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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一個時辰後,萬福聽得皇帝喚水淨臉,立刻趕入屋裡伺候。他也不知主子是否休息,只見龍顏振奮,雙目有神,脣角猶似上揚。

萬福由衷向主子道喜,皇帝輕笑著點了點頭。

打點完畢,東聿衡首先在書房宣召了豐寶嵐。

豐寶嵐很快到了書房,下跪向皇帝表哥請安,“臣豐寶嵐叩見吾皇萬歲。”

“平身罷,”東聿衡注視著絕不應出現在白州的豐寶嵐,“你爲何在此,清嵐?”清嵐便是豐寶嵐的字。

“臣……陰差陽錯。”豐寶嵐尋思著該從何說起。

東聿衡挑了挑眉,“如何個陰差陽錯法?朕聽聞是你救下了大皇子?”

豐寶嵐沉吟片刻,道出了實情,“不敢欺瞞陛下,臣原不知大皇子被擄,臣原是去救睿妃娘娘……”

“原是你藏匿了睿妃?”憶起牢中他橫抱沈寧的一幕,東聿衡的眼神危險了起來。

“聖上明鑑,”豐寶嵐自知此事非同小可,再次跪下道,“娘娘先前女扮男裝住在峑州,似是接近於臣,想得到一塊黑色的福禍獸玉佩。”他言簡意賅,諒他再膽大妄爲也不敢在表哥皇帝面前直言,說他的妃子曾與他攀肩搭背,上青樓吃花酒……

“黑玉福禍獸?”東聿衡頗爲詫異,他從未聽她提起過此事,“要之何用?”

“臣著實不知,臣當時不知娘娘真實身份,前往長州時將娘娘一併請了去,正欲適時試探,不想娘娘在李家的墳山上被克蒙人擄了去。”自然也不能告知天家他在途中便知其女子身份……

她果然到了長州就去見前夫去了。東聿衡不悅地皺眉,暫時將之拋之腦後,思索著她要福禍獸的目的。福禍獸是母后孃家氏騰,她既是知道這回事爲何對他避而不談?且豐家忌黑,哪裡來的黑玉神獸?她又是從何得知那塊玉佩,用來作甚?一年前她詐死逃離究竟所爲何事?她當初染上了花疹麼?

恰逢豐寶嵐似是與他想到一處,只聽得他問道:“陛下,臣曾聽得傳聞,當初睿妃娘娘是被人染上了花疹……”

“正是。”

“那……”豐寶嵐打量他的臉色,猶豫地問,“是睿妃娘娘騙了您?”她其實沒患上花疹?

東聿衡沉默片刻,“當初親眼看見睿妃與染了花疹的小奴在一起的宮僕奴僕沒有一百也有五十,那小奴正是那回傳病的根源,睿妃與其關在花園小木屋中,沈太傅以身家性命爲誓,睿妃已染上絕癥無疑。”

即便起初不曾染病,關在一處定是傳染無疑了。“那末……娘娘是得救了?”天下之大,竟真有神醫能醫治花疹麼!豐寶嵐心中詫異。

“……與其說被救,怕是睿妃自個兒好了。”東聿衡如今仔細想想始末,認爲絕計不會有世外神醫恰巧出現在沈府,又無緣無故地救了她,與她一齊借*逃脫。除非,是她自己從未得病,藉由此事潛逃出府。

“陛下,您說的可是娘娘自個兒由花疹之病康復了?”豐寶嵐不可思議地問了一遍。

東聿衡面色陰鬱並不答話。他也知這事荒謬,但除此之外再無緣由。

豐寶嵐難得地真正震驚了,他乾笑兩聲,“莫非,娘娘真是神女凡胎有仙人護體?”

皇帝聞言,皺眉瞪他一眼,“且不提這些,你又爲甚去救她?”既不知身份,又爲何大費周章?

“臣自知事有蹊蹺,追查之下發覺是克蒙人所爲,臣以爲敵人如此大費周章,其中必有陰謀,因此設法相救,”豐寶嵐頓了頓,繼續道,“臣潛入敵營尋得娘娘,意欲救其出來,娘娘卻執意要救下殿下,臣這纔看睛那人就是大皇子殿下,而後逃出營帳不多時被敵人發覺,娘娘顧全大局,一人作餌引開了敵人視線,使得臣等順利離開。”

這像是她魯莽之極的作法。東聿衡先是震驚,眼中閃過複雜,居然是她救了大皇子。當初分明直言妒忌后妃不願帶養二皇子,又爲何捨身救下他的大皇子?這婦人……他感慨萬千地嘆了一聲。

