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似沙,自指間緩緩流過,轉瞬便已是數年逝去。
傳說中妖修極多的大南山,一處百花盛開的小山谷中。此時正值清晨時分,初升的白日將陽光撒下,驅散了未及消去的薄霧,陽光自葉隙花間撒落於地,變幻出七色的光華,映襯著青翠的綠葉與各色的繁花,更讓此地顯現出幾分出塵脫俗的美意。
一條小瀑布自山間落下,在山下衝擊形成一個不大的幽潭,自幽潭起始,一條小溪緩緩向遠處流逝而去。清澈的小溪之中,有許多魚兒歡快暢遊,魚兒偶爾頑皮的張口吐出一串氣泡,氣泡上浮,升至水面便已破裂開來,化爲了虛無。一片樹葉緩緩的掉落於水面之上,驚得魚兒四散而去,但那樹葉並未引起幾分漣漪,便已隨著水流緩緩向下遊逝去。魚兒見到並無危險,它們便又聚集於樹葉四周,肆意玩鬧嬉戲。
這桃紅柳綠、芳草如茵、這流雲藍天、青山綠水,這裡的一切竟是這般的和諧美麗,若是身處此間,便讓人不自覺有種想要沉醉於其中,永遠都不要自拔,永遠都要與這天地融爲一體,與這山川萬物共同腐朽的感覺。此處,的確是一處修行的絕佳之所。
在小溪的不遠處有一處院落,院中有幾間竹屋,竹屋多以花草點綴,裝扮的極爲出塵美麗。此時屋中院內無人存在,清風扶過,驚起幾隻極爲漂亮的蝴蝶翩翩起舞。正在此時,有兩隻大愈成人手掌的鳳蝶自院外飛入院中,爲首的是一隻金色的蝶兒,其後則是一隻粉色的蝶兒,兩隻蝶兒本就是極爲美麗之物,若再加上四周景物的襯托,更讓這一切顯得不似凡間應有之物。
正在此時,只見那隻金色鳳蝶的身邊散出道道金青色光芒,光芒之下,鳳蝶開始極速生長,身形也開始變幻,不過多久,只見一個脣紅齒白、風度翩翩的男子出現於院落之中,這男子年似十六七歲,但他畢竟爲妖,是以其真實年齡自是無法估量,也無從對比。這男子看了看自己鑲有金邊的白衣,然後又擡頭望向飛在自己不遠處的粉蝶搖頭淡淡一笑。
那粉蝶似乎也感覺到了對方的挑釁之意,只見她的身邊也散出了陣陣青色光芒,她的身形亦是漸漸變大,不久之後便已幻化成爲一位身著粉色長裙的少女,這少女肌膚如雪,面似芙蓉,眉如畫柳,其髮際珠花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華,若再加上她那粉色的高腰長裙,更是讓她顯現出一種令人迷醉的夢幻光芒。
“師姐,恭喜你也修至了聚合期,可以幻形成人了。”著金邊白衣的男子說道,說話同時,他還雙手交疊向這少女一禮,其氣質淡雅安詳,若非其眉目之間畢竟有幾分難以隱去的妖氣,他確是比一般的濁世佳公子還要出色三分。
當然,他與師姐的妖氣若是在一般凡人看來,那便一種讓人爲之迷醉的獨特氣質,畢竟他二人的本體均是以豔麗著稱的鳳蝶。
“你也不錯啊,李承澤師弟。”那少女展顏笑道,她左右看了看站於自己身前的李承澤,然後也學著李承澤疊手一禮,之後她便掩口不停的輕笑。這少女便是李承澤的師姐桑榆了。
“不對,不對,你是女孩子家的,女孩子雙手位置與男子應當是有所不同的。”李承澤道,說完之後他又示範了一下這個人類禮節,師姐桑榆對此並不瞭解,所以也便認真的學習。
一個簡單的禮節,自是不用多久便可學會,之後桑榆便如此看著李承澤,幾乎看得李承澤多有幾分尷尬之時,桑榆便又開口說道:“一點都不好看呢,真是醜死了,還是蝶兒好看,真不知你爲何老是念念不望想要修成人形的。”
“習慣就好了。”聽到對方說出此話,李承澤卻是一陣無語,本來二人的化形都是極爲成功的,男的俊朗,女的秀美,但人與蝴蝶自是有著極大的差別,而對方卻是以蝴蝶與人相比,這又如何才能比得。
“哦,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下你的,爲何在你幻形時,妖力會含有金色的。”桑榆道,此時她越覺二人現在的樣子過於彆扭,於是便轉過頭去擺弄院中已是經過細心打理的花草,不再去看李承澤古怪的樣子。
“我的本體乃是金色,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李承澤道,對於此事他卻是沒有多想,他只是看著自己的衣飾,此時李承澤也覺自己這身衣飾過於女性化了一些,但當他想到自己本就是由豔麗的鳳蝶化成,他心下也便釋然。
