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迢迢漾淺沙。
夜色下的海灘之上,升起一輪皎潔的明月,天魅藍色的天際上,生出匹練般的月華。
盈盈月色灑于碧波之上,生出瀲滟光華,連淺海之上的那一葉小烏木扁舟照的生出了月白色的光輝。
岸邊有幾家漁民,沙灘上晾著漁網,漁網之上掛著一些不知名的細小海草,有炊煙徐徐。
一派祥和的漁家風景。
又有誰想到,就在兩個時辰之前,這海上突發的風暴幾乎將這幾戶漁家給摧毀。
月色灑過海面,照射到了海灘之上,那一片銀白的細軟沙之間,有一處顏色略暗,像是鼓起的一個沙丘。
走近一瞧,那沙丘動了動,不多時,便冒出一個漆黑的腦袋。
那腦袋上掛著幾片海帶,腦袋咳嗽兩聲,緩緩將頭上的沙子抖掉。
這腦袋的主人,就是風暴前跳船自救的雁姑娘是也。
話說開朗樂觀的雁姑娘,在被美人陛下救出之后,兩人奮力的向著漩渦外的地方游。
奈何那颶風一般的漩渦移動的實在是太快,在兩人快要出水面時,忽然加快了速度,將兩人卷起。
人永遠不要試圖與自然對抗……
這是雁姑娘在被颶風卷到半空時,總結出來的一個至理箴言。
不過兩人也因禍得福避免了用手腳劃著到岸邊著陸的悲劇,以及隨時會被海里的長嘴的哺乳動物吞為盤中餐的命運。
極其好命的像金庸武俠里的牛叉男主一般的被卷到了岸上,至于這是什么方位,什么地方,是否有野獸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沒被淹死,重要的是擺脫了楚離那家伙的掌控。
自由又回到自己手里的雁姑娘看著自己身下的沙灘,差點沒歡喜的蹦起來。
這一轉,仿佛才想起件大事來——還沒找到陛下來。
于是她圍繞著沙灘向前走著,月色極好,幾乎可與白日一般,沒多久,她便出見到,姿勢與她一般不雅的美人,俯臥在沙灘上,一動不動。
心猛然緊了緊,趕忙奔過去。
“喂,喂,鳳蕭,你醒醒,你醒醒阿。”
雁姑娘將他的身體掰過來,啪啪的拍打著他的臉,一邊賤兮兮的想著,趁著機會多拍兩下,占個便宜也好阿,瞧這細皮嫩肉的。
漸漸覺得不對,他竟然沒有一絲要醒來的痕跡。
雁姑娘慌了,趕忙將爪子伸到美人鼻息之下,一觸之下大驚,竟然沒有了呼吸。
嚇著她差點沒掉下眼淚來,這一慌亂智商就直線下降。
前世里學的科學知識都忘記了,連頸部動脈可以試探心跳的事情都忘到爪洼國了。
滿腦子里只記得電視劇里,沒有呼吸的男主被女主撿到時,通常都會人工呼吸。
哎,腦殘泡沫劇害人阿。
她將臉上嚇出來的淚水摸去,伸手便要去捏美人的鼻子,然后顫顫巍巍的俯下身……
然后……
呃,然后她看見原本應該昏迷不醒的美人,靜靜的躺著,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嘴角凝一抹得意的壞笑。
再看看自己的姿勢,看看自己的爪子,正落在某人的胸前,掌下有力的心跳聲,正嘲笑著她的愚蠢。
轟的一聲,某人的臉燒著了。
掌下一用力,便要起身。
竟然一動不動,腰間被死死的箍住,身體一個傾斜,跌落到堅實的胸膛之上。
鏗鏘有力的心跳傳來,她停止了掙扎,頭頂上那人露出一抹滿意的笑意。
此刻,月下,無聲。
銀白如霜的沙灘上,一雙相擁而眠的男女,無聲相對。
月色如水傾瀉于兩人身上,于彼時身上,渡了一層淡淡的銀光。
男子笑意盈盈的看著此刻的月色,溫香軟玉,帶一點海腥之氣,狼狽,卻又無限高華。
過往二十六年里,他覺得從未有此刻這般,內心安靜過。
那是一種失而復得的驚喜,那是一種歲月靜流的安謐。
我們都活著,真好。
……
當兩人醒來時,天邊的已露出魚白色的肚皮,霞光瀲滟的鋪陳于海面之上,遠處傳來幾聲雞鳴幾聲犬吠。
這沿海的小村莊里,又充滿了生氣。
