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英的身世既然已經(jīng)搞清楚了,再往深的追究也沒有什么意思了。無論蘭英是否能夠接受,她都必須正視這個現(xiàn)實。更何況蘭英的年齡已經(jīng)不小了,對社會應該有進一步的認識了,王清華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做這方面的工作,倒是蘭滄海的日記給王清華提供了兩個信息,一是蘭滄海實際上的后臺并不是田明軒,而是裘元博,這就難怪蘭滄海在遭到拘捕之后,這么快就把田明軒供出來了。二是蘭滄海跟裘學敏的關(guān)系,其實是非常微妙的,雖然這種關(guān)系不能說破,但是彼此心里肯定有某種或是仇恨,或是由此產(chǎn)生的畸形親情的依賴。
“你有沒有想過去首都找找裘……裘元博,讓他想想辦法?;蛟S還會有一線希望。”王清華對坐在沙發(fā)里一直沒有說話的蘭英說道。說完之后,王清華就感覺自己這種想法其實也有些不太正常。蘭英壓根就沒有見過裘元博,對于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恐怕也有某種說不出來的羞愧。換句話說,蘭英其實就是裘元博的一個私生女,在蘭家是沒有名分的。
不過,能怪誰呢?上輩人的恩怨,不能再推及下輩人了。用調(diào)侃的眼光看這種道德淪喪的結(jié)果,或許更加現(xiàn)實一些。
蘭英冷笑了一聲道:“你覺得有這個必要嗎?無論怎么說,他畢竟收了唐范海三百萬元,而且也不止這一次,也算是他罪有應得吧。不要給我說這些了,我現(xiàn)在聽到這些就煩,我真的再也不想管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了,我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家,離開他們,永遠也不想見到他們了。”蘭英說著,將一頭已經(jīng)弄的亂七八糟的秀發(fā)又在使勁拉拽了幾次,好像要把滿頭的秀發(fā)都揪下來一樣。
“你帶我走吧。無論去哪兒都行,只要不在這個家里呆。你讓我干什么都可以,做你的老婆,做你的小三,做你的小四,小五,小六都可以。起碼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你愛我嗎?你告訴我,你愛我嗎?你不要欺騙我,如果你不愛我,我再也不會纏著你了。你告訴我好嗎?”蘭英說著抓住王清華的肩膀拼命的搖著。雖然蘭英并沒有多大的力氣,但王清華能感覺到,蘭英心理已經(jīng)到了難以承受的地步。
“你冷靜點,好不好?”王清華抓住蘭英的手,重新將蘭英摟在自己的懷里,“不管怎么樣,我是不會不管你的。不過我還是請你冷靜冷靜,或許還會有別的更好的解決辦法。既然你什么都不管了,那又何必給自己背這些包袱呢?你過去不是經(jīng)常給我說,人生最關(guān)鍵的就是要在緊要關(guān)頭咬緊牙關(guān),再堅持幾步嗎?我已經(jīng)堅持過來了,現(xiàn)在輪到你了。難道你就不能堅持下來了嗎?退縮肯定不會解決任何問題的。即便是你要跟我走,我也希望你能跟你媽打個招呼。她畢竟是你的生身母親。這一點是永遠無法改變的?!?
王清華給蘭英講了一大堆大道理,其實王清華自己也知道,這些道理對蘭英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他只想蘭英冷靜一下,不要再背負過多的包袱,輕松的走下去。
蘭英趴伏在王清華的嗚嗚地哭了起來,王清華能感覺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蘭英的淚水染濕了一大片。淚水順著身體一直往下流去。王清華就覺得粘粘的的難受,卻也不好把蘭英抱起來,就任由著蘭英哭泣。
蘭英哭著哭著竟然睡著了,像個孩子一樣,或許是太累了吧。王清華將蘭英抱進臥室,拿毯子蓋起來,輕輕帶上門離開了。
回到辦公室,王清華急忙換了一件衣服,把那件被蘭英的淚水浸泡濕了的衣服,在水池里隨便揉了揉晾了起來。就這時,燕妮進來了。燕妮的表情很不自然,有幾分歉意,更多是一種無奈。
“王市長?!毖嗄萁辛艘宦?,順勢坐在了沙發(fā)上。這是過去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每次燕妮進來,王清華都讓燕妮坐下來,燕妮從來沒有坐過,都笑一下說站著說話更舒服。今天燕妮的卻一反常態(tài),第一次坐在了王清華的辦公室。
“有什么事兒嗎?”王清華并沒有在意燕妮的舉動,只是感覺燕妮今天怪怪的。其實王清華的感覺已經(jīng)好長時間了,只是對一個秘書,特別是女秘書不便問起。
燕妮的眼睛在王清華的臉上看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沒有說有什么事兒。王清華笑了笑,見燕妮手里拿一張紙,就問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兒,想要請假?。俊?