“什麼與什麼嘛,我的本體是粉色的,怎麼不見我靈力中含有粉色光華,亂講。”桑榆道,她想了一想,卻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什麼,只見她轉過身來一臉驚訝的看著李承澤,然後以素手指著李承澤說道,“聽說有些謫仙若是因仙氣未被散盡,當他們再次修行之時,他們的靈力便會帶有一些金色,這樣的人或妖,他們無一不是修煉奇才,你,你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謫仙了吧。”
“謫仙?!算了吧,我若是謫仙,那你還不是九天玄女了。”李承澤笑道,對方此話他自是不會放於心中,只是此時他亦是感覺奇怪,爲何自己的靈力會是如此模樣的。
“算了,不與你說了,你只知取笑於我。”桑榆道,似乎感覺走在路上極爲彆扭,只見她身後閃過幾道青色光芒,她的背後便已長出兩對粉色的蝶翅,蝶翅輕展,她便已是飛了起來。秀麗的容顏,粉色的長裙,外加她那華麗的雙翅,桑榆此時自有一種異樣的美麗,李承澤見到,竟是讓他幾分失神。
“哎,回魂啦。”桑榆掩口輕笑,然後展翅向外飛去,李承澤見此便也擡步向外走去。雖然也可像桑榆那般放出蝶翅飛行,但他卻是感覺如此過於怪異,所以並無這樣的想法。
正在此時,只見一個手提竹籃的黃衫女子向這邊緩步走來,飛於空中的桑榆見此便吐了一下香舌,然後落下地來立於一側,只見她行了一個方纔學會的禮節,同時開口說道:“師父,您回來啦。”
“師父。”李承澤見自己師父已然回來便也立於一側,然後疊手一禮,當然,他的禮節遠比師姐桑榆要規範許多。
“又不是人類,爲何要做這些無聊的事情。”黃衫女子各望了二人一眼,她並不停步向院內走去,同時聽她接著說道,“都進來吧。”
這秀雅輕靈、神態悠閒的黃衫女子,正是李承澤二人(妖)的師父鳳辰。李承澤二人對望一眼,然後低頭跟在師父身後進入院中,此時桑榆轉頭向李承澤做了一個鬼臉,而李承澤也向師姐吐了吐舌頭。
師父鳳辰雖未回頭,但這一切她均是知道的,她只是無奈的搖搖頭並不多說,只見她以雙手將竹籃拿起,然後向外撒去,一些青色的液體自籃中飛出,於空中形成許多小水珠,這些水珠在她妖力加持下並不墜落,四周許多蝶兒見此都飛來吸食這些水珠。
鳳辰回首望了一眼自己兩個弟子,然後又有幾分無奈的說道:“你們二人都過來坐吧。”說話同時,鳳辰便走到石桌之前,她將竹籃放於桌上輕輕的坐了下來,只聽她又說道,“恭喜你們啊,終於可以幻化爲人了。”
“這還是因爲師父教導有方。”桑榆道,此時她自是高興,卻是沒有注意到師父語氣中的無奈。
“你們!”師父鳳辰轉過頭來看著自己得意弟子,心中更是一陣無奈,只見她望著桑榆,同時輕聲說道,“你只用心修習幻化之術了,我教給你的攻防之術,你卻是幾乎從未修習。”
“我這不是要陪著師弟嘛。”桑榆道,此時她自是知道師父並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否則這麼些年以來,師父又怎會對此聽之任之。
“陪著你的師弟?!莫要給你自己找一些奇怪的理由。因爲心境問題,你師弟並未開始修習攻防之術,但你卻是不同,你沒有那些以爲自己曾經是人的奇怪想法。不習攻防之術,在這弱肉強食的妖修界裡,你這樣的做法會給你帶來怎樣的後果,你自己最好還是想想清楚。”鳳辰道,說此話時,她便是淡淡的望著院中蝴蝶,心中所想,卻是自己初遇李承澤時的樣子。
“有天音觀在,那些妖修又怎敢亂來。”桑榆道,她所說天音觀,乃是一個由修爲極高的妖修所組成的道觀,天音觀節制大南山幾乎所有妖修,所以這些年以來,大南山中的妖修界可以說是極爲平和的,甚至比人間還要安靜詳和。
“你!此事不是這般簡單的。”鳳辰道,她雖然知道許多事情,但有些事情既然已成過去,她便也不好說出,於是她便轉頭望向李承澤,然後開口說道,“這麼多年以過,怎麼,你還是認爲自己是人類嘛。”
“弟子知道錯了。”李承澤道,他說此話卻是有些違心,但若他還說自己曾經是人,那結果很可能便是師父繼續讓他想清此事,繼續只教他基本修行方法,不教他攻防術法,如此一來,他便沒有前去人類世界調查此事的可能,這件事情拖的越久,就越是對李承澤不利。
況且多年以過,此時的李承澤有時都會懷疑自己是否本來就是妖修,只是因爲自己太想幻化成人,從而產生了自己曾經是人的想法。正如師父所解釋的,蝶兒本身無靈,自是混沌不知,在其靈識產生之時,極易受到外界影響,若當時見到人類世界的事情,那便極有可能將這些事情當成自己的經歷。
而李承澤便極有可能是這樣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