這兩人因疲憊奔波了一夜,是被周遭的嘀咕聲吵醒的。
“哎呀,快看海灘上有人”有女人遠遠的喊著。
“周三家的,是死是活阿?”有老年男子的聲遠遠問道
“哎呀,我沒敢走近瞧呢?”女子回答
“娘親,我怕我怕……”有孩童稚嫩之聲。
接著便是七嘴八舌的聲音響起,遠遠聽上去,像是圍成了一個半圓,只不過直徑有點大。
“怕是昨夜那場風暴卷來的吧。”
“可能吧,看那樣子,一動不動,可別死在咱們這里,晦氣阿。”
“王大麻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海上哪年不死幾個人,怎么就晦氣了。”
“昨夜的風暴真是嚇人,從黃昏到戌時呢,俺覺得房子才都快被掀翻了。”
“是麻,那個時辰你不是和你婆娘在房里顛鸞倒鳳,好不快活,哪里還能響起這回子事情阿。”
“去你娘的,又去老子房下聽墻角……”
“哎呀,你們別打了,人還在那躺著,不知是死是活呢?”一個聽上去忠厚老實的人說的。
接著傳來拳踢打之聲,有婦女放肆的笑聲。
一件海邊躺尸案,成功轉化為昨夜偷聽房中秘事墻角的拳腳之爭。
雁丘兩是在聽到聽墻角三字時,實在是沒忍住,笑了出聲的。
那個最后發言的人已經向她兩人方向走去,聽到笑聲嚇的一個踉蹌坐在了沙灘之上,滿目驚駭的看著面前海灘上這兩人淡定的坐了起來,淡定的拍了拍身上的沙,淡定的互相整理了一下衣冠……
呃,雖然衣衫皺褶,頭發零亂,一身狼狽,卻不讓人感覺邋遢。
海邊的漁民多為淳樸之人,沒讀過太多的書,他只知道這兩人的樣子甚是好看。
他嘴巴張的極大,眼睜睜的看著面前緩緩向自己走來的這兩人,幾乎聽不到周遭的喘息與驚嘆之聲。
一只雪白的手伸到自己面前,順著那只手,他看見這手的主人竟然生得一雙好漂亮的眼睛。
接著身后較高大的男子,眉心不悅一蹙,將那只雪白的手打開,自己伸出手來,不容分說的將自己拉了起來。
“虎子,虎子,回家吃飯了。”
身后有女子高聲呼喚之聲,穿透過人群,到眼前這人耳邊。
他呆呆回頭,應了一句“哎,馬上就回。”
隨即回過頭來,看著面前兩個的臉紅紅了。
又換得那較矮個子少年的笑聲。
“你叫虎子阿,好名字。”
虎子憨厚的笑了笑“兩位若不嫌棄,可以到我家換件衣裳。”
雁丘眉峰一挑,回頭看了看陛下,隨即兩人笑道“好。”
……
這是一處極簡的漁家小院子,房子建在海灘之上,幾根簡易的竹子扎成了籬笆做了一個簡單院墻,其實有相當于沒有。
竹籬笆之上晾掛著一些魚干和海帶,是普通漁已所常常食用的東西。
這是一處三間的小屋,屋頂是用海邊獨生有蘆葦鋪成了,有極好的防水作用。
院外放著一個小破桌子,年代久遠,桌子黑呼呼的已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一條腿已經斷了一半,用一塊磚頭墊著,周圍放著兩個小凳子,用藤條編的那種,不過卻露著許多藤條的頭,有些粗糙。
桌子一擺著兩個缺口的碗。
和一碟子氣味顏色都值得商榷的蝦醬……
在桌子一邊,坐著一位六十歲上下的老嫗,滿頭白發,常年被海風吹的臉皸裂開來,像一塊干枯的橘子皮。
看不去神力不太好,正摸索著向門內走去。
忽然腳下一絆,身體不住向前栽去,身后少年一陣驚呼
“奶奶小心”
這少年趕忙上前,去不及身邊這人,虎子只覺得自己的衣袖一動,眼前光影一閃,原來要磕在門前石階之上的奶奶被那較矮個子的少年給穩穩扶住。
當然,這助人為樂的好孩子,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的雁姑娘也。
雁姑娘一出手,便救下了那欲栽倒的老人,再次換得那叫虎子的少年的感謝。
老嫗粗糙的近乎擱人的人,狠狠一顫抖,隨即半嗑著眼睛四下轉著“虎子,虎子,你,你帶了客人回來?”
