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筒在他跌入血水中的時候,就熄滅了。王威非常擔心,這整個地下深窟都是一片漆黑,他隨身攜帶的火折子早被血水淹了,不能再用,沒了手電筒,無異于睜眼瞎,在這怪事頻發的古船上,只怕是有死無生。
王威搖晃幾下手電筒,黑暗中靜悄悄的,沒別的聲音,他就怕那雙怪手趁著黑暗又來使詐。手電筒的質量非常好,即使沾了水,王威甩了幾下,居然又亮了起來。起初是一團柔和的暗光,漸漸得又變得亮了起來,王威的心也跟著那變強的光亮,慢慢的定了下來。
他照了照四周,發現到處都是淹沒到胸部的血水,這間房間特別的大,手電筒還照不到墻壁在那里,只有茫茫涌動的血水。
不過血水中間有一個東西,卻吸引了王威的注意。那東西看起來頗大,四四方方,像一座石臺。王威趟著血水過去,走近了才開清楚那東西的樣子,它渾身透明,能夠看到里面流動的血水,大概有三丈多高,長寬都有五六丈的樣子。
王威仔細的打量著這玩意,他還隨時擔心那那雙怪手從血水里潛出來,稍不注意,就會被再次拖進水里。王威退后了幾步,用手電筒照射那東西的全貌,他照到頂上的時候,眼睛一跳,方臺頂上怎么趴著一個人。
王威本能的端起槍,瞄準了那人的腦袋,只見那人一頭長發披了下來,在手電筒光的照射下,隱隱透著金色光澤,那人似乎是一頭金發。王威看著吃驚,難不成這人是楊懷玉?
靠近方臺的地方血水的水位更高,而且方臺周邊似乎還有凹槽,王威試著趟過去的時候,差點翻下去。這方臺太過邪乎,不知道下面的凹槽里有什么東西,所以王威不敢貿然潛水。
他打著手電照著方臺頂上那個人,越看越覺得跟楊懷玉很像,體型輪廓,毫無二致,不是楊懷玉又是何人?
這女人莫名其妙的在他眼前失蹤,怎么一下子就跑到這里來了?她趴在方臺頂上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王威看著擔心,得趕緊把她弄下來,萬一有救還得救一把。
雖然他對探險隊這幫人沒什么好感,但是從進入唐古拉山山脈,一路歷經艱險,都是跟他們一起度過,也算得上生死之交了。川軍打仗不行,但是最重的就是義氣,生死之交那有不救的道理?
王威也顧不了那么多了,他使勁憋了一口氣,潛入水下,就向方臺游過去。方臺周圍的不正常血水水域范圍頗大,從方臺中心到周圍有十幾丈的距離,王威在血水里什么都看不見,只能憑感覺游。
他游這十幾丈的距離,卻花了不短的時間,他在水中試著下潛,潛了幾丈,居然沒有觸到艙底。王威暗暗吃驚,這事兒不是一般的離譜,他游到方臺面前,從血水里鉆出來,使勁地摸了摸到處是血的臉。
橫在他面前的這座方臺是一塊巨大的透明石頭,王威一看就覺得這方臺跟他在川藏交界的密林見過的那座石臺的透明部分非常的像,都是呈半透明狀。但是這座方臺是純粹的半透明,沒有外嵌的石頭。
半透明方臺從底座到頂部,一截一截的縮小。王威攀上上下兩截方臺的間隔處,那地方寬有半只腳左右,可供人穩穩當當地站著。王威一爬離水面,血水里突然鉆出一只人手,激得血水亂濺。
王威大驚,揮槍就打,兩開兩槍都打在水面上。那只人手的速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根本就不容王威看清楚,就又鉆進水里,消失無蹤。
王威擦了擦頭上臉色的汗,順著方臺上的間隔往上爬。方臺非常的光滑,王威身上手上沾滿了血水,爬三寸就往下滑兩寸,非常難辦。
他毫不容易爬上方臺的頂上,身上出了一身熱汗。王威兩只手攀在方臺頂上,探出腦袋,一眼就看到楊懷玉的半張蒼白發青的臉,另半張臉被一只沾滿血的手捂住,嘴巴鼻子都看不見。
王威看到楊懷玉的身體還在微微的顫抖,心里一驚,這手是想把人捂死。他顧不了那么多,就是拉那只手,那手的手肘部分藏在楊懷玉的身后,看起來很像她身后還躲著一個人。
王威此刻沒心情去看她身后到底是人是鬼,手上一使勁,抓住手掌,運氣家傳斷門指的力道,頓時將那只手的五根手指捏得筋骨盡碎。
那手吃痛,縮了回去,緊跟著抓住楊懷玉手腳的幾只手全都消失不見,王威打手電筒去照的時候,方臺上哪里還有他們的影子。
王威把了一下楊懷玉的脈搏,脈搏跳動微弱,但是還有一絲氣息。王威掐住楊懷玉的下顎,拍她的背部,迫使她將嗆在喉嚨里的血水一股腦地吐出來。
血水吐完,楊懷玉也緩了口氣,眼皮動了動,眼睛就睜開了。
他一看王威正笑嘻嘻地看著她,嚇了一跳,問王威這是哪里?