豐寶嵐細看東聿衡臉色,知天家尚對沈寧有情,她應是一時半會死不了了。他接著道:“臣等自大皇子口中得知她便是睿妃娘娘,簡將軍與衆將商議,用了調虎離山之計,救下娘娘,重創敵軍。然而娘娘被救回時,已是滿身鞭傷,並且還中了媚藥,娘娘雙臂上的咬痕,皆是她抵抗藥性……”

“閉嘴!”東聿衡猛地一聲怒喝,周遭肅殺之氣暴起,面上已是陰沉之極。

豐寶嵐沉默許久,輕輕道:“娘娘烈性,幸而不曾遭辱……”

皇帝下顎緊繃,揹著的雙手緊握壓抑著怒氣,眼中卻是毫不遮掩的嗜血殺意,“努兒瓴……克蒙豎子辱我妻兒,殺我愛將,此仇不報,朕枉爲人君!”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櫓。豐寶嵐自知大戰在即,“吾皇息怒,臣等定爲陛下鞠躬盡瘁,萬死不辭!”

“你也不必走了……”

“陛下。”萬福在外輕喚似有焦急,東聿衡眉角一跳,暫停了與豐寶嵐的對話,將人叫了進來。

“陛下,張夫人遣人來報,說睿妃娘娘不願用膳,甚而連藥也不喝。”

東聿衡大步流星地趕到沈寧院中,隱隱聽得張夫人與奴婢勸說之辭,步入內室首先卻見牀下的香灰,撲鼻而來濃重的中藥氣味。

張夫人領著衆人跪在牀頭,沈寧卻背對著他躺在牀上。

“胡鬧,怎能讓娘娘側躺著?不知她臂上有傷麼?”他厲聲低喝。

張夫人見狀,立即告罪,“賤妾有罪,只是娘娘她……”她瞟一眼牀上動也不動的人兒,欲言又止。

醒著麼?東聿衡上前,居高臨下地注視側身假寐的沈寧,凝視片刻向後擺了擺手,萬福會意,領著張夫人與閒雜人等一同退下。

一時寂靜,皇帝先是看了看了腳邊遮蓋藥漬的香灰,心思複雜地嘆了一嘆,輕輕撩袍在牀邊坐下。

二人經了生離生別,再見面竟這等情狀。東聿衡頭回不知該說什麼,只默默凝視她的側顏,竟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靜。

她還活著。脣角不合時宜地上揚。

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不該如此。他頓時擡手搓了搓下巴,張了張口又不知用什麼口氣說話,太柔和不足以平息他的怨懟,太嚴厲又覺自己太過苛刻。又沉默許久,他才粗聲粗氣地輕輕推推她,“行了,纔剛醒就放肆胡爲,究竟還有幾條命折騰?”

沈寧動也不動。

半晌也得不到迴應,皇帝奇異地並不惱怒,還在揣測自己是否言語過厲,清咳一聲再次道:“寧兒,有什麼話喝了藥再講……”

“滾。”沙啞的聲音只冷冷說了一字。

東聿衡不可置信地瞪向她,緊繃地道:“放肆!”

聞言沈寧卻是一聲冷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求他別再惺惺作態。她現在可沒那精力與他虛以委蛇。

這便是她再見夫主的態度!東聿衡額上青筋都出來了,他深吸一口氣,壓下不悅道:“你別隻顧著發脾氣,朕也有帳要跟你算。這些待你好了再講也不遲。”

“……不必等以後,”沈寧掀了掀沉重的眼皮,“你現在一隻手就可以掐死我,趕緊動手罷。”早死早超生。

“哪個要對你打殺?”東聿衡心下懊惱,想對她解釋監牢之事,又礙於顏面開不了口,“朕若要你死還救你作甚?”她可知喂她服下的丹魚丸是世間僅剩一顆的靈丹妙藥,甚而能令死者復生!

丹魚丸是東氏皇朝流傳下來的秘方,其配方極爲珍稀難得,多年纔可製得一顆。此丸雖不能治癒不治之癥,然而卻可使病者吊命續命,即便只剩一口氣在也能轉危爲安,故而有令死者復生一說。

“哼……”沈寧掀了掀眼皮盯著帳角,無波無瀾地道,“誰知道。”或許他是想再折磨她一遍。

她這萬念俱灰的模樣讓皇帝一陣心窒,他知她心中有怨,可她大病未愈,怎能拿自個兒身子玩笑?於是他放柔了語氣,“朕……是朕莽撞了。”思及她的遭遇,勸哄的話語也說得更爲順暢,“朕委屈你了,你……莫要傷懷,身子要緊。”

世上有幾人能讓九五至尊這般屈尊降貴地說話?偏生牀上的病人人絲毫不領情,如泥雕似的一動不動。

東聿衡微微皺眉,傾前輕輕拍她,“寧兒?”她莫非又昏過去了?