燕妮哼唧了半會,終于開口道:“是這樣的,王市長,我不想干這個秘書了。我想你還是重新選一個秘書吧。我真的不適合。我想繼續(xù)回警察局上班。請你批準!”燕妮說著將一張申請書放在了王清華面前。
王清華看了一眼申請書,雖然心里有些驚異,但還是笑問道:“能給我說說原因嗎?”在領(lǐng)導跟前當秘書,無疑是一個升遷最便捷的途徑,慣例告訴我們,在領(lǐng)導跟前當幾年秘書都會落一個不錯的位置,起碼往上調(diào)一級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燕妮搖了搖頭,沒有說什么。王清華只好從正面試探著問道:“是不是下面有人說什么閑話呢?”燕妮依然是搖頭。
王清華心里就有些譜了。當初燕妮主動找自己說要當自己的秘書,估計并非是燕妮自己的主意,而是有人在暗中操作這件事情。王清華一直擔心這個問題,對燕妮也是防范有加,總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而現(xiàn)在的事實已經(jīng)開始慢慢證明了自己當初的猜測?,F(xiàn)在燕妮主動提出離開,其中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王清華沒有想過去追究。這實在是一件不值得追究的事情。
“好吧,你去秘書處辦個手續(xù)。下午就不用上班了?!蓖跚迦A干脆地說道。
燕妮好像有些失望,或許她認為王清華極力挽留她才對,起碼應該說兩句挽留的話。王清華卻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說。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么要離開嗎?”燕妮站起來已經(jīng)走到門口了,又回頭對王清華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
王清華笑了笑,沒有說什么。其實王清華剛才已經(jīng)問過她為什么離開了,只是她沒有告訴王清華,現(xiàn)在又反過來問王清華,可見他心里也非常的矛盾。
“你就不覺得,我一個警察局的小職員突然到你身邊做秘書奇怪嗎?”燕妮用一雙眸子盯著王清華繼續(xù)問道。
王清華依然搖頭笑了笑。王清華現(xiàn)在的忍耐程度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一個他這個年齡本身應該具有的忍耐力。這也是官場在官場長期磨礪的結(jié)果。
“王市長,我知道我對不住你。我受了別人的誘惑,我不應該這么做。可是……你要相信我,我實在沒有別的選擇了。我只是一個小警察,我左右不了局勢,也改變不了什么。我知道你是個……怎么說呢,我知道你跟他們不一樣,是替人民著想的好市長,可是……你也許不知道我家里的情況。我父親早早就去世了,是我的母親把我一手帶大,她現(xiàn)在得了眼疾,她說她怕黑,我不想讓她失去光明??墒俏覜]有錢,憑我一個月的工資,根本就不夠給她治病……請你相信我,我這樣做也是無奈的。但是我這樣做,又覺得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我……”
燕妮說著說著,眼淚就刷刷地流了下來,站在門口只管哽咽。
王清華心中一陣納悶:今天也真他媽的邪門了,怎么自己身邊的女孩子都跟商量好了一樣,哭哭啼啼的。
“你說什么?你媽得了眼疾,怎么了?要緊嗎?需要多少錢?”王清華沉默了一會忽然問道。
“我媽媽得了白內(nèi)障需要手術(shù)……不過王市長,你不用管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也許我的媽就應該在黑暗中度過下半輩子……”燕妮說著哭的更厲害了,不過還算沒有失去分寸,知道自己是在副市長辦公室,哭的厲害了,萬一讓外面的人聽見了,影響肯定不好,就用手盡量地捂住嘴,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來。
“你不要著急。不管你到我身邊工作是誰的指示,我也不追究了。你把你媽的情況說說,看需要多少錢。我們共同想辦法。你看好不好?”王清華說著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燕妮跟前,順手把門關(guān)了起來,拉著燕妮又重新坐了下來。
燕妮坐下來后,一句一哽咽地把家里的情況給王清華說了一下。原來燕妮的父親過去在礦上當爆破工,在一次炸山中不幸遇難,那時候燕妮才七八歲,雖然礦上相應地給了一些補貼,但是常言道坐吃山空,沒有多長時間,燕妮的家中就顯出了拮據(jù)的跡象,之后母親給人打零工掙錢供燕妮上學。
燕妮大學畢業(yè)后,非常幸運地考上了市里的警察局,正當娘兒倆歡天喜地的時候,突然一個晴天霹靂,打碎了娘兒倆幸福的夢想。燕妮的母親患上了白內(nèi)障,需要換手術(shù)治療。而昂貴的手術(shù)費,對于燕妮來說無疑是個天文數(shù)字。
趙金明知道后惺惺作態(tài)了幾次,帶著局里的領(lǐng)導到燕妮的家中看了一次燕妮的母親,說了一大堆安慰的話,發(fā)動全局上下捐款。可惜的是捐款的數(shù)目跟手術(shù)費幾乎不是一個概念。剛剛看到一點希望的燕妮又陷入了困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