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里蘭州,安德魯斯空軍基地。
此地距華盛頓特區只有八英里,因為駐扎了美國的“空軍一號”專機而聞名于世。
雖然薛震遠只是對美國進行非正式訪問,但是按照外交慣例,美國總統奧克朗依然親自前來迎接。
機場里燈火通明,中國元首專機已經降落,正在緩慢滑行過來。
看著這架與“空軍一號”幾乎一模一樣,同樣由波音747客機改造而來的專機,奧克朗的心情有點復雜。
薛震遠在凌晨兩點到來,傳遞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號。
這個時間點,象征現在的中美關系處在一個冷清黑暗的時期,也預示繁榮光明的明天即將到來。
跟東方國家,不管是中國、還是韓國與日本,都要學會理解這種隱晦的表達方式。
奧克朗知道,這些與去年發生在中國與巴基斯坦的恐怖襲擊有關,而薛震遠此行也與此有關。奧克朗有點緊張,他還沒有想好如何向薛震遠解釋。可是薛震遠不來美國,奧克朗會更加緊張。
去年的恐怖襲擊之后,中國開始減持美國國債,至今已經減少了大約五千億美元。
如果說在凌晨兩點到訪是個隱晦的暗示,那么減持美國國債,那就是中國當局發出的明確信號了。
薛震遠確實很有魄力,也很有手腕。
中國減持美國國債,公開理由是外匯儲備減少。
在強力反腐倡廉、調整收入分配與金融體系改革等一系列措施的推動下,中國經濟基本實現軟著陸,去年的經濟增長率超過百分之七點五。隨著國民收入所占比重增加,中國的國內購買力迅速增強。中國正在從一個發展中國家轉變為準發達國家,對以美元為主的外匯的依存度開始降低。
外匯儲備減少,中國自然沒有理由拿外匯購買美國國債。
對美國來說,這不是什么好事。
日本經濟萎靡不振,沒有能力購買更多的美國國債。歐盟為了實現政治一體化,大力提高歐元在國際金融中的地位。俄羅斯搞武斗還行,論文斗連入行的資格都沒有。印度、巴西與南非這些國家,看上去在蓬勃發展,短期內根本不可能取代中國。美國的經濟復蘇,依然依靠聯邦政府的赤字開支,即發行更多的國債,也就需要盯住中國手里的外匯。因為美聯儲不是聯邦機構,不受聯邦政府控制,所以中國不肯購買美國國債,等于堵住了美國當局用發債斂財的通道。
中國此舉,大有壯士斷臂的氣概。
從經濟上講,不管是減持美國國債、還是降低外匯儲備,中國都將承受因貨幣貶值而產生的巨大損失。
真正的財富不是貨幣,也就是常說的“錢”,而是貨物與商品。
過去三十多年里,中國出口海量商品換來幾萬億外匯,在貨幣嚴重貶值后,顯然無法用這些外匯把以往出口的商品買回去。也就是說,在這一賣一買的過程中,中國遭受了極為巨大的虧損。
如果中國是一家公司,恐怕早就倒閉了。
雖然繼續持有大量美國國債,保有大量外匯,中國會遭受更大的損失,但是只要美國經濟復蘇,消費力驚人的美國國民需要更多來自中國的廉價商品,能讓更多中國企業,特別是外貿企業獲得訂單,為中國創造更多的就業崗位,讓更多的中國人獲得工作,中國的經濟也就能繼續迅猛增長。
中國減少外匯儲備,減持美國國債,只會讓美國經濟的復蘇速度減緩。
美國有難,中國的日子也不好過。
奧克朗覺得,中國當局在過去一年里的經濟政策,簡直是在跟美國拼命,要把美國拖入經濟危機的深淵。
中國當局為什么要這么做?
奧克朗非常清楚,因為那幾個該死的家伙觸動了中國的核心利益!
神經毒劑與核彈頭,放在幾十年前,其中任何一個都能成為中國發動戰爭的理由,甚至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
奧克朗怎么也想不明白,弗蘭克與斯克爾斯從哪來的膽子,竟然拿神經毒劑去襲擊擁有上千枚核彈頭、能在半個小時內把上百座美國大城市變成墳場的中國,甚至試圖在中國引爆一枚核彈頭!
換成奧克朗是中國元首,也會憤怒異常。
當然,薛震遠不是在向奧克朗宣戰,也沒有打算制造全球性經濟危機,而是在用這種方式向美國攤牌。讓美國當局知道,如果美國肆意損害中國的核心利益,中國也不會把美國的核心利益放在眼里。
要死,大家一起死!
