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青因意外而失蹤,但他的煌晁會所跟海晟酒店依舊在一月八號、十號順利開業,豹哥做東,宴請八方貴客,熱熱鬧鬧地舉辦了兩場開業儀式。
我跟顧南風一起參加了八號會所開業,並未發現張元青的身影,我以爲今天張元青會隆重現身,告訴大家之前不過是個誤會。
從頭到尾我都沒看到張元青的身影,也沒看到李揚的蹤跡。
秦幽若倒是跑前跑後,儼然成了豹哥的兒媳婦。看到她殷勤的身影以及得體的大方的笑臉,我突然覺得她算是個不錯的女人,在張元青生死未卜的情況下,她沒有放棄張元青,依舊以張元青未婚妻的身份出現。
我提前退了席,十號海晟酒店開業時,顧南風跟陸星河一起參加開業典禮,我帶著鍾鈴鐺坐在酒店對面的咖啡館發呆,門口放了數十箱環保禮炮,鮮紅的紙屑貼在溼漉漉的地上,看上去有點蕭索。
從聖誕節之夜開始,張元青已經十六天了,這些日子裡我從起初的癲狂暴躁到如今的鎮定死寂,彷彿經歷了一個世紀之久。
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倘若明年的今天再找不到張元青,我就回宋家溝,一個人孤獨了此殘生。
“平安……你別難過,張少福大命大怎麼會出事呢。你看豹哥都很樂觀啊,主動幫張少張羅開張的事,就等他回來經營呢。”鍾鈴鐺坐我對面不斷安慰。
心中的難過悲傷時刻處於崩潰狀態,我不想聽任何勸告,都是些蒼白的謊言,我只想看到張元青,只要他活著,哪怕迎娶秦幽若我都願意。
人果真到了最無助的狀態,纔會覺得只要滿足最基本的願望,其他不管怎樣都好。
而活著,纔是最基本的願望。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突然,海晟酒店門口的保安紛紛衝了進去,似乎裡面發生緊急事件。我緩過神來,打算帶著鍾鈴鐺進去看看。
剛走出咖啡館,突然從背後伸出一隻手拍在我的肩頭,我猛地轉身望了過去,看到一位滄桑的男人,頓時淚如雨下……
傍晚的容市,下起了小雨,整座城市籠罩在閃爍的霓虹之中,卻依然透出一股蕭索頹靡之相。
我站在鍾鈴鐺撐的透明塑料傘下,立在海晟酒店對面的咖啡館外,不斷地搓著凍紅的雙手,出門前過於匆忙,我忘了帶手套。
寒風吹過,我的臉頰凍得生疼,鍾鈴鐺伸開胳膊將我摟在懷中,我倍感溫暖。
酒店裡似乎發生了鬥毆事件,觀禮的賓客紛紛離席,而顧南風跟陸星河還沒有出來。
快到七點時,顧南風終於出來了,他身側跟著面色鐵青的陸星河,周圍的保鏢面色陰沉,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看到咖啡館外的我,加快腳步朝我走來,張開雙臂將我帶進溫暖的懷抱,低聲說道:“叫你久等了,裡面遇到了點事。”
“什麼事?”我仰起頭看他,不動神色地從他懷裡鑽了出來,低聲道:“小心有狗仔偷拍。”
他牽著我上了自己的專屬座駕,陸星河上了另一輛車,看的出來陸星河很不高興,一貫息怒無形於色的他今天特別陰沉。
“今天尤驍倒打一耙,說陸先生綁架了張元青,還說聖誕節的車禍現場看到陸先生的保鏢曾出入過。而張天豹似乎相信了尤剛的話,差點夥同尤驍將我們困住。”顧南風靠在靠背上,盯著車外不斷忽閃而過的轎車,心不在蔫的闡述。
我沒有吱聲,張元青消失已久,所有人都有嫌疑,包括豹哥。萬一豹哥早已發現陸星河的真面目,刻意製造一場意外,擄走張元青他們,又搭上李凱,從而把屎盆子順利扣在陸星河頭上,名正言順地打壓陸星河,這都說不準。畢竟陸星河跟蘇蔚的關係頗爲曖昧,就連秦爺都要給蘇蔚幾分薄面。
好凌亂!
