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言是個老謀深算的人,哪裡肯讓東陵盟涉險,早早就派了人四處遊說願意結盟的邪教一同討伐無法無天。好在真有一些人看不慣無法無天的猖狂樣,與其讓那些名門正派結盟來圍剿他們這些所謂的邪魔外教,倒不如自己先清理門戶。
結盟的共識達成,薄言排兵佈陣,很快就帶領著這些人向無法無天發起了進攻。無法無天通過這麼多年來的發展已經擴大了不少,各個領域都有滲入,一時半會想要取得什麼成就自然是不可能的。
敗仗、勝仗都有過,江湖上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雙方傷亡慘重,身爲大夫的容色也忙碌起來。
原本就是臨時結盟,見無法無天久攻不下,那些邪教也都三三兩兩的撤了,只剩下東陵盟在苦苦支撐著。
“盟主,照如今這形勢來看,我們也撐不了多久了。”盟中有人在勸薄言,“況且無法無天並未對我東陵盟造成威脅,爲何要對其趕盡殺絕?”
薄言沉著臉道,“便是無法無天現在沒有威脅到我們,但其所作所爲早已天怒人怨。我們動手是清理門戶,若是讓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動手,下一個被剿滅的便是我們。”
“可是盟主……盟中兄弟對此行頗有微詞,屬下只怕……”
“盟中兄弟我自會安撫,你不必憂心。”薄言的視線落在給那些傷者治病的容色身上,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時歷三個月,雖剿滅了無法無天十八個分舵,但己方也傷亡慘重。
莫說盟中兄弟頗有微詞,就連他這個盟主也開始懷疑此行到底是不是有這個意義。
張弛在這場戰役中十分的賣力,每滅一個分舵他都殺在最前頭,彷彿他活著就是爲了報仇,爲了報仇他可以忍受一切的傷痛。
“容兒,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葉笑給她身上披了件衣裳,語氣中頗爲心疼。
容色倚在他的懷中嘆了一口氣說,“也不知道張弛能不能撐到殺到無法無天的那一天。”
“一定可以。”
“我去看過,他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打起來都不要命。”
“越逼近無法無天,他越是緊張,那一口氣斷然不會鬆。”葉笑伸手環住了容色,低聲安慰,“你也別太過擔憂,張弛那樣的人一定會撐下去的。”
“其實此次幫他,我是有私心的。”容色猶豫著說。
“我知道。”葉笑緊緊的抱著她說,“縱然你嘴上說著與那個孩子緣分已盡,但你依舊擔憂他。”
“當初初九給我來信,說是無法無天的勢力已經滲入到朝廷和後宮之中,祁兒的那條路走的戰戰兢兢。江湖不太平,牽動著朝廷,我不能不爲他考量。葉笑,即便我能欺騙你,欺騙我自己,但是午夜夢迴的時候我仍然能記得起他是我身上的骨血。那麼艱難困苦的日子我都帶著他挺過來了,可是我卻不能陪著他在那條路上走下去。”
“我明白,明白你的感情。”葉笑嘆了一口說,“我也知道在這件事情裡你也考慮到了夜梟教和東陵盟。無法無天不會滿足於現狀,他會不斷的吞噬掉小門派,會一步一步的威脅到東陵盟與夜梟教。縱然我已不是夜梟教的教主,但終究是我成長的地
方,你不願見到他日我爲夜梟教遭遇之事而痛苦,所以你先下手爲強。”
容色轉過身,仰著頭看著葉笑,“你知道?”
“我怎麼會不知道你心中所想?當日你能爲一個瀕臨死亡的女子去毀掉名劍山莊,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人。不管別人如何看你,在我心中你只是當初那個毫無畏懼潛入名劍山莊水牢救人,佯裝不害怕的女子。”
“那時候我確實不害怕。”
葉笑將她攬入懷中,頗爲感慨道,“有時候我真是後悔爲什麼沒有早點來中原,早早的認識你,讓你一個人承受了那麼多,吃了那麼多的苦。”
“如今你不是已經找到我了嗎?自嫁給你以後,你再也沒有讓我受過委屈。”
葉笑失笑道,“你就這麼沒出息?”
