情,小婦銘記在心。”
“不值一提, 不過是說幾句話罷了,而且這也是做好事,能幫到夫人,貧道很樂意。”
溫如意又把她做的幾道點心奉上,算是聊表自己感激之情。
次日, 平道長挑選的吉日到了, 因爲知縣夫婦和離, 又有平道長見證, 和離事宜辦理得格外鄭重。
姜雲(yún)成、溫如意夫婦兩邊都請了家族長輩過來見證, 溫如意的父母、妹妹溫喬欣、以及溫家五鄉(xiāng)鎮(zhèn)的族長都來了。
此次姜雲(yún)成、周知府也不知道許諾了溫秋實什麼,溫秋實夫婦老老實實的, 也不鬧事,似乎對女兒和離這件事很滿意。溫如意也懶得過問,她對父母,已經(jīng)死心。
辦理戶籍事宜的主簿當衆(zhòng)給姜雲(yún)成、溫如意辦了和離。姜雲(yún)成寫了一式三份離書,主簿登記入冊,又蓋上印章,再交給兩人。
溫如意的戶籍返回孃家,姜雲(yún)成生怕別人說他寡情刻薄,當衆(zhòng)將贈給溫如意的金銀田宅報了數(shù),“我與夫人是無奈和離,其實我心中十分不忍,雖然當年夫人嫁入姜家時並無多少嫁妝,可我感念這些年我們夫妻情誼,所以贈予夫人鄞縣宅院一處,田產(chǎn)三十畝。此外夫人自己的金銀細軟,衣物等都可自行帶走。另外青玉是你自己嫁入姜家時帶來的婢女,也可帶走。”
溫如意皺眉,“老爺,那小蓮呢?”
小蓮並不是姜家的賣身婢女,她只是僱來的,所以溫如意纔會選擇小蓮作爲心腹。這次要走,必須帶著小蓮,否則溫如意也不放心。
“小蓮是我們姜家的婢女,自然要留在姜家。”姜雲(yún)成道。
“可之前我和老爺提過,小蓮這孩子我很喜歡想要帶走,當時您也答應了。”
“溫氏,姜家給你這些已經(jīng)不錯了,當著大夥的面,你別過分了。小蓮在姜府做工,那可是有契約的,不可離開。”姜老夫人開口道。
溫如意沒想到姜家竟然出爾反爾,不過這也不奇怪。今日若不是平道長當場見證,她恐怕也拿不到宅地。姜家底子薄,姜雲(yún)成當知縣時間也不久,姜家其實並不富裕,自然捨不得給她錢物。
“小蓮簽了契約,是不能隨意離開。不過小蓮是籤的活契,補上銀錢贖身,她便自由了。”
小蓮一聽,立即跪下,“請夫人帶我走!”
這些日子跟著溫如意,溫如意許了小蓮不少好處,比先前在姜家做粗活強多了,而且夫人性情溫和,對下人好,小蓮是絕不想留在姜家了的。
溫如意點頭,“小蓮你放心,正好道長和官爺長輩們都在,姜大人,你看我需花費多少銀錢,才能帶走小蓮?”
溫如意冷眼看著姜雲(yún)成。
“姜大人,既然溫氏捨不得這名婢女,你便把這婢女的賣身契拿來,看需要多少銀錢贖身?”平道長說。
一個婢女而已,且又不是籤的死契,沒有不能贖身的道理。姜雲(yún)成當著衆(zhòng)人面,也不能漫天要價,若是爲了個婢女跟溫如意討價還價,更顯他刻薄。
姜雲(yún)成只好笑道,“不過一個婢女,我送與溫氏無妨,來人,去把小蓮的賣身契取來。”
“多謝姜大人。”溫如意欠身道。
很快,溫如意清點了她的物品,以及地契田產(chǎn),便讓人幫著搬了出去。
姜雲(yún)成給她的宅子在城南,是一處二進二出的小宅,而城南也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場所,那裡宅子估值不高。
溫如意讓青玉、小蓮看管物品運送,她則和溫喬欣一起。
“這事情你又何必來,你懷著身孕,又要辛苦一趟。”
溫喬欣握著溫如意的手,“這樣大的事情,我怎麼能不來?雖然和離對女子來說終究不是好事,不過……對你來說,也算是個解脫。”
溫如意笑,“我求之不得。我們先去客棧歇歇,那小宅院要收拾一下,暫時怕是不能住人。”
溫喬欣詫異,“姐姐還要住在鄞縣嗎?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你難免尷尬……孃家,也是回不得了,不如暫時和我一起,去慈溪住?”