這種魄力,絕非每個領導人都有。
沉睡的東方雄獅已經醒過來了嗎?奧克朗想起了拿破侖的名言,卻一時想不起具體是怎么說的。
奧克朗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只是被他遇到了。奧克朗覺得自己很倒霉,因為再過一年多,他就要離開白宮了。到時候,中美關系何去何從,跟他沒有半點瓜葛,也用不著他來操心。
此時,元首專機上。
薛震遠已經走到艙門附近,正在跟幾名隨行記者聊訪美的事情。
朱洪貴有點急,在這個時候去打擾元首是很不禮貌的,還會被記者注意到,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他是特請局局長,負責貼身保護元首,如果他去把元首叫開,肯定有不好的事情。
看到敬嫣玲,朱洪貴立即把她拉到一邊,在她耳邊低語了一番。
敬嫣玲沒有遲疑,過去在元首耳邊說了幾句。
“就到這里吧。到了紐約,敬秘書會安排專訪時間,到時候我們再好好聊聊。”
薛震遠很有禮貌的跟記者告別,然后進了旁邊的乘務員休息間,朱洪貴名正言順的跟了進去。
“什么事情?”
“安全局已經確認之前發來的警報,很有可能是今天上午。他們正在追查與殺手有關的線索,只是無法保證及時找到殺手。”朱洪貴稍微遲疑了一下,說道,“如果可以,最好改變行程安排。”
“現在改變?”
朱洪貴點了點頭,表示就是這個意思。
“你的意思是,讓我出去告訴美國總統,我不想去白宮了?理由是什么,難道是白宮的早點不合我的胃口?”薛震遠笑了笑,說道,“告訴唐旭宸,我不會改變行程,我的性命就在他手上。”
“元首……”
“還有,記得告訴劉雪麗與楊懷烈,再也不要提這樣的事情。如果一個殺手就把他們嚇得屁滾尿流,那我只能考慮找能人代之。這不只是我的個人安全問題,還關系到中國的國際形象與威望。”
朱洪貴暗自嘆了口氣,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薛震遠拍了下朱洪貴的肩膀,離開了乘務員休息間。
專機已經停下,艙門正在緩緩放下。
安排一名特勤人員去聯系國土安全局與軍情局,朱洪貴走到薛震遠身后,開始履行“中南海保鏢”的職責。
走到機艙門口時,薛震遠的嘴角上已經揚起微笑。
白宮的早點確實不合薛震遠的胃口,至少兩年前的那次白宮之行,沒有給薛震遠留下太好的印象。只是薛震遠此行,顯然不是為了美國總統請他吃一頓早飯,而且他在專機降落前吃了宵夜。
此時,華盛頓特區西面的弗吉尼亞州。
尼古拉斯乘坐的公務飛機比薛震遠的專機早半個小時到達安德魯斯空軍基地,來接他的是聯邦調查局在當地的一名特工。
克里斯蒂安已經從司法部拿到了協助調查的行政令,發了一份傳真給尼古拉斯,因此尼古拉斯可以名正言順的去中央情報局總部,讓杜倫特,或者是其他某個官員提供與斯克爾斯有關的資料。
當然,尼古拉斯給杜倫特打了個電話。
杜倫特已經回家,在蘭利總部接待尼古拉斯的是夏普曼。
“怎么,有問題嗎?”
“不,當然沒問題。”夏普曼笑了笑,放下尼古拉斯給他的傳真文件。其實,夏普曼已經收到由情報咨詢委員會發來的一份相同的行政令。“沒想到,斯克爾斯竟然死了,而且被人謀殺。”
“你怎么知道是謀殺?”
“雖然我們沒有參與調查,但是通過情報聯動機制,我們獲得了一些消息。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
尼古拉斯笑了笑,說道:“那么,我什么時候能夠拿到與他相關的那些資料?”
“很快。”
“多快?”
“或許幾個小時,或許幾天。”夏普曼聳了下肩膀,說道,“斯克爾斯是前任副局長,負責情報行動,與他相關的資料非常多,其中很多是至今沒有公開的絕密信息,還涉及很多秘密行動。我們得花時間整理,還要進行甄別,確認哪些信息在公開之后不會對我們的情報人員構成威脅。”
尼古拉斯知道,夏普曼在跟他打太極。
“放心吧,處理好之后,我會主動跟你聯系。”
“我會等你的電話。”尼古拉斯沒再多說什么,起身告辭離去。
雖然知道夏普曼在故意拖延時間,不想把關鍵資料交給聯邦調查局,但是尼古拉斯無法強迫他交出來。
夏普曼的態度讓尼古拉斯相信,此事肯定跟中央情報局有關,至少有間接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