王威就簡單把過程說了一下,聽得楊懷玉目瞪口呆,饒是她乃東南亞一帶海域的悍匪,也被這些詭異的事情嚇到。
楊懷玉拼命的回憶她昏迷前的那段記憶,只記得他在鳥人俑那間房間里,突然被一雙手抓住肩膀,整個人騰空而已,她想叫喊,嘴巴鼻子都被捂住,一點動靜都發不出。
原來這層底艙里,房間之間都是通的,房梁與墻壁之間有一道縫隙,剛好可以容一個人翻過去。楊懷玉驚亂之中,手腳鼻口都被捂住,掙扎不得,她騰云駕霧一般被扔進血水里,喝了幾大口腥臭的血水,就昏了過去。
王威一聽,就明白過來,當時他們在鳥人俑房間里相互懷疑的那扇門,勢必是那些詭異的人手在作怪。門是被一只手關的,楊懷玉當時看到的是一只手去關門,在她的印象里,房間里只有她和王威,而那只手又是一只男人的手,她也沒想太多,覺得這門就是王威關的。
楊懷玉聽了王威的說法,點頭承認是這么個問題。
王威站在方臺頂上,拿手電朝下面照了一圈,只看到血浪翻騰,血水還在持續增高,而那些人手,早已不見蹤影。
王威和楊懷玉都十分清楚,他們現在就相當于處在一個大鐵盒里,四面密封,進退不能,前后都是死路。
楊懷玉休息了一會兒,體力漸漸得到恢復,她身上沒什么傷,剛才昏迷是因為被血水堵住喉嚨窒息所致。現在體力恢復了八成,也是逃生的最佳時機。否則隨著時間漸長,在這暗無天日的鐵皮屋里,體力和心力消耗非常大,要不了多久,即使那血水中的東西不來奪命,他們也會被這種氣氛折磨致死。
楊懷玉對王威道:“怎么辦?難道我們要在這里等死?”
王威搖搖頭,說:“這里的鐵壁都澆鑄了生鐵,槍都沒辦法打穿,現在只能寄希望那里有隱藏的口子能鉆出去了。”
他對楊懷玉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心里也很絕望,天知道這座鐵皮屋連門都被莫名其妙的封住了,怎么還會留下口子讓他們出去呢?
楊懷玉也不傻,她當然明白自己的處境,她從方臺頂上爬起來,也跟著王威看向水面,血水的波浪起起伏伏,當真有地下河水面的陣勢。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王威的心突然一沉,背脊上起了一層冷汗,他的目光落在方臺的頂上,隔著半透明的石頭,他看到一雙大臉正貼在半透明的石頭上。那大臉上的一雙碩大的眼睛,正死死的瞪著他,王威跟那東西雙目對視,心里一陣發毛,他們就這樣彼此看著對方,王威能夠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僵了。
楊懷玉扭頭看到王威的不對勁,她順著王的目光看過去,一看之下,嚇得尖叫起來。方臺下的血水翻涌了幾下,那張大臉立刻消失不見。
楊懷玉跟王威對視半晌,喘了口氣,說:“那是一張人臉。”
王威點點頭,見方臺下的血水再沒動靜,才道:“臉是人臉,但是我敢肯定,那雙眼睛一定不是人的眼睛,那玩意到底是什么東西?”
