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說，馮立杰接下來的話都難逃挑撥市委書記和市長關系的嫌疑。所以馮立杰不可能不顧忌。他大概也知道，王清華是最反對搞這種政治上無謂的斗爭的。

“你大膽說出來吧，沒關系的。”王清華也知道馮立杰心中的顧忌，不過也清楚馮立杰不會沒事挑撥他和莫杰之間的關系。

馮立杰這才點了一下頭道：“好吧，我覺得莫杰這個人，如果不給來點硬的，他是不會輕易服軟的。除非你能想辦法把他在這個市長的位置上坐不住。也就是說如果李主任真能把人大主任的位置讓出來，那么對付莫杰的辦法就簡單多了。”

王清華沉思片刻道：“說一千道一萬，現(xiàn)在所有的問題都歸結到了李清華的態(tài)度上了。不過我還是覺得讓李主任親自去省委提出來比較好。如果我去給省委說這個問題，省委中的少數(shù)人極有可能會認為我容不得人，剛剛主持市委工作就要把一個Y市的元老級的干部趕下來。影響肯定會特別不好。”

馮立杰笑了笑道：“這件事兒，你就交給我吧。”

王清華沒有說話，卻向馮立杰投去了詢問的目光。他覺得馮立杰的口氣未免有點太滿了，李清華在Y市也是一根響當當?shù)呐_柱子，一般干部想巴結估計都找不到門路，而馮立杰過去也就是個市委副書記的秘書，竟然會夸下這樣的海口。

馮立杰也明白王清華的疑慮，接著道：“王書記，這個您就放心吧。我跟李主任還是能說上話的。您大概還不知道，李書記曾是一個中學教師。我爸爸就是他的得意門生學生。只不過當時環(huán)境，我家的成分又不大好，就沒上成大學。不過他對我爸爸一直非常器重。我進市委也多虧他鼎力相助。不過自從我進了市委工作后，他就沒有再幫過我。他說要讓我靠自己的實力。不過逢年過節(jié)，我還是要去他家看看的。跟他也非常熟悉。”

王清華哦了一聲，這才明白其中的緣故。心中也對市里錯綜復雜的關系有了進一步的了解。誰能想到，一個市委秘書，被市委書記提拔起來的財政局副局長，會跟市人大主任還會有這么一層關系呢。

“那好吧。這件事兒就拜托你了。你跟李主任溝通一下，最好是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當然話不能說的太明了。既然李主任已經主動提出過要讓出這個人大主任的位置，那么他肯定是已經經過深思熟慮了。我的意思是，你最好能問問他，他有沒有什么具體的辦法。”

王清華的話只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至于李清華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想試探一下自己，還是真想把這個人大主任的位置讓出來，就不可而知了。如果不是現(xiàn)在自己真的需要掌握這個位置，是絕對不會沒事干跟一個快要退休的人大主任較這個勁的。

跟馮立杰聊了一會，王清華看了一下墻上的表，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下午四點鐘還有一個市委常委會，只好把馮立杰打發(fā)走了，約好了改天再談。

本來今天這個市委常委會，王清華只想把這段時間的紀律作風整頓情況來個階段性的總結，再說說存在的一些問題就算結束了。說實在話，這段時間在羅天成的親自督察下，市里的紀律作風整頓工作還是干的有聲有色的，除了莫杰那里出了點問題之外，基本沒有什么大問題。

莫杰？王清華一邊走，一邊把這個名字在腦子里來回的琢磨了幾遍。馬上改變了初衷。

王清華走進會議室的時候，原子同急忙起身過來給王清華拉開了椅子，其實王清華才剛剛進門，原子同的臉上就笑瞇瞇在那里候著。王清華向會場瞟了一眼，發(fā)現(xiàn)今天莫杰并沒有無辜遲到，正在坐在那里翻看一個智能手機，也不知道是在上網還是打什么游戲，反正從他的神情上看，應該不是干什么正事。

王清華輕輕咳嗽了一聲，其他幾個還在低頭說著什么的人，見王清華進來了，就停了下來，抬頭看了一下王清華，發(fā)現(xiàn)一向溫文爾雅的王清華，今天的臉卻是陰沉沉的，也就不敢說話了。

“王書記，可以開始了嗎？”

廖天明在的時候，市委常委會一直由廖天明親自主持。自從王清華主持市委工作后，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政法委書記唐福云。總是事先把議題給唐福云說一下，讓唐福云準備主持詞和程序之類的東西。這樣做一方面是拉攏人的一種辦法，另一方面也可以避免自己一出口就進入正題，讓大家連個思考的余地都沒有。

