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搶救室外的連椅上,我看得出元青十分緊張,兩隻手不由自主地來回搓動,他很少露出這種害怕的微小舉動。
我伸手拉住他的大手,他手心全是潮溼的細汗,我低聲安撫道:“元青別怕,李揚不會有事的。”
爲了轉移他的注意力,我問:“你真給了阮唐一千萬?”
他蒼白的臉上扯出一個勉強的笑,“你以爲我傻啊,我叫小圖編了一條程序,以短信的形式發給阮唐罷了。她現在應該在銀行查賬,一查就會發現,我一毛錢都沒給她。”
“她這樣對你們,你還能放過她已經仁至義盡了。”說實話,我覺得元青是個仁慈的男人,假如是我的話,我一定不會放過阮唐。
“野草,我最近好亂,從來沒有的慌亂感將我包圍,我努力地尋找出口,卻發現自己一直深處迷宮之中。曾經的我運籌帷幄步步爲營,現在的我衆叛親離前途迷惘,我不曉得現在的付出到底值不值,不知道我跟秦裴兩家的較量會不會贏,曾經的我狂傲霸道,似乎病了後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我變蠢了,敵人更狡詐了,局勢更不利了。”張元青頹廢地靠在椅子上,眉宇間滿是倦色。
“我更怕在這種環境下,自己的抑鬱癥再次爆發,我徹底成了廢人。我廢了不要緊,就怕你一個勁,繼續跟著神志不清的我,一起吃苦受罪。”
“但是,豹哥畢竟是我的生身父親,他雖然做了很多對不起我母親的事,平心而論他對我還算不錯,我無法在這個時候放棄他,我可以放下他的財產,卻不能不管他。所以,我必須戰鬥。”
自從桐溝寺回來,這是張元青第一次跟我談心,他的壓力他不說我都懂,但聽他說出來我卻更加難過,我驕傲的男人被生活逼成了這副沮喪模樣,這不是我願意看到的。
“元青,你記著,我會一直陪著你,不管你變成什麼樣,不管你是否有錢,我愛你,正如你愛宋野草一樣,跟身份地位財富無關。”我拉住他的手,想把自己的愛完完全全傳遞給他。
等了兩個小時,醫生才從急救室出來,我跟張元青立即圍了上去,醫生對我們說:“患者服用過量迷幻藥,我們雖然竭盡全力搶救他的性命,但他小腦受損,將來怕是走路不穩。當然,不排除患者後期恢復良好的可能……”
醫生後面說的是什麼,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那句“小腦受損,走路不穩”八個字,對於身手敏捷的李揚來講,倘若他真的“走路不穩”,怕是比死還要難受。
該死的阮唐,你這個歹毒的賊女人,我一定一定不會放過你。
張元青比我鎮定,他扶住腿腳發軟的我,沉聲向醫生道謝,然後帶著我去了病房看我李揚。
既然醫生說他脫離危險,我就不能繼續隱瞞鍾鈴鐺,立即給她打電話,叫她過來照顧李揚。
就在我跟張元青陪護李揚時,張元青接到煌晁會所負責人邢敏捷的電話,中午來了一羣人在煌晁聚衆吸毒,一人吸食過量當場死亡,不出半個小時警察趕到,說煌晁聚衆吸毒涉及違法犯罪,不容邢敏捷周旋,立即將煌晁會所查封了。
張元青現在的經濟來源主要靠容市的煌晁跟海晟,他將自己所有資金幾乎全部投入煌晁,現在煌晁被封,幾乎斷了他一多半的經濟來源,他後面的路更加難走。
而他在容市的關係網幾乎依仗豹哥,而豹哥大多依仗秦家,這次煌晁被查先不說是別人蓄意爲之,就算是偶然發生,他也無法順利打通各種關係助煌晁順利度過難關。
他現在真的是四面楚歌。
在我擔憂之時,張元青給海晟負責人劉姐打了一通電話,劉姐之前是悠然閣的負責人,因爲經驗豐富管理先進,被他調到容市打理海晟酒店。
過年期間正是酒店生意旺盛時期,張元青卻叫劉姐給各個部門的工作人員放大假,正月初十再回來上班,這段期間工資照發。
劉姐是個聰明人,想必也聽說煌晁發生的事,煌晁負責人跟她一樣都是張元青從廣達市調過來的,她當即應下,又叮囑元青幾句才掛了電話。
“要不,我找陸星河幫忙,他交際廣人脈足,一定能幫你度過難關。”我怕他吃不消,又怕他急火攻心傷了身子,不得已跟他商量請陸星河幫忙。
“野草,我若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又怎麼敢在陸星河面前提親呢,你相信我,我一定能處理好這些。”張元青是個驕傲的男人,他也很敏感,知道陸星河不喜歡他,他越發不想在陸星河面前低頭,就想努力地證明自己,有能力承擔一切,有本事給我富足的生活。
鍾鈴鐺跟周文娟趕過來後,張元青帶著陳良繼續出去忙去了,他身邊的得力干將越來越少,現在連李揚都出了問題,他只有穆源跟陳良信得過了。
返回病房後,我滿以爲會看到鍾鈴鐺痛哭不止,沒想到她只是安靜地坐在牀邊幫李揚擦臉。
她越安靜我越愧疚,我又陪著她們在病房坐了一會兒,手機響起,是馮超發來的短信,“阮唐從銀行出來後特別失望,然後回了張天豹所在的文淵路,沒多久秦幽若也去了文淵路。”
這個賤女人,沒拿到錢肯定又急又氣,然後再次回到張元賀那邊,徹底投靠了張元賀。
秦家、裴家、阮唐,我要怎麼幫助元青收拾他們呢?