楊懷玉茫然的搖了搖頭,沒人能給他回答。唯一的辦法就是鉆到血水下面去,那東西多半就藏在水下凹槽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呆在這里,時間一長,橫豎就是一個死,不如下水去看個究竟,到了閻王殿里人家問你怎么死的也有個說法。
他把主意對楊懷玉一說,楊懷玉也表示贊成。這女人自小跟著孫爺殺人放火,骨子里就有一股彪悍勁,處在這種境地,死亡是下一秒就可能發生的事情,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兩人一合計,他們下到水里,不說沒有任何潛水設備,最重要的是這血水里伸手不見五指,有東西闖到他們面前他們都未必知道。
最后王威想了個辦法,由他先下水去,楊懷玉端著沖鋒槍瞄準水面,他猜水下那東西很有可能就是仗著手攻擊人。他自小練的功夫,在水下特別敏感,只要有東西接近他,根據水流涌動的跡象,就可以感覺出來。王威此舉就是把水下的東西引出來,看它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這個做法雖然危險性很大,但也是唯一的辦法,以楊懷玉的立場來看,她當然是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
王威把手電筒給了楊懷玉,自己提著手槍,就沿著方臺之間的間隔空隙,潛到血水里。
他一潛下去,就能感覺到水下暗流涌動,好像有一個大漩渦在拼命地把他往下面吸引,王威非常吃驚。
古戰船航行在地下河面上,艙底必定密封,能形成漩渦的唯一可能性就是艙底被鑿開了,而且能產生這么大的漩渦,那船底的窟窿肯定不會小。
王威盡力避開漩渦,想繞到底下去找方臺的底座,這血水涌進涌出的,方臺底下勢必會有入口,搞不好還能跟那張大臉對上。
他在漩渦周圍繞來繞去,根本就沒看到實體的東西,只有那漩渦的吸引力有逐漸加大的趨勢。王威正納悶,難道方臺沒有底座,是架空的?突然他背上一緊,有個東西從后面急速襲來,王威冷靜地一轉身,避開那東西的襲擊。
他背上暗流亂涌,居然是很多東西一起沖擊過來,王威暗自吃驚,也沒法躲了,他轉身就朝水面上游。他一只手端著槍口,朝后面連開幾槍,把對方襲擊的速度阻了一下,人跟著浮出水面。
王威頭一探出來,雙手立刻攀上方臺,跳上方臺的空隙。楊懷玉在下面看得清楚,不等王威叫喚,就是一梭子子彈打過去,就聽到有東西落水的聲音。
王威扭過頭去看,只見一條血紅的粗麻繩落到水里,那水面上還漂了好幾條,都被打爛成幾截了。王威正奇怪著,那紅繩子是個什么玩意,楊懷玉在上面大叫,讓王威趕緊爬上來。
王威想也不想了,使出吃奶的勁就摟著方臺的一個三角棱往上爬,還沒爬上第二截方臺,腰上突然一緊,就被一個東西捆住。
王威暗道一聲不好,死死抱緊方臺,整個人就像壁虎一樣貼在方臺的墻壁上。捆住他腰上的那東西力道出奇的大,王威只覺得腸子都被捆結實了,還沒等他反抗,人就被拖到血水里。
那玩意拖著他,直奔漩渦而去。任王威怎么使盡手段,可惜抓不到任何著力的東西,人沒有辦法停下來。
他離漩渦越來越近,身上衣服都好像要被漩渦的巨大牽引力撕爛了一樣,眼看著就要被咕嚕一下吞進漩渦之中。王威心里暗自叫苦,突然迎面撞過來一股巨力,那力氣完全超過了捆住王威腰身的力量。
王威被撞出一丈多遠,胸口血氣翻涌,差點一口氣喘不過來,沉到水底淹死。他雖然渾身被撞得筋骨欲碎,但是心里非常清楚,要不是剛才那一撞,估計他現在已經進鬼門關了。
王威的身體還在緩緩地下沉,血水里的凹槽不知道到底有多深,王威想要使勁,但是渾身乏力,手腳都不聽使喚,怎么都沒辦法動起來。從漩渦中沖出來的那一撞力道實在夠猛,一下子把他憋的氣給撞岔了,在水底使不出力道就只能等死。
王威心里暗罵,憋著口鼻,不讓血水灌進來。在這當兒,他感覺到迎面游過來一個東西,那東西激得水波涌動得非常的急,應該是個大東西。王威暗自吃驚,憑他現在的身手,一條小蟲小蛇都能輕易取他性命,更別說其他更大的東西。
那東西游到王威面前,架起王威的胳膊就朝上游,王威大吃一驚,那東西居然是個人。但是可以肯定,這人絕對不會是楊懷玉,從時間上她也趕不及,更何況這人身板結實,不會是女人。
王威心里的恐懼無法描述,他一直以為這間密封的鐵皮屋里,只有他和楊懷玉兩個人,沒想到又莫名其妙地跑出一個人來。而且楊懷玉說到鐵皮屋的房梁和鐵壁之間有間隙的時候,王威特意拿手電筒照過,鐵皮屋的結構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完全改變了,縫隙都被蓋住,沒有任何出口。
那人架著他游到水面上,王威從水里探出頭,楊懷玉的手電筒剛好照到這塊水面,手電光在水面上形成一塊巨大的光柱。
王威回過頭去,看到后面赫然鉆出一張大臉,那臉上血水兀自濕漉漉地流著,一雙鵝卵大小的眼睛盯著王威咕嚕嚕地轉動,非常嚇人。
王威吃驚得差點咬斷舌根,那大臉咧開嘴,對王威陰森森地一笑,笑得王威差點就吐了,那東西要有多惡心就有惡心,還正是方臺下的那張大臉。
王威順過氣來,拿起槍就打,他的手被血水下的一只手擋住,王威一驚,這時慘白的大臉移開,露出一張正常人的臉來。
王威看到那張臉,全身都僵住了,那張滿是麻斑的臉對王威猥瑣的一笑,道:“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