“人都來奇了吧。”王清華頭也沒抬，問了一句。原子同馬上從記錄席上站起來，重新在會場看了一遍，檢查了一遍人數(shù)，道：“除了傅部長之外，就都到齊了。”原子同看完了對王清華說道。其實剛才原子同已經對人員情況復查了不止一遍了，但是王清華問起，哪怕就是做做樣子，也要再查看一遍。這是規(guī)矩。你不再查一遍，就難免被書記說你應付差事。以前原子同是吃過這方面虧的，所以做的非常認真。

王清華這才轉臉對唐福云道：“那就開始吧。”說著還是一副陰沉的臉，好像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這些常委們已經看慣了王清華不溫不火的面孔，馬上看到王清華冰冷的面容，估計都很不適應，就有人開始在下面低頭議論。不過他們剛剛開口，王清華的目光就掃了過去，那些正準備議論的人，就只好馬上住口了。

“各位領導，同志們，”唐福云程序地開始了，“咱們今天的議題主要就是一個，那就是對這段時間在全市范圍內開展的紀律作風整頓工作的階段性總結。這次紀律作風整頓，整體上已經取得了明顯的效果，干部作風得到了明顯的轉變，上班遲到早退，工作松垮，不作為，亂作為等現(xiàn)象已經明顯減少。群眾對我市開展這次紀律作風整頓工作的反應也非常強烈。大家一致認為，這是一次非常及時、非常到位的整風工作。將有利于我市今后工作的進一步開展，有利于社會經濟的持續(xù)穩(wěn)定發(fā)展，有利于工作效率的進一步提高……”

唐福云的開場便幾乎是千遍一律的，大家也已經習慣了這種中規(guī)中矩的發(fā)言模式。不過這樣的發(fā)言一旦開始，大家估計早已經開始神游了。在座的這些年沒有一個人不能把這些常規(guī)性的發(fā)言倒背如流的。

唐福云的開場白足足講了三分鐘，王清華一直沒有說話，莫杰也一直在玩自己的手機。王清華不時用眼睛瞟一眼莫杰手里的手機，有幾次莫杰看見了，但也裝作沒有看見。

唐福云的話講完了，看了一下王清華，意思是，我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該你發(fā)言了。王清華點了點頭，抬頭在會場看了一圈，沉默了片刻，突然問道：“大家覺得這次紀律作風整頓工作的效果怎么樣呢？”王清華說完，依然看著會場，特意用眼睛瞟了一下莫杰，發(fā)現(xiàn)莫杰的手還在那里擺弄自己的手機。

會場所有的人估計沒有一個人能猜出王清華問這種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就面面相覷，也不敢說話。不過這些人絕不是一般的干部，他們都是久經官場的老手，任何人的一言一行，他們都能猜出一些眉毛，哪怕這些眉毛只是管中窺豹。所以他們也知道，王清華這話肯定是有針對性的。不會隨便問。

“莫市長，你說說吧。”王清華馬上把矛頭指向了莫杰。莫杰悠閑地把手機放在桌子上，停頓了一下，道：“對于這次紀律作風整頓工作，我個人認為，既然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進展，下一步是不是該放一放了？”

莫杰的話剛一出口，全場人都感到特別的震驚，就算是你莫杰是個官二代，而且是一個大大的官二代，也不能如此囂張吧。這算什么呢？即便是紀律作風整頓要放一放，也不是你莫杰一個人能說能算的。你這種口氣，明顯是不把大家放在眼里嗎。

不過這也正是王清華所所需求的結果，他就是要讓囂張起來。他進來的時候就一直刻意永不滿的目光注意著莫杰，他相信莫杰肯定也會注意到他。他也知道莫杰會對他的目光同樣會產生不滿的情緒。他就是要激怒莫杰，讓莫杰在今天的市委常委會上盡情地發(fā)揮一下自己官二代的威風。

王清華皺了一下眉頭，但馬上滿臉笑容道：“莫市長，既然你覺得這次紀律作風整頓工作該放一放了，那就說說你的理由吧。”

莫杰冷笑了一聲，看了一下桌子上的手機道：“王書記，我覺得紀律作風整頓這個事情，本來就是一種為達到某種目的的手段，既然現(xiàn)在目的已經達到了，那就應該是放一放的時候了。市政府還有一大攤子事情要做，整天搞什么紀律作風整頓，長期這樣下去，我看工作也不要干下去了。”莫杰明顯已經帶上了情緒，估計還為處理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的事兒，在跟王清華較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