下午三點多陸星河派季蕓來醫院接我,說家裡要來客人,叫我回去見客。
這個時候我哪有心情見客,李揚還沒醒來,不跟他說上兩三句話,我心裡不踏實。
但季蕓說,家裡來的客人是汪博淵,我頓時心頭一動,誰不見都行,汪家人卻是不能不見。
跟鍾鈴鐺、周文娟打過招呼,我隨季蕓回了家。
剛進門還沒來得及換身衣服,汪博淵就到了,他穿著舒適的休閒裝,顏色依舊靚麗,他總是能把鮮豔的色彩穿出與衆不同的氣質出來。
“平安,好久不見,你的氣色告訴我你最近過得很不錯。”他是個浪漫的人,總會找到理由誇讚別人。
“是好久不見,我的歐洲之行已經編輯好了,你什麼時候幫我修改一下,然後再幫我印刷幾本出來,我想送朋友。”我接過他遞來的橘紅亮藍撞色羽絨服,掛在門口的衣架上。
“這件事暫時不著急,你生日前我幫你搞定。今天過來主要是找你父親,請他幫個忙。”汪博淵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焦急之色。
我待他上了樓,進入陸星河的書房。
“陸叔叔,我姑姑應該在我到達容市前跟你通過電話了,你能不能幫我找一下晴晴。”汪博淵一進書房顧不得寒暄直接奔入主題。
“汪晴晴丟了?”我有點不敢相信,歡脫聰明且膽肥的汪晴晴不見了。
“不是丟了,是被秦優臣拐跑了!”汪博淵無奈地看了我一眼,“他們兩個,不曉得怎麼走到了一起,還鬧出私奔這種幼稚的戲碼。”
“私奔?”我再次驚愕,問道:“你是說,你們汪家跟秦家都反對他倆在一起,然後汪晴晴跟秦優臣私奔了?”
“可不是,姑姑不喜歡秦家人,強烈反對他們在一起,兩個月前把晴晴騙回來,沒想到回家後,不出一週時間晴晴又跑了,而秦優臣也玩起了失蹤,秦家倒罷了,祝家不講理天天跑到我們家大鬧,姑姑都要崩潰了。”汪博淵聳聳肩,那模樣十分無奈。
“你叫我幫忙,是不是說,汪晴晴跟秦優臣回了容市?”陸星河坐在椅子上慢慢呷了一口茶,問道。
“對,兩天前我的朋友告訴我,他在容市看到晴晴,我姑姑想著秦吉盛即將過大壽,弄不好秦優臣想在那天向諸位賓客宣告他跟晴晴的婚事,所以姑姑叫我來容市,在初八之前把晴晴帶回家。”汪博淵解釋道。
“但是,你們不該插手晴晴的婚事吧,大家都是年輕人。”我故意試探汪家對秦家的看法。
汪博淵笑道:“我沒有插手他們的婚事,只是聽出姑姑的意思,把晴晴帶回去。那個秦優臣,我見過,陰陽怪氣,我不喜歡的很。”
說到這,他微微蹙眉,“秦優臣的前女友,我也見識過,剽悍的像非洲野人部落的首領,物以類聚,秦優臣能好到哪去呢?”
哎呦,這下有好戲看了。
我把空間留給汪博淵跟陸星河,下樓吩咐保姆準備晚飯,然後溜進自己的房間給張元青打電話,把我剛纔得知的情況告知他,希望對他有益。
其實,我覺得秦優臣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麼壞,只要張元青說服他,請他幫助,這場危機應該能化解。
就怕秦優臣跟他父親一樣,貪圖張家財產,即使爲了婚事跟秦爺大吵大鬧,牽扯到金錢一事,父子倆又統一戰線,這樣一來就麻煩了。
張元青說過,“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我不確定秦優臣爲了利益會幫助我們。
假如陸星河能找到汪晴晴,我可以先從她那裡探些口風過來。
不管怎樣,只要能想到的法子,都要試一試。
下午吃飯時,我纔想到一整天都沒看到顧南風,便問陸星河顧南風去了哪兒,他說顧南風跟同學聚會去了。
現在的顧南風開朗很多,是件令人開心的事。
就在我招呼汪博淵多吃點時,保鏢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稟告道:“先生,門外來了一名自稱南風同學的小女生,她想見南風,是否請她進來?”
“是不是長得小巧玲瓏又很可愛的小姑娘,跟我差不多高,跟我一樣瘦?”我立即詢問保鏢。
保鏢點頭,“是的。”
“爸爸,那就是顧南風的桃花,咱們叫她進來幫南風參謀一下。”我激動地給陸星河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