“葉笑,我不奢求大富大貴,不奢求錦衣玉食,我只求我們平平安安,攜手白頭。”
“一定會。”
也不知道薄言是怎麼忽悠盟中兄弟的,每個人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前後不過一個月,東陵盟就逼上了無法無天的老巢。
攻打無法無天老巢那天容色沒有跟去湊熱鬧,那是因爲葉笑怕慌亂間沒有辦法保護她。
只是這一仗一連打了三天三夜,據說是異常的慘烈。
在山腳下等的心急的容色跌跌撞撞的上了山,只見無法無天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就連薄言也負了傷。
“薄言,葉笑呢?”容色看到坐在梨樹下喘氣的薄言問道,薄言搖了搖頭,“昨日他與張弛去追無法無天的教主,至今不曾現身。”
容色草草的給薄言處理了傷口立即就去找葉笑,她的葉笑答應過她會平平安安,攜手白頭的。
她翻遍了無法無天的角角落落都沒有找到葉笑的影子,那一瞬間開始心慌、恐懼。她大聲的叫著葉笑的名字,可是除了那些活下來的人哀嚎聲再也沒有人應她一聲。
從天亮找到天黑,嗓子也叫啞了,薄言緩緩的走過來道,“容兒,明日再來尋吧,受傷的人實在太多。”
容色不住的搖頭,“不,他在這裡,我哪裡都不去。你帶著盟中兄弟先下山,我已經安排好了藥草與大夫。等我找到葉笑就來與你們匯合。”說著頭也不回的繼續鑽到屍體中挨個翻找。
東陵盟的人都陸陸續續下山了,只剩下薄言在陪著她翻屍體。兩人從天黑翻到了天亮,從滿懷希望翻到了絕望。
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容色一臉慘白的坐在大門口,薄言叫了好幾聲都沒有應。
薄言嘆了一口氣,拍拍她的肩膀道,“先下山吧,若是葉笑活著定然會來找你的。”
“盟主,你找到無法無天教主的遺體了嗎?”
“沒有。”
“張弛的呢?”
“也沒有。”
“活著的人中有張弛嗎?”
“沒有。”
容色點了點頭,“他們一定還在這裡,再找一找吧。”說著又強撐著站了起來,薄言拉住了她道,“你或許不知道,無法無天的教主武功蓋世,便是張弛與葉笑加在一起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很有可能葉笑已經……”
容色呆呆的看著他道,“葉笑不會死。”
“容兒,你找了多久,找到線索了嗎?”薄言皺著眉說,“葉笑若是還活著,這麼久了爲什麼沒有出現?”
“所以我說他一定是躲在哪個角落裡等著我去找他。”容色掙脫了薄言的手繼續去尋找,她推開了每一扇門,角角落落都沒有放過。她的腳步甚至開始踉蹌,嗓子已經叫不出聲音來了,但是她沒有停下尋找的腳步。
容色知道她的葉笑一定在等她,等她接他回家。
找到無法無天教主的房間之時她發現了機關,沒有來得及叫薄言她就一頭鑽進了黑洞洞的洞中。
當容色在無法無天的地道之中找到死去的張弛之時她的心跳都慢了幾拍,她湊了上去使勁的搖晃著張弛,然而張弛一點聲息都沒有,身子都已經僵硬了。
將張弛放下來,她繼續朝著更深處走去,每隔幾步就有一個燃燒的火把將這個地道照的透亮,耳邊安靜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容色深深的覺著老天爺這次玩大發了,好不容易給她逮著一個老公,難道這麼快就要收走了?
容色腳步踉蹌,走了半盞茶的功夫地上俯臥著一個人。容色的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就連嘴脣也顫抖起來,嗓子裡猶如堵了一團棉花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來。
雙腿猶如灌了鉛,好不容易走到那人跟前,瞧著那人的束髮和裝扮容色鬆了一口氣。顫抖著將那人翻過來,確定了臉之後容色一屁股坐在地上差一些就要哭出來。幸好這人不是葉笑,不是葉笑!
容色沒有辦法想象若這人是葉笑她該怎麼辦,也沒有辦法想象以後沒有葉笑的日子要怎麼過下去。
花了那麼多年才捨棄了雲隱和兒子,難道還要用餘生來忘記葉笑嗎?
如若真是這樣,那麼老天爺對她容色太過殘忍了。
“容兒。”葉笑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容色的眼淚終於沒有忍住,簌簌的往下落。
緩緩的扭過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葉笑像是從血池裡爬上來似的,滿身都是血,但是他的臉上帶著笑意,看著容色又叫了一聲,“容兒……”
容色從地上爬起來就朝著葉笑衝過去,想要衝到葉笑懷裡,卻在葉笑跟前硬生生的停下了腳步。她打量著葉笑,帶著哭腔說,“傷在哪裡?傷在哪裡?”
“不礙事,只是皮肉傷,都是小傷。”
“你告訴傷在哪裡?”容色不敢碰他,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敢碰,生怕觸碰到他的傷口。
葉笑笑的有些從容,伸手將容色拉了過來,手橫在她的肩上,整個人也靠了過來,“我們回家吧。”
“讓我先處理你的傷口,我們再一起回家可好?”容色的話還沒有落,葉笑就從她的肩頭滑了下去,倒在地上。
容色嚇得驚慌失措,連忙去叫他,“葉笑!葉笑!”
見他沒有反應,連忙伸手探了探鼻下,又摸了摸頸動脈這才稍稍安下心來。將葉笑的衣服撕開發現他身上好幾處刀傷,有幾處深可見骨。
見到這個狀況,眼淚不停的在往下滴,卻又忙著撕自己的貼身衣服給他的傷口做簡單的包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