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做好了拜師的準備,在鏢局武室內正在下拜時,卻被韓震制止了,“你不必拜我為師。”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會那死妮子真吹了枕邊風吧?
“韓家家訓并非我一人做主,往日被人認出這輕功,你不得說出出自韓氏一門。”
這對于弟子來說本是極其苛刻的條件,幸而沈寧是現代人,想得非常開,自己硬逼著韓震教輕功也就罷了,總不能還真厚臉皮享受韓家的御劍山莊的護蔭。“沒問題!”她一口應下。
韓震并不意外,沈寧是什么性子,相識兩年他也了解得七七八八,終是應了教她輕功,除卻最大的目的,也是顧忌她橫沖直撞的性子,學了輕功至少逃得快些。
“那個……大花沒跟你說什么吧?”見韓震波瀾不驚,沈寧還是有些心虛地問道。
“說什么?”韓震反問。
“……不,沒什么。”沈寧忙搖頭。
韓震瞟了她一眼,不再理會。
于是一上午沈寧都在武室聽韓震教授內功心法,待她自己用紙記下之后,韓震默默看了大小不一的毛筆字一眼,終是問出了口:“這是什么鬼畫符?”
“……”這人實際上是她師父。沈寧只能恨恨地將怒火往心里吞。給枝鋼筆,姐能寫出一副好字;給臺電腦,姐能寫得跟印刷品一樣!
備注:簡繁均可!
揣著幾張鬼畫符準備打道回府,不料她卻在路上被衙役踫上,“夫人,小的正要去李府找您呢,游大人請您過府衙一趟。”
“有什么好事?”
“這……小的不知。”
“哦。”希望真有好事。
進了知州內府,游知淵竟還沒有回來,這回沈寧更加納悶了,坐在書房內等他時,卻碰上了他的夫人游童氏。
“游夫人。”沈寧起身行禮。
“妹妹,你怎地又一身男子打扮?”游夫人滿是不贊同地柔聲訓斥。她是典型的大家閨秀,今日穿了一身半舊紋綺素衣,飛云髻上只著一枝銀釵,眉目間的柔和更顯端莊賢惠。
“嘿嘿。”沈寧干笑不語。
“妹妹今日怎地來了?”游夫人喚丫鬟奉茶,一手拉了她徐徐坐下。
“游、大人喚我來有些小事。”沈寧笑瞇瞇地道。
“哦……”這一年來游知淵經常與沈寧議事,游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卻另有所思。雖聽說了沈寧些許傳聞,但她依舊認為一個弱女子哪里有那般本事?只是時常聽老爺對其贊不絕口,她也動了心思,猶豫了許久,才打算趁今日提出來,于是她向貼身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立刻會意,笑著對沈寧福了一福,道:“李夫人,奴婢先向您道個喜。”
“何喜之有?”沈寧偏頭笑問。
“我們家夫人,想接夫人過來當姨娘呢。”丫鬟抿嘴而笑。
“姨娘?”沈寧古漢翻譯了下,旋即又華麗麗地噴了。她的意思是讓她做妾?!
兩天被三次說媒,兩妻一妾……這能叫桃花開了嗎?這爛不得不能再爛的桃花葉子算得上桃花么!
游夫人認為她是覺著當妾委屈了,忙解釋道:“妹妹,你畢竟是嫁過人的,老爺是云州知州,若是朝廷知曉他有一個寡婦側室,同僚定會嘲笑于他,并且你放心,妾只是個名份,老爺與我,都會好好待你的。”
沈寧哭笑不得,游夫人究竟怎么看出她跟游書呆有一腿的?
“嫂子,”表明態度很重要,“我只當游大人是令人尊敬的兄長,斷然沒有非份之想的。”
“咦?”沒料到她會拒絕,游夫人十分詫異,按理一個寡婦若能再嫁,本身就該感恩戴德,況且還是納入官家為妾,往后若是有個一兒半子,或許還有提為側室的可能,這便意味著她這一輩子不再無依無靠,為何……她會拒絕?
游夫人的丫頭也是一臉不可思議,“李夫人……”她在想什么呢!雖說現下她是正室身份,可喪夫又無子的婦人能在婆家有何地位?連個丫鬟都不如!
