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琪的問話把段明月拖回了現實。她長嘆一口氣,說:“大零件都沒爛掉,不幸中的大幸。只是,這是把出自奧地利貴族世家的好琴,精緻程度達到百分百。這四根鬆脫的弦不是說換就換。那不是我箱子裡頭一般的尼龍線,而是最古老的腸弦。還有斷掉的琴弓……反正,我得問問希晨這些老產物,還有沒有啊。”
說著說著,王家琪不由得流下眼淚。她十分無助,即使段明月的話還是有希望,但她也認爲是絕望的。“腸弦”,現在還有誰那麼奢侈?母親用這把琴用到臨終一刻都沒損過,到了自己手上,毀在高鐵站了。
“感覺修補了了……”
“喂!”秦曦宇十分無措,唯有伸手輕輕碰碰她的手腕。只是不得迴應。
這是秦曦宇第二次見王家琪哭。自己給多少不平等條件給她她都不曾當面流半滴眼淚。反而一把小提琴會讓她頻頻流淚。他不由得好奇小提琴背後的故事。
段明月很明白王家琪的心,在回來前,就聽秦曦雯說過事情的大概。也許,這把琴就是丁白蘭和她的美好回憶。怎能不傷心?
她抱過王家琪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太絕望,做這把琴的家族我和希晨都認識。我記得他們贈予過我幾套腸弦,用在普通提琴上實在可惜。現在終於找到可用之處,就當是我送給你的見面禮?”
段明月幫她合上琴箱,提起腳邊的小提琴說:“今早在車上聽說你會拉小提琴,我就耳朵發癢了,這裡就我們幾人,能否拉一段來聽聽?”
王家琪一驚,完全沒想到段明月會提這種要求。她看看秦曦宇,試圖徵求他意見,殊不知這個人已盯著桌面神遊太虛。她又看看凌錦雲,老太婆卻跟兒媳婦一樣一臉期待。
向來被欺負到缺乏自信的她,唯有深呼吸一下,握起一把陌生的琴,說:“其實我連《卡農》都不太熟,最熟是我母親經常拉奏的曲子,我從來不知名字,因爲譜曲擡頭不是我認識的語言。在此獻醜了。”說罷,她左手握起琴頭,肩頭托起共鳴箱,右手掂起琴弓,挺胸收腹,閉眼深呼吸一下,開始演奏。
秦曦宇對其投以不屑的表情。殊不知,當琴弓促及琴絃那一刻,他滿臉詫異。
音律像和風掃耳,並沒有一絲卡頓和瑕疵。隨著旋律和音符的跳躍,聽者的情緒被演奏者帶入了另一個世界。是一首普奏貴族悠閒的樂曲。
優美的琴聲響徹宅子,人人都竊竊私語:“少奶奶是個音樂家。”
秦曦宇驟然認爲博雅斯里那個傲慢的提琴專業導師也比不上。這樣的形容一點也不爲過。
若不是王家琪那副“奴性”,還有那些毫無品味的衣著,那根本就是個“演奏家”。
聽著王家琪純熟地拉奏出丁伯納世家旋律。段明月卻一邊欣賞音律,一邊沉思:這個女孩,不屬於這裡。
王家琪不僅僅會拉奏丁伯納世家的原創曲,還懂得演奏禮儀。隨著節奏的減慢,音律的消沉,曲子走向終結。
王家琪把小提琴垂握在左手,右掌輕輕覆蓋左肩,右腳尖踮起劃了半圈到左腳側,向三人沉默做一個頷首禮,以示結束。
在那個勢利眼的王家裡生活了十年,她依然記得這些登場禮儀。凌錦雲不得不承認那是出淤泥而不染,還有丁白蘭的“教導有方”。她慶幸,王立基把這個不嬌生的“私生女”嫁給了秦曦宇。隨之便不斷的笑著拍掌叫好:“很好,家琪真的拉得一手好琴啊。以後天天要來拉給我聽,我這個老太婆會很高興的。”
王家琪看看默不作聲的秦曦宇,老人家的要求不好拒絕。只好點點頭說:“好,奶奶想什麼時候聽,跟我說一聲,我在的話,立刻就來。”
“明月,你聽到沒,這孩子就是乖!”
段明月主要是想替王家琪解圍。她笑了笑說:“媽,我看你想聽琴的話,不能任性。家琪是難得一見的奇才,我正找助教找得頭疼。我想把家琪帶回晨曦教室,讓她當我的助教試試。反正,她在家裡也應該沒什麼事吧。”
王家琪的雙眼又不由自主地看向秦曦宇。
隨著王家琪再次看向秦曦宇,段明月把一切看得透切,不然這麼多年“西城惡魔”的稱號是怎麼來的?轉而用徵求的語氣問:“曦宇,你怎麼看?怎麼說,家琪也是你妻子,你要發表一下建議嘛。”
“呃……”秦曦宇這下對段明月這個長輩是又愛又恨。本想禁錮王家琪,讓她爲難,讓她知難而退。殊不知段明月這種要求打亂了他的計劃。唯有自己從長計議。他說:“二嬸這麼賞識,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