“我本也有這個想法,但是逃避不能解決問題,日後那些閒言碎語,總是少不了的。我留在鄞縣,想做些事情,就不去慈溪了。”
“做事情?”溫喬欣好奇,追問。
這時,溫秋實夫婦從後面追上來,今日從溫秋實來到府衙起,溫如意都無視了溫秋實,這讓他十分難堪。
“如意,你還留在鄞縣做什麼,既然已經(jīng)和知縣大人和離了,便同我回家吧。”
“我有我的去處,不勞父親掛心。”
“你都和離了,自然是得回孃家,還有知縣大人給你的宅子、田產(chǎn),你也不知道怎麼打理,我可以幫你……”溫秋實絮絮叨叨說著。
溫如意轉(zhuǎn)身背對他,拉住溫喬欣,“這裡離天元客棧不遠,妹妹就同我去那裡休息一下吧,也快中午了,正好一同用飯。”
溫喬欣點頭,於是跟著姐姐一同走了,留下溫秋實一臉錯愕。
這兩個女兒對他是什麼態(tài)度?竟然這樣無視他!
他想要訓斥女兒,可是這裡是府衙外面,他也不好大呼小叫,只能生悶氣,難道是說,女兒就爲了那點事,便真的和他生分了?那條毒蛇,總歸是沒要溫如意的命啊!
“老爺,算了,如意現(xiàn)在還生氣,等過陣子她氣消了,我們再接她回家。”莊氏勸道。
“嗯,她手下也有些資產(chǎn),不能隨便她亂糟蹋了,等過幾日,我再來同她說道說道。”溫秋實道。
“正是,那我們先象山看看吧,也不知道周知府給喬生安排了個什麼事情做。”
“總得給他個小官噹噹。也好,如意和喬欣都靠不住了,以後咱們還是得靠兒子的。”
於是溫秋實夫妻兩人又上了馬車,前往象山縣去了。
溫喬欣和溫如意在客棧用了飯,休息了一會兒。高望就趕來接她了。
看到高望對溫喬欣呵護備至,溫如意有些傷懷。
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看來這輩子,她是沒指望了。
送走了溫喬欣,溫如意打算回城南的宅子。
青玉和小蓮在宅子忙著收拾整理,眼下她只有一人,溫如意本打算叫一輛小轎,但是想到從此以後自己只怕要坐吃山空,得能省就省著點,所以溫如意決定走回去,也正好看看周圍情況。
結(jié)果溫如意一出客棧沒走幾步,就遇到了來茶館喝茶的縣丞夫人董夫人和主簿夫人秦夫人。
“唉,這不是姜夫人嗎?您怎麼一個人在街上走,您的婢女僕從呢?”
董夫人夫君雖然只是個八品小官,但是好歹是官夫人,出門婢女奴僕是不能少的,而主簿夫人秦夫人也帶了婢女隨從。
“姐姐,你忘記了,溫氏如今,已經(jīng)不是知縣夫人了。”秦夫人小聲提醒。
董夫人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哎呀,我差點忘記了,今天不正式姜知縣和離的日子?這手續(xù),還是你夫君秦主簿辦的呢。”
秦夫人拉了拉董夫人,示意她別這麼張揚,關於溫如意的事情,她也聽說過一些,所以是同情溫如意的。
“董夫人,秦夫人安好,我如今不是知縣夫人了,自然沒有車轎,也沒有什麼隨行僕從,所以此刻正打算步行回家呢。”
溫如意知道董夫人想看她笑話,便大大方方的說道。
之前,她爲知縣夫人時候,也偶爾和縣裡其他官吏夫人相聚,溫如意一向行事溫吞,不會得罪排擠他人,這董夫人之前對她也是奉承得很,沒想到如今她才和離,她便見高踩低。
當然,溫如意也是經(jīng)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了,董夫人這點小手段,她壓根不看在眼裡,自然也不會就覺得難堪。
如今她逃脫泥潭,重獲新生,又怎麼會在乎別人這點奚落呢?
“回家?”董夫人不顧秦夫人的阻止,繼續(xù)道,“溫氏你這是回哪裡的家,這鄞縣還有你的家?”
溫如意微笑,“我在城南有一處小宅,那裡如今是我的容身之所。”
“哦,城南啊,那裡住的可都是普通百姓啊,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溫氏,你住在那裡可要小心啊。”
“多謝董夫人提醒,時間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溫如意可不打算在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欠了欠身,便離開了。
董夫人見她坦蕩自然的背影,十分惱火,她本想奚落溫如意一番,溫如意卻像個傻子聽不懂一般,“真不懂,這女人被休了,還好意思到街上來?若是我,只能躲起來哭死了。”
“……董夫人,她與姜知縣是和離,並不是被休。”
“有區(qū)別嗎?左右不過一個被夫家嫌棄的女人罷了。她還好意思留在鄞縣,以後見到都要心煩。”
“董夫人,我們?nèi)ズ炔璋桑瑒e耽誤了。”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