喚作虎子的少年,趕忙從雁姑娘手里將他奶奶接過來,安放在破桌子旁邊的小凳子上。
那個唯一有把手的小凳子上,看得出來,這把特殊的椅子應該是為這老嫗所做的,因為其他兩把椅子沒有把手。
“奶奶,這兩位是途徑的船商,昨夜那風暴將他們的船給毀了,把他們卷到了沙灘上,我、我……”
虎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那老嫗明顯一怔,看得出來,這虎子的少年,已經不是一次的帶陌生人回家了。
老嫗無奈的嘆了一聲,拍拍他的手,隨即抬頭問道“剛才多謝兩位,若非有你們,老婆子我今日怕是要見閻王了。”
虎子神情明顯一松,隨即指了指院子里那兩張單薄的小凳子,讓他二人坐下,自己則跑到屋里去了。
雁丘趕忙道“哪里,不過舉手之勞,老夫人不必掛懷。”
鳳蕭靜靜的坐在凳子上,噙一抹淡淡的笑,外交的事情,由雁姑娘來做好了,他不太喜歡和人說話。
老嫗那張如橘子皮一樣的臉,笑了笑“聽兩位的聲音,年紀應該不大,竟然都有了自己的商船,真是厲害,不知二位是做什么生意的。”
雁丘嘴角一抽,心想,您老是咋聽見的,旁邊這位自進了門就一句話沒說過阿。
“我們是做絲綢生意的,昨夜途徑這片海域遇到了風暴,所以……”
她適可而止的停了停。
說話三分真七分假,聽上去才更容易像真話,韋爵爺告訴她的。
雖然不想欺騙人,尤其是老弱婦幼,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阿,不想惹麻煩,也不想給別人惹麻煩。
自詡為好寶寶的雁姑娘,一本正經的胡說著。
當然老嫗臉上的表情顯然是不相信的。
她也沒那么多心情去猜測她腦子里怎么想的了,雖然知道,能來這片海域的,八成了東渝國的一些漁民,要說是做生意的商船,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單看這些人身上的穿著吧,但是她總不能胡扯自己是打漁的吧,看陛下這細皮嫩肉的樣子,哪里有打漁人的感覺。
“你們兩人要不要換上這套衣服。”
那個叫虎子的少年,略顯得羞澀的站在門檻處的臺階之上,手中拿著兩套疊的整整齊齊的粗布灰麻。
看得出來是他最好的衣服了。
“謝謝”她示意讓美人陛下去接衣服。
自己則悻悻一笑,趕忙在自己腰間摸了摸,終于摸到一塊碎銀子,約莫有一兩重,往老嫗手里一放“大娘,我兄弟二人遇難,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希望大娘能收留我們兩日,這是一點小意思,等仆人找到我們,會加倍嘗還的。”
老嫗如橘子皮的臉上瞬間綻開笑意,將那銀子抖抖索索的往自己袖口里一放。
虎子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看樣子是不想讓他奶奶收下那角碎銀子。
“奶奶你……”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將頭別了過去。
那老嫗回頭笑罵道“你這猴崽子知道什么,這點錢對于這兩位貴人來說不過九牛一毛,對你來說卻是要命的錢,你都快二十了,沒錢怎么娶媳婦,快去將東廂房收拾出來,給兩位住。”
隨即將她那一雙布滿陰翳的眼睛朦朧眼睛看向兩人“委屈二位擠擠,我家就三家房子,這周圍也是這樣,過了今日明日讓他帶兩位到卡羅城就好了。”
她笑了笑,緩緩起身“我現在就去做飯,都是些粗鄙之物,兩位最貴之人,莫要嫌棄才是。”
雁丘趕忙道“不會不會,哪里哪里。”
隨即跟著虎子進了東廂房。
這屋子收拾的還算干凈,有典型的膠東半島的特點,竟然是火炕,炕的一端與外面的鍋爐連接在了一起,現下時節,因天氣熱,已用磚頭隔開,到了冬天再拿開,可以熱一夜。
還算是干凈,看得出,平時應該是眼前這個憨厚少年在收拾,比相像的好的是,門上有一扇灰布簾子。
雁丘還想著,若是沒有門,遮擋啥的,她是死也不會換衣服的。
讓她在這么多人面前脫衣服,還不如宰了她。
虎子將兩人帶到房間之后,便轉身離開。臨走前,小心翼翼的將簾子放了下來。
雁姑娘東張西望的轉了一圈,確定除了眼前這個實在不能趕出去的危險人物之外,其他一切還算是安全。
美人陛下也是比較有眼色的,他先是極其嚴肅道“你先換,我出去。”
還未起身,當然他也沒想起身。
便被雁姑娘叫住了“喂,你是不是傻,你現在出去,不是明擺著告訴人家咱們有問題嗎,快回來。”
某美人陛下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乖乖背過身去。
雁姑娘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有點神經大條,比如,她環視一圈,只看人了,并沒有發現,屋里還擺著一面銅鏡呢。
于是陛下大人,端坐在銅鏡面前,眼觀鼻鼻觀心。
而彼時,銅鏡里倒映著美人雪白的**……
修長的天鵝頸下,連綿纖瘦的蝴蝶骨,接著向下便是驚人的一收,冰肌雪骨,玉脂仙凝,讓人想起天山之巔上千年不化的雪。
山巔之上不知誰種的那顆千年古梅,悄悄開了花,花瓣灑于堆雪之上,風起,冷香幽幽,卷帶著雪沫與花蕊,飛入了誰家后堂花,窗前柳樹,涼了誰的年華,亂了誰的呼吸……
他,不由的亂了呼吸。
耳后起了一層極淡的粉紅,噙一抹魅惑的笑意,緩緩,閉上了眼睛。
然他生性五官靈敏,只聽得那般粗布麻衣摩挲著雪脂肌膚之上,他甚至都能聽到那靈股玉骨之上,起的一層細小皺褶,隨即彈開。
笑了笑,那人油自不覺得,一面絮絮叨叨,一面費勁的穿著衣服。
仔細一聽“媽的胸怎么小了,哎呀,哎呀這腰,這腰上竟然長了肥肉,肯定是之前吃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