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久之前,師姐孤城北望也是極其照顧她這個小師妹的。
大家同一師門出身,都是女孩子,從遊戲到八卦多少都能聊到共同點,一起下過副本,一起看過風景。可後來就不同了,和師父分道揚鑣的那天,東方蟬就冥冥感受到,一定是師姐對師父說了什麼。
可她會說什麼呢?
人潮大軍無所畏懼地往銀川高地衝去,一路遇佛殺佛,誰也沒有注意到死在他們劍下的無名小卒。
孤城北望騎馬在原地轉了一圈,不知道有沒有發現東方蟬正就躺屍在馬蹄底下,漫無目的地踩了兩腳,這纔跟上大隊伍。
東方蟬欲哭無淚,想動用揹包裡的九鳳玉露丸復活起身。不過桃小諾提醒了她:“人家這是攻城來的,咱倆還是老實躺一會兒吧,沒準一起身就又被殺了。”
東方蟬:“這個越陌度阡到底是哪個幫派,一個週年而已,用得著這麼多人給它造勢?”
桃小諾發了個[無語]的表情:“不是幫派!是玩家!人越陌度阡是逍遙谷的首席指揮官,逍遙谷在魔都服務器風頭無兩,他當然有這個面子了!”
東方蟬略感無力,從她加入一氣盟的時候就該知道了。她選了和紫山雲煙閣敵對的陣營,不僅師姐,有朝一日師父也會指劍抵著她的喉嚨。
靠,要不要這麼虐……
打開銀川地圖,紅色的斑潮仍往銀川高地衝殺去。不過像是被一氣盟的人抵禦了陣子,陣型被打亂,繼而砸出了個碩大的缺口,斑潮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被一個個消滅了乾淨。
桃小諾在旁驚呼:“我的天,一氣盟終於雄起了!”
這時候東方蟬才發現師徒界面一直不斷閃爍著,切換過去,師父竟然就在。
南風知意:“怎麼樣了?”
南風知意:“在哪裡?”
東方蟬愣然,剛纔被逍遙谷的人虐得體無完膚,根本來不及注意師父有否上線。
指尖動了動:“在銀川跟邯鄲的地圖交匯口。”
南風知意:“在那不要動。”
東方蟬心底一暖,師父這是要來救她嗎?
果然過了會兒,三匹高頭大馬濺著滿地瓊花闖入眼簾。打頭下來一人,冰藍的袖袍輕輕一拂,抽出雙手捧貼在了她的側臉。
系統提示:“南風知意使用春風化雨救助你,確定或拒絕?”
一掃陰霾的東方蟬立時甜甜喚了聲“師父父~”,回血後才發現,師父今天居然帶了兩位朋友,一名持戟的紅甲戰士,和一名修治療術的苗女醫師。
今天是怎麼回事?師父是有備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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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做多介紹,南風知意縱身上馬,就命東方蟬緊跟著他。
東方蟬倒也懂事,雖然覺得方向不對勁,但仍隻字不提地跟了過去。那時候她才發現,師父竟然把她帶進了死人堆裡!
……
近聊頻道安靜得嚇人,剛纔氣勢洶洶殺紅眼的紫山雲煙閣幫衆一個不落地趟屍在銀川半山坡。南風知意一到,剛想嗑藥起身的玩家立刻又老實地躺了回去。
對方蟬被這詭異的氛圍震撼到了,擡頭去問師父的意思。
師父淡淡對她說:“去撿銀子。”
沒錯,敵對陣營的玩家在被擊殺過後,揹包裡每每都能掉下不少金幣出來。東方蟬望著周圍看熱鬧的己方陣營玩家,心說奇怪,竟沒有一個人動手去搶。
難道……這些人……都是師父殺的?
幻隱江湖的插件功能也是日漸齊全,點擊了“全部拾起”,東方蟬立馬就發現了一個奇蹟。
揹包裡金幣的數字後頭忽地就綴上了四個零,仔細一數——十萬金?是十萬金!?
數額之巨大,就連繫統也公開在世界頻道列發了賀辭:“恭喜玩家東方蟬擊殺敵軍121人,以此獲得105540個金幣”。
這下近聊頻道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騎驢看本:“南風知意,你這是什麼意思?公然跟逍遙谷作對啊?”
南風知意不做聲。
寶寶喝酒:“大神就是大神哈,這算不算欺負晚輩?”
我是小強:“去他的大神,我在魔都半年怎麼就沒聽過這號人物?很牛*嗎?打得過越陌度阡嗎?”
南風知意笑了笑,毫無預兆地突然神行離開,便消失在了衆人的面前。
過了2秒鐘,世界頻道顯示:“越陌度阡”在樓蘭被“南風知意”擊殺。
然後原本鬧哄哄的世界頻道頓時鬼一般地安靜下來。
1分鐘後,越陌度阡出來冒了個泡:“……你狠~”就再無音訊了。
南風知意回到銀川地圖,剛纔碎碎叨叨的幾人頓時沒再做聲。
樓蘭什麼地方?逍遙谷的大本營,好比一氣盟的東嶽中山。別說平時的樓蘭地圖逍遙谷的人挨著扎堆站,今天是指揮官越陌度阡的生旦,那頭裡外玩家幾十層,一般人等怎麼殺得進去?