誰知話音剛落,他的手便被一把拍開。

“別碰我。”沈寧轉身忍住渾身的疼痛,眼前黑了一黑,中氣不足地喝道。

皇帝僵在原處,面有微惱,“你渾身的傷!”

“你滾開。”沈寧閉眼喘著氣,倔強地道。

“沈寧!”

“快點把我打入天牢,趕緊的。”沈寧冰冷沙啞地道,“這回你又有理由了。”

分明那般虛弱,她的聲音卻依冷若冰雪,蒼白的小臉猶似覆了一層霜。她如今就像刺蝟張開了全身的刺兒,這哪裡是面對夫君與君主的態度,她分明將他當作了敵人!

東聿衡胸膛起伏,自個兒的好心成了驢肝肺,這婦人不僅不領情,反而還敢拿這種嫌惡的眼神看他?她好大的膽子!倘若她並非病人,倘若她並非病人……“起來喝藥用膳,這是聖旨!”

沈寧再次冷笑一聲,想轉身竟渾身無力,再次閉眼不再看他。

“愚婦!受苦的是朕不成!”皇帝被她的態度氣得氣血上涌,惱羞成怒地拂袖而去。

待腳步聲走遠,沈寧想睜眼卻覺眼皮沉重,腦中再次昏昏沉沉,朦朧中又看見母親開懷的笑,一滴淚水自眼角滑落。

媽媽,所有人都欺負我。

東聿衡怒氣衝衝地出了院子,被冷風一吹冷靜了幾分,心中又不免懊悔。她那性子他又不是不知,怎地在她病中與她爭執起來?她眼中的厭惡著實令人難以忍受,可如今最重要的還是讓她儘快康復纔是。

他看一眼屋內,想回去一時拉不下顏面,也知道這會兒回去了也是徒勞。他煩躁地在院中來回踱步,張夫人與畫兒等本是恭送於他跪在地下,更是心中忐忑不敢起身。

有侍衛來稟東明奕與簡奚衍、牛政等人求見。皇帝緊抿著脣擺了擺手,又揹著手來回兩次,纔對著張夫人等人下了聖旨,“朕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務必要請得娘娘喝下湯藥,如若不能,朕就拿你們是問!”

張夫人等連忙戰戰兢兢地領了口諭,心中卻是叫苦不迭。連聖上也勸不了的寵妃,他們又有何德何能勸得了喲!

東明奕自東聿衡來後每日都要往返兩回與父皇請安,簡奚衍牛政等是奉旨過來商議軍事。

東聿衡召見他們時雖神色如常,時而輕點的食指與頻頻望向門外的眼神泄露一些情緒。待將士將要事稟完,皇帝並不立即做出決策。他自知現下心浮氣躁,並非決斷的好時機,於是擺擺手讓衆人先行退下。

東明奕留了下來,他給父皇請了安,狀似依禮關心詢問了沈寧狀況,聽得她清醒過來,眼中乍放異彩,“這真是太好了!”他心中的一塊巨石也隨之落下。

東聿衡此時無暇注意他的欣喜,他聽見外頭動靜,知道是遣去沈寧院中探視的奴婢回來了,他打發了萬福出去,不多會兒萬福一臉爲難地走進來。

“如何?”

萬福低垂著頭道:“陛下,娘娘睡一覺起來,始終不肯喝藥,也不肯讓大夫探病。”

這不省心的東西!東聿衡惱得額都突突地疼。正欲待人退下就再去後院,卻聽得東明奕情急插嘴,“父皇,娘娘因何不肯用藥?”

東聿衡隨口道:“你不必管這些,退下罷。”

一問出口東明奕也知自己唐突了,那日她的悲傷還歷歷在目,只是不想她竟心灰意冷至此!“父皇,不知兒臣是否可去探望睿妃娘娘?”他無法不擔心沈寧,她難道奄奄一息還想違抗父皇麼?這無異於死路一條!

東聿衡擡眼看向他,眼中深意莫名。

東明奕有些惶恐,低下的額頭上滲出了細細汗水。

半晌,東聿衡才緩緩開口,“也好,朕聽說是睿妃救了你,你去看看她她也應是欣慰。”

“多謝父皇!兒臣這就去看望娘娘,兒臣告退!”

待東明奕離去,萬福道:“陛下,大皇子遭此大劫,能自個兒挺了過來,不愧爲皇家血脈,頗有陛下當年風範哩。”

東聿衡神色如常,“男兒本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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