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爺出事,嫡系這一脈在朝為官的全都被刷下來。
宅子被封,家產被抄,除了幾身換洗的衣裳,一貧如洗。
別說伺候的人,就連住處和溫飽都成問題。
還是齊夫人聽見消息,讓貼身的婢女與陪嫁馬氏抱著一匣子金銀珠寶率先逃出府,保住了一些銀子。
婢女起了二心,趁著馬氏解手,將一匣子珠寶偷走。
齊家落魄,不敢明目張膽的去追拿婢女,忍氣吞聲。只剩下馮氏身上幾百兩銀票。
買了一座兩進的宅子。又買了一個粗使丫鬟,添置日常用品,日子過得還算一般。她們過慣富裕的日子,如今的生活在他們眼中簡陋而清貧,花錢大手大腳,與在齊家差不多,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只剩下十幾兩銀子。
一家子心急了,將家中的馬車賣了,換成一輛牛車。
一路上遮遮掩掩,生怕遇見熟人。
熟人沒有遇見,倒是碰見同仇敵愾的人。
齊老夫人出身名門,順風順水,過了一輩子好日子,幾乎沒有看過誰的臉色。從未想過人到暮年,竟過得如此落魄。家里值錢的,用不著的,全都當掉,精打細算,摳搜著用,銀子仍是如流水花銷出去。
手中還有四五十兩,撐不了多久。一家子全是女眷,男丁只有金氏生的六歲孫兒。三代內不能科舉,想要討生活,也得給他學一門手藝,還得使銀子。
齊老夫人愁啊,婆媳幾人找親戚借銀子,人人對他們避之不及,仿若瘟神。
之前高高在上,被人巴結,如今風水輪流轉,遭盡白眼。
齊老夫人心里恨出血,如果不是蘇家,他們齊家如何會淪落至此?
“這位姑娘,我們齊家落魄,只剩下幾個女眷,想要安安穩穩的討生活。你今兒個找錯人了,我們幫不了你。”齊老夫人年紀雖大,人不但沒有老糊涂,反而很清明。透過女子撩開的薄紗,一眼認出她是蘇景年身邊的婢女。
心里不由生出警惕,害怕蘇景年要斬草除根,方才派個細作過來謀害他們。
齊夫人眼珠子一轉,倒是有別的盤算。
遲曦對蘇景年來說有些特別,因為她是被文曲顏救下來的人,蘇景年對她比旁的下人要寬容。尋常的婢女,十八九歲就會被主子給婚配了。遲曦過了二十,仍是留在蘇景年的身邊。最后在梨花村,不知犯什么事情,被打了板子倉促婚配給一個侍衛。
齊夫人覺得這件事,多多少少與顧蕓娘有關。
大抵是因愛生恨了?
遲曦將做好的疤痕重新覆蓋在整張臉上,辨不清她原來的真面目,從袖中摸出五兩銀子,“我沒有去處,能不能在你們府上借住幾日?”
齊老夫人被她拿出來的五兩銀子,氣得臉都青了。
齊夫人卻是收下來,“我們身邊沒有伺候的人,你想要住下,這五兩銀子算是住宿費。你想在我們那兒吃飯,就得下廚。”
沒有銀子,養不起丫鬟,買來的粗使丫頭,又給賣了。
馬氏拿著遣散的銀子回鄉帶孫子。
他們身邊沒有伺候的下人。
遲曦爽快的答應。
暫時在齊家住下來。
衛寅跟著牛車去了齊家,看著一行人進府,他回同福酒樓回稟顧蕓娘。
“戴斗笠的女子,臉上被燒毀,認不出原來的模樣。”衛寅一路跟蹤,風吹開斗笠薄紗,一張臉被猙獰的傷疤給覆蓋。至始至終,那人低垂著眼簾,也無法從眼神去分辨。
顧蕓娘挑眉,難道是因為燒毀臉頰,才會戴著斗笠?
這齊家讓人心里不安,“衛寅,你讓人盯著齊家。他們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又不太懂事理。如今在咱們手里栽了狠跟頭,日子窮苦落魄,會更加怨恨上我們,怕他們又生出害人的心思。”
“是。”衛寅應下,打算回去之后回稟主子,調遣人手監視齊家。
顧蕓娘緊蹙著眉心,望著湯鍋冒泡沸騰,端著一盤子羊肉片下鍋,看著不過片刻,便燙熟的肉片,心里拿定主意。
“我們不能總是防范著敵人,等人上門找茬了再動手,在小人面前不必要維持君子的風度。你想個辦法,將齊家老小逼出京城。”
顧蕓娘認定齊家是個隱患。
衛寅詫異的看向顧蕓娘,她眼底閃現銳利的冷芒,心知她并不是溫順無害的綿羊。
“是。”
“吃吧。”顧蕓娘點的是鴛鴦湯鍋,她沒有吃辛辣的湯底,用的清淡那一邊。
衛寅與浣紗顧及著尊卑,沒有碰清淡的湯底。
一頓飯,吃的暢快。
主仆幾人回府。
馬車慢悠悠在角門巷子口停下來,從這兒入府,離三房近。
浣紗掀開簾子,看一眼前面的情況,又退了回來。
“怎么了?”顧蕓娘疑惑的問道。
浣紗抿著唇,小聲說道:“二爺在外面,二夫人……袁小姐也在。”
顧蕓娘心想:袁雯萱不是在清水庵嗎?今日怎么又回來了?
她掀開窗簾子,看見袁雯萱跪在地上,落淚抽泣。
不禁慶幸衛寅有眼力見,在巷子口停下來,若是停在門口那得多尷尬啊?
“調轉馬車,停在前門。”顧蕓娘放下簾子。
衛寅驅趕馬車往前門駛去。
蘇越神色冷淡,回頭看見顧蕓娘的馬車緩緩駛離,愈發的不耐煩。
“你不是在清水庵清修?拿出誠意證明你是真的悔改?今日又是鬧得哪一出?”蘇越諷刺道。
袁雯萱臉色發白,幽怨地看著蘇越。
若不是聽見他要定親的消息,她又怎么會偷偷跑回來求他?
“阿越,你要定親了嗎?”袁雯萱不等他開口,淚水撲籟籟往下落,“阿越,我等了你五年。因為我的過錯,你將我休了,我沒有怨言。我愿意在清水庵里清修一年,你等我一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