這傢伙……簡直不是人……
大家夥兒都不說話,南風之意倒是閒閒開口了:“各位來銀川路途遙遠,不當如此匆忙。”旁人自都噎了,這是在說他們匆忙過來送死麼?
他接著又道:“本以爲陣營攻防戰是端端放在週五,沒想到還有偷襲一說。頑徒跑商,我隨行到此,技癢之下攪了各位的雅興,還望各位萬勿見怪。”
這話說得,彷彿是指紫山雲煙閣的人乘僞行詐,小人作爲。
可陣營間較量,向來沒有對錯,南風知意技高一籌,殺了所有人也在情在理。就算旁人都能看出他多是偏袒自己的徒弟,但南風知意不拿此事作辯,別人也說不得什麼。
真是以退爲進,腹黑得狠吶。
……
大張旗鼓地處理完了這些,南風知意帶東方蟬去了純陽雀靈峰。鷹爪一樣的奇石異巖下,持戟的紅甲戰士與苗女醫師都等在那裡。
女醫師喚“蘇江月”,見到南風知意顯然興奮之至,亦步亦趨地迎合上來打招呼。
“南風,你來啦。”
小隊裡的聊天突然熱鬧起來。東方蟬還是頭一回聽見旁人這般親暱稱喚師父,奇譎之餘,心中驟生一股莫名的感覺,卻不知道是什麼。
後頭紅甲戰士“見龍卸甲”也默默跟了上來,撳了[初次見面]的互動按鈕,接著輸入文字:“二哥,等你老半天了。這是小師侄啊,初次見面,好乖喝?”
東方蟬肅然:“原來是師叔呀,這廂有禮了。”頓時作了揖。又看了看他身邊那位異域著裝的美人姐姐:“這位是?”
南風知意款款道:“幫會裡的幫主……還有,他不是你師叔,叫名字。”
見龍卸甲:“……我去,二哥不給面子。”
南風知意:“實事求是,不能亂了輩分。”
見龍卸甲:“……”
蘇江月:“南風還是這麼有原則,想必收了徒弟,越發以身作則了。”
南風知意淡淡一哂,不知爲何沒有過多置喙。
這般緘默疏離令蘇江月多少些許尷尬,她嗬嗬笑了兩聲:“南風一慣照顧人,有了徒弟應該會經常上線的吧,以前離開的時候不聲不響,幫裡好多人都捨不得你哪。”
南風知意這才應了聲:“嗯。”
又說:“我接個電話。”
蘇江月被堵得慌,待南風知意掛上鼠標後,撩著那身半遮半露的妖嬈長裙在他人物身邊打轉。一時互動一時瞻仰,無論表面或底子裡,都能品出個中曖昧要較崇拜多一點。
東方蟬醍醐灌頂,難不成這就是師父的紅顏知己?
記得以前總愛拿師父琂遠半開玩笑:收了那麼多的徒弟,卻從未見過師孃現身,師父是不是打著藉口幌子規避身邊仰慕他的姑娘呢?
直到有一天琂遠斬釘截鐵說:“我是有夫人的。”東方蟬才明白,無論他們這些徒弟多麼努力爭得師父青眼,那個被稱“夫人”的女子纔是師父的最心愛。
也是那時候,東方蟬了悟了師徒與男女之間的情感差別。作爲徒弟,永遠只是被單向選擇的那個,不能去奢求唯一。
……
互相加了遊戲好友,左右等不來南風知意的迴音,見龍卸甲替他做了主,大家都各自下線休息,明晚再聯絡。
合上筆記本,聶小蟬將遊戲記錄做了簡易整理。時鐘這時指向了11點,可她竟仍然沒有半點睡意。
她想,也許是她今晚想起了不該想的人,又或許是突然間的隱隱擔憂,擔憂歷史會重複在她身上上演。
比如說——師父。
不過,目前的南風知意孑然一身,迄今爲止也只有她這麼一個親傳徒弟。她不是那種傷春悲秋的人,將來是個怎樣的因緣際會,她不想去深究,也不想作多綢繆。
早已經歷過一次的她,再沒有什麼想不開的,也更不可能期期艾艾徒增煩勞。她知道自己的首要任務,是學習。
……
門窗收拾妥當,聶小蟬將走廊夜燈撥到最亮,然後蹬掉涼拖爬上牀。
沾枕纔不夠一刻鐘,外邊房門就傳來笨拙地鑰匙扭動聲。這個時間點,不像是她們顧女王的御駕回府,可除了她又會是誰?
聶小蟬搭了件外套爬起身,推開房門時心想會否是蘇可回來了,沒來得及防備一張男人的臉,走廊幽幽瑩藍色燈光下,顴骨凹陷,瘦得跟蜘蛛俠似的,幾乎不曾將她嚇死。
“我去,什麼鬼?”
“啪”得一聲,聶小蟬下意識摁下客廳電燈開關,光線“嗶”地一下將客廳充亮。
然後聶小蟬就見到了男人身後半瞇著眼的顧婉婉,以及包紮得如同只火腿的右肢胳膊,半掛在她那戴粉紫水晶項鍊的脖子上。
“顧婉婉,你搞什麼鬼?”聶小蟬同時也認出了皮包骨的男人,分外詫異:“誒,竇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