好在,穆源終於出現了,他告訴我他接到張元青出事的消息後,迅速處理外深城的工作,按照張元青之前的交代,佈置好一切,才匆忙回來。
他現在不方便現身,只能跟我暗中聯繫,他一旦取得張元青的消息,定會及時告知我。
我的心終於回到了肚子裡。
“平安,你想不相信我的話?”耳邊再次傳來顧南風的聲音,將我從半夢半醒的沉思中拉了回來,我愣怔半秒,斂住所有情緒,迎上他陰沉的眼,低聲道:“南風,我說過,我永遠是你的親人,永遠希望你幸福。”
我貌似答非所問,但顧南風是個聰明人,他對我又極其瞭解,迅速明白過來,沉聲道:“你放心,我會證明自己的清白。”
心頭一僵,我立即抓住他骨節分別的修長大手,他手掌微涼,有些溼潤。
“南風,你要做什麼?你容易衝動,這一次你可不能犯渾,秦家可不是誰都惹得起的。”
顧南風單手靠在車窗,大手伸進做好造型的頭髮裡,表情痛苦糾結,似乎想把心中隱藏的秘密講出來,“平安,我……”
我敢確定,這一瞬,他想把心中的秘密毫無保留地講給我,我卻是不敢聽的,我怕他告訴我顧向南夫婦離世的真實原因,更怕他告訴我,他想用張元青的性命祭奠死去的父母,若是這樣,我該如何勸阻他啊。
他們都是我最最重要的人,我只能小心翼翼地站在天平兩側,謹慎地維繫雙方的平衡。不願其中任何一方受到傷害。
回到公寓,我跟鍾鈴鐺進了臥室,正準備洗個澡躺牀上休息,我接到穆源發來的短信,“2010年1月10日晚上7點四十六分,李凱不治身亡,享年二十三歲。”
腦袋頓時“嗡”的一聲,像是炸開,我條件反射般捂住嘴,眼淚如決堤的洪水涌了出來,鍾鈴鐺看了一眼短信,一邊哭一邊幫我刪除短信。
李凱,死了。
周文娟,怎麼辦。
李揚,你他媽在哪兒啊,你弟弟都死了,你也不出現?
張元青,李凱死了,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就這麼沒了,倘若你還活著的話,就出來爲他報仇啊!
假如、假如,你死了,你好歹、給我託個夢啊。
我迅速穿好大衣,衝了出去,聽到響動的顧南風攔了上來,問我要去哪裡,我心情很差不想跟任何人說話,鍾鈴鐺在我身後解釋,“剛收到周文娟的短信,李凱去了。”
她很機靈,即使傷心也知道圓謊。
“我送你去醫院。”顧南風撿起沙發上的大衣,準備跟我一起出門。他身後的譚遠涵很想阻止,似乎知道制止不了倔強的顧南風,便跟我們一起去了醫院。
來到醫院病房時,我的腿彷彿有千斤重,根本挪不進去,重癥監護室內陸陸續續傳來女人哭泣的聲音,我聽出那是周文娟的哭聲。
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地劃了一刀,鮮血潺潺外涌。我完全能夠想象周文娟此刻的心情,多麼的痛苦、絕望甚至痛恨全世界。
走在門口時,我突然猶豫了,我怕看到周文娟悲痛欲絕的臉,怕看到曾經熟悉的面孔上蒼白悲傷,更怕將來某天我跟周文娟一樣……
可我必須送李凱最後一程,我跟他私下接觸不算多,但他幫了我不少忙,猶記得當初顧南風被雷霆帶走之後,我打電話給張元青,求救的話卻不好意思說出來,不得不落荒掛了電話,手機意外的沒電了,張元青命令李凱滿世界找我,後來找到我後,李凱憤怒地指責我,卻不忘按照張元青的吩咐幫我買衣裳。
