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昕知道自己這是在逃避, 她坐在汽車上,閉著眼睛,心里面很難受, 反反復復的想著為什么就不敢給馮憑打個電話再走, 她想:如果電話打了, 也許就走不了了。
她去參加總公司的培訓, 關于怎樣做一個成功的管理人員, 當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是拒絕,因為誰都知道在這個時候讓她去參加這樣的培訓是什么用意, 但是那么一秒鐘之后,她看著老總, 說:“謝謝公司給我這個機會, 我會努力做到最好。”
然后就是回家整理行李, 只同父母簡單說了要去培訓,正好航空公司送來機票, 她就立刻出門了,那么匆忙的,似乎怕慢了就走不了。
她想:其實,上車那一刻,真希望走不了。
Lareina的手術成功以后, 劉昕就沒有再去看過, 馮憑打來電話說起Lareina清醒后問起她, 她當時回答得多么云淡風輕啊, 就說:“幫我祝賀她。”
然后馮憑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惴惴, 一點都不像他平日毫不在乎的的模樣:“那么,我, 我們……?”
“暫時別見面了吧,好不好?我們都冷靜一下,我們的速度太快了,這樣不好。”
多理智啊,多完美啊!可是,天知道,她聽到他說“那好,再見,我等你電話”之后后悔得要死,只能死撐:“再見。”
再見,她想,有時候再見意味著再也不見。
就這么胡思亂想就到了機場,這地方人群紛亂卻不嘈雜,大概因為是個告別的地方,誰都沒有心情呱噪,劉昕的眼睛往左邊看,看見一對擁抱的情侶,往右看,看見親吻的戀人,所以她只好坐在椅子上看地板,老天,怎么連蒼蠅都是成雙的,問題是,為什么這個大而空曠看起來如此清潔的地方唯二的蒼蠅會出現在她的眼皮底下?!
老天啊,這是什么情況?!連飄來的音樂都是《胡思亂想》,好好的唱著:思念的疑問并沒有解決……
是的,沒有解決,但是眼下明顯不是解決的時候,因為廣播里說她的飛機改登機口了,而她卻才剛剛聽到,如今只好——狂奔!
8月的天津白天仍然是酷熱的,到了傍晚一陣雷雨之后竟然覺著短袖的衣裙顯涼,她陪著幾個同省來的相識散步,一腳一腳地踢著草坪,竟然聽見熟悉的聲音,抬頭看,當真是李桓。
那么一剎那,真當巧的,他也看見了她,笑著走來:“剛才還打算去找你看呢,想不到吧,我是你們的講師之一。”
她點頭又搖頭,他鄉遇故知無論如何是好的,但故知是李桓終歸有點感覺怪怪,不過也就那么一下,她就笑起來,伸出手:“你好,李老師。”
李桓也笑:“我真怕你不理我。”
雨過天晴,空氣里有臭氧清新的味道。
培訓事實上是非常自由的,劉昕甚至還考慮日程安排討論的那個下午是不是溜出去看一下這個城市吃一下正宗的風味小吃,當然,或者聽聽相聲,或者去洋貨市場淘寶,都是不錯的,她在網絡上做足了功課,怎么也想不到被抓了現行,李桓在她身后喊:“去哪里?”
她訕笑著轉過身來:“那個,我,同事都讓我帶點特產回去。”
“除了麻花,還有什么別的嗎?桂發祥的麻花似乎在我們那里的超市里就有。”
“額……”她開始想也許這人就是故意的,這人怎么著小心眼,不就是曾經拒絕他么……
好在他沒有繼續,走上幾步:“走吧,帶你去好地方。”
怎么也想不到,所謂的好地方要走那么遠,坐在出租車上她都開始懷疑身邊的男人是不是要拐賣人口了,才終于看到漂亮的房子和行人稀少的街道。
漂亮的公園還有沿途的酒吧,他問:“要不要去海邊?”
她為眼前本以為會被工業折磨殆盡的景色著迷,傻傻的回答:“好。”
于是,汽車繼續行駛。
終于看見海,雖然只是浩渺卻完全沒有漂亮的景色,有幾點漁船的影子,劉昕還是驚嘆:“這地方吹吹風真不錯!”
李桓站在她身后:“還有好吃的海鮮,是不錯的,我原來夢想過帶你來呢,不想現在倒能成真了。”
她愣了:“啊?”
“我在天津到小學畢業,讀書的時候每年假期都在這里過,莫非你不知道?”
“你不說,還真不曉得。”她看著他,“聽口音都是南方人的味道。”
“說嘛呢?!不過,劉昕,你肯和我一起出來,我很高興。”
她溫和的點頭:“我也很高興你沒有討厭我。”
他們握手,特別默契且真心的,劉昕想如果要和馮憑這般自然的握手毫無芥蒂恐怕真做不到,想起那人,心里就又些許難受蔓延開了,這些日子,連聯系都斷了,莫非,真是成了一段遺憾了。
有時候思念是種力量,在劉昕剝著蝦咕的時候,大概是漫不經心或者心有靈犀,手就被刺開了,然后電話就適時地響了,她看見那名字竟然有幾分激動,礙著自己心里的別扭和李桓在場,淡淡地接:“恩,在干嗎呢?”
馮憑靠在醫院的窗臺上,看遠方,知道她出差竟然還是得于旁人的告知,他有小小的受傷,卻不想讓她知道:“在醫院,你在天津?”
“恩,你怎么知道?”
“向醫生說起呢,我是不是該問你,為什么走了也不告訴我?”
她就把那句話沖出去了,絲毫沒有經過大腦的:“你放我鴿子也沒告訴我啊。”說完忽然就笑出來,覺得有點像小孩子賭氣,然后那種奇怪的魔障似乎突然之間消失了,劉昕站起來走出包廂,站在小飯店的走廊上,“我想你了,但是,我不想給你打電話。”
馮憑也笑著,聲音輕輕的通過話機傳過來:“對不起。”
“這話你要跟我爸媽說。”
“好。”
“你要誠懇的道歉。”
“好。”
“下次可絕對不能遲到了,無論什么理由。”
“好。”
“不說了,我在吃飯呢。”
“好。”
“我在和李經理吃飯。”
“好……你說什么?”
她笑得花枝亂顫,覺得這世界原來還挺美好的,罔顧電話里有人在嚷:“你要給我乖乖的……”
最后大概是覺得馮憑應該也嚷累了,才說:“就是朋友一起吃飯罷了,我掛了。”
闔上電話,吃了十全大補丸似的,一下精神抖擻,重新進包廂,李桓看她一眼,挑釁:“還真是戀愛中的女人,一個電話,就樂得跟中500萬似的,我說劉昕,你要刺激我,也別這么直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