“妹妹,你這是……”
“夫人,李夫人,二位怎地都在?”本是一臉心事重重,但看到夫人與沈寧坐著聊天,不由愣了一愣。
“老爺回來了。”游夫人有些尷尬地起身福了一福。
“夫人。”游知淵相敬如賓地回了一禮。
果真是書香門第舉案齊眉啊,沈寧打了個冷顫,要她嫁到這種一板一眼的官家還不如讓她去死呢。
“老爺用膳了么?”
“不曾。”
“那妾身這便叫人……”
“暫且不必,為夫還有要事與李夫人相商,夫人可否遲些傳膳?”
“是,老爺。”游夫人一聽,也知這是游知淵讓她離開的意思,她一個婦道人家也從不敢在書房打擾老爺公事,只是奇怪為何老爺要與沈寧商量。
待走至門邊,卻聽得沈寧脆生生一聲叫喚,“嫂子。”
“妹妹還有何事?”難不成想通了不成?
“方才所言,我知道嫂子是為我好,先謝過嫂子了,只是人各有志,嫂子還是不要放在心上為好。”按理游書呆是不知這回事的,就怕游夫人一個轉身對丈夫說,往后可就尷尬了。
“哎。”游夫人輕嘆一聲,不知是否惋惜她不知福。
行至回廊,貼身丫鬟開了口,“夫人,您說這李夫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我也想不明白。”
“這般大好機會還往外推,莫非……”
“莫非什么?”
“莫非她覬覦夫人您的位置?”丫鬟小聲地道。
游夫人低喝:“胡說些什么!”
丫鬟縮了縮頭,仗著游夫人溫婉,又不死心地道:“你瞧瞧老爺將李夫人夸得都快上天了,哪個男子對個婦道人家這般上心?李夫人又是那么機靈個人兒……”
游夫人皺了皺眉。
“夫人,雖說奴婢是猜測之詞,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若是她今日感激涕零地接受了夫人的美意,她還想不出這些來,如今怎么看,這新喪的李夫人是朝著更大的餅兒呢。
“不會的,妹妹不是那樣的人。”雖這樣說,游夫人還是猶豫了。
這廂正事緊要,游知淵請沈寧坐下,從懷中拿出一紙公文,“李夫人,方才朝廷補給了一批糧草到了,末官在核對公文時卻百思不得其解。”
“啥?朝廷又補了糧?”本處于夏末秋收,云州無旱無水,除了克蒙族蠻橫掠奪外,只待秋割便可自足,為何還要補給?國庫充沛?
“對,前陣子下官便收到文書。”
“有糧是好事啊。”
“可這……”游知淵猶豫地拿著公文,為難地道,“這批糧草比最初批示下來的補給,多了三倍有余啊。”
沈寧的心臟咯噔一下。
看她臉色不對,游知淵也察覺出來了。他雖是文官,可自來云州絕處逢生之后,他也開始熟讀兵法。雖已能倒背如流,畢竟還是紙上談兵。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兵家基本。
“李夫人,可是下官心頭所想?”
“呃、你覺著呢?”聽多了街頭巷尾對皇帝的描述,她著實不覺得當朝廣德皇帝只是個安于現狀的人物。分明是深宮中的第四代皇帝,行事作風卻如開國皇帝般凌厲肅斷。
“這……”先是來了兩位金貴人物,后頭是憑空多出來的糧草,讓他不往那方面想都難。這云州,真要變天了么?
“大人,一名姓黃的男子自稱是大人在長陽的友人,在外頭求見大人。”一名差役在書房外秉道。
姓黃?兩人頓時想到那偉岸的男子,“快請。”游知淵忙道。
“我先走了。”沈寧起身。
“李夫人且慢,既已來此,不如去偏廳一避,聽聽黃將軍所言。”
沈寧是想了解的,“可是這樣好么?你們討論軍國要事,不怕我一個婦道人家聽了去?”
游知淵苦笑,“李夫人言重了,云州能有今日,怕是李夫人出的力比下官還多。云州生變,您當是比下官更上心。”
沈寧聞言,也不再過多推辭,身形一閃,掀了簾子進了偏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