他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好男人,他對張元青中忠心耿耿,他對李揚兄弟情深,更主要的是,他對周文娟用情至深,把她捧在手心裡寵。
我記得李凱答應周文娟,今年暑假要帶周文娟去海島度假,明年夏天等周文娟大專畢業,就帶周文娟領證。
所有的承諾都來不及實現了。
只覺得一陣天昏地暗,我虛弱地靠在牆上,雙手握著臉痛哭。
鍾鈴鐺站在一側不斷地安慰我,我深吸一口氣,一邊抽噎一邊示意自己還好。這種緊張時刻,我沒叫顧南風進病房,怕張元青的屬下突然激動暴躁,將他圍住了。環視一週並未發現穆源的身影,我猜他現在不易暴露,肯定幹些了不起的大事。
穆源,張元青的命,請你一定一定帶回來。
我緩步走到悲痛的周文娟身邊,剛蹲下身準備安慰她幾句,這時,秦幽若在豹哥下屬既張元青下屬的陪伴下走了進來,屋裡諸人立即迎了上去,他們儼然把秦幽若當著張元青的女人了。
只有陳良站在我旁邊不遠的櫃子旁,安靜地打量衆人,既沒跟我親近,也沒跟秦幽若親近。
也許,他們都以爲我拋棄了張元青,投入顧南風懷裡,而顧南風跟了陸星河,陸星河又有製造車禍的嫌疑,所以大家對我敵視。
現在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雖然早在兩年前,我都知道人走茶涼這個說法。
“宋平安,你這個叛徒,張元青失蹤說不定跟你有莫大的關係,你還好意思來這?!”秦幽若進門口一看看到了我,盛氣凌人地朝我走了過來,似乎很想抽我兩耳光。
哼!你是秦家小姐就了不起了嗎,就能血口噴人了嗎,就跟張元青的失蹤脫不了關係了嗎?我既憤怒又難過,忍住委屈的眼淚,揚起下巴迎上她咄咄逼人的目光,“秦小姐,別以爲秦爺名聲響亮,你們就能顛倒黑白。我怎麼聽說是秦爺指示白爺擄走了張元青,還將禍水潑給陸星河呢?”
“大放厥詞!胡扯八道!”秦幽若氣得不輕,她揚起手作勢要來打我,我靈活轉身,尚未出手,鍾鈴鐺手疾眼快禁錮住秦幽若。只是一瞬,秦幽若落在我手裡。
室內所有人,皆緊張的看著我,都微微弓著背,做出防禦姿勢。
哼哼,這就是張元青養的忠心耿耿的保鏢,我記住了!
豹哥的下屬毫不猶豫地從懷裡摸出槍直端端地對準了我,他的眼神告訴我,“臭表子,不放了秦小姐,我一槍爆了你的頭!”
顧南風聽到聲響也走了進來,他迅速摸出槍瞄準秦幽若,威脅道:“放下手裡的槍,否則我打死你們的秦小姐。”
室內所有人摸出槍對準了顧南風,似乎瞬間可以將他射成篩子。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我跟顧南風、鍾鈴鐺徹底陷入包圍之中,並且沒人願意幫我,他們都當我是敵人!
悲憤難當的我毫不猶豫地從懷裡摸出帶有消聲設備的小型手槍,迅猛出手,喑啞的槍聲一響,子彈擦過豹哥下屬的耳朵射了過去。我並不想把事情鬧大,也不想繼續退讓,我要告訴所有人,我不是任人拿捏的宋平安,我是張元青一手調教出來的女戰士!
大家似乎沒想到我還有這技術,皆驚詫地看著我,而我義憤填膺,氣場頓時凌厲駭人,威嚴說道:“都他媽給我滾開,你們敢爲難我,是想跟張元青爲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