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平先回了公司, 蔣進的后任者是從華東大區調回來的總經理任濤,對集團的業務也不是很熟,不過這人是土生土長的西京人, 大學畢業后就進了龍騰, 職場軌跡和蔣進重合, 后來一個被留在了階下做心腹, 一個早早被派到了外面做大將。
這次蔣進調離的很突然, 路云平想來想去,也就是任濤最合適,最值得信任, 雖然這樣對華東區的業務會有影響,但也實在沒有辦法, 蔣進能不能回得來不好說, 底下現培養也來不及。
任濤一見路云平兩眼發光,
“路總,您每周至少得來公司三天吧。”
“嗯?有什么搞不定的?”
“倒沒有搞不定的, 但是事情比較多,我也不能一個個電話去煩您,發郵件您也不回。”
路云平笑了,
“你趕緊上手啊,以前蔣進在的時候, 我一個月才到公司報道三五次的。”
任濤發愁,
“那可不行, 我現在對集團本部的業務很生疏。”
路云平進了辦公室, 往大圈椅里一窩,
“說吧,今兒是什么事。”
任濤從文件夾里挑了一張單子擺在桌子上,
“這是五月的公關費用,帳都預作了,就差您簽字提錢。”
路云平拿過筆,略略看了一眼就刷刷簽字,
“我跟你說,抽空多往南院門,北院門跑一跑,混個臉熟,正好今年新舊班子要交接,對你是個好機會。”
“這個我明白,車我已經買了,不開公司的車去。”
路云平滿意的點頭,
“對,你看你還是很眼亮的嘛。另外,市局和海關也不要落下。”
“還有中行陜分。”
“沒錯,剛好我要告訴你呢,過兩天咱們賬上要進一筆錢,這個錢要和銷售業務回款做在一起,所以銀行那面你要去打點。另外,收購光影傳媒的事情進展如何?”
“評估已經到尾聲了,在談細節,我昨天晚上有發會議記錄到您郵箱。”
“嗯,我回頭看,這件事情要抓緊,他們陳總計劃八月要開拍一部新戲,等米下鍋呢。”
看來這筆錢是打算投去拍戲,但是任濤沒問這筆錢的來路,自己老板身家不干不凈,和□□混的深也是共知的秘密,做助理最重要的是嘴緊眼亮,不該問的絕不多問。
路云平交代完事本來要走,任濤說臨時調整一次視頻會議上來,路云平要推,任濤說看見他車子就通知IT崗和市場部了,那邊已經聯系好了,隨時等著轉信號進來,路云平無奈只得答應,掏出手機給黎暉打電話,想報備一下,發現黎暉手機居然仍是關機,只好打到家里,電話響了半天,路云平以為人不在家呢,掛斷前一秒被接了起來,黎暉淡淡的說了句喂,
“小暉,你在家啊,我以為你出去了,手機也不開。”
“你找我?”
路云平本來想調笑幾句,說點什么老公找老婆之類的,但是看見任濤還一臉嚴肅的站在桌子前,也只好咽回了肚子里,
“嗯,我下午才能回去。”
“哦。”
“晚上吃啥?”
“隨便。”
“那趕四點去坊上吃定家小酥肉吧。”
“行。”
掛了電話路云平覺得怪怪的,又不知道哪里怪,心不在焉的開完視頻會,拿起車鑰匙就沖下去了,任濤端著文件夾還來不及多說一個字,真是哭笑不得。
路云平興沖沖進門,黎暉沒在客廳,也沒在臥室,廚房,廁所,陽臺全部轉遍,連個鬼影子也沒有,路云平只好掏手機,結果依舊是關機,
路云平這才察覺也許出了什么事,他坐在沙發上,點著煙,冷靜的前思后想,沒找出什么不對勁的。黎暉去山西前一晚還那么熱情,那么溫柔,路云平暗自勸自己不要神經過敏,可能是臨時有事出去了,情形又不方便開機。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發生過,以前黎暉和人起沖突,怕路云平趕來幫忙,就不開機也不許李石開機,有一次,路云平和同學逛街,剛出校門,就看見一群人從眼前跑過,黎暉手里惦著半截鋼筋棍,跑在第一個,路云平二話不說拔腿就跟著跑,把同學嚇壞了。路云平為這事和黎暉吵過,可黎暉和人起沖突,或者誰約他的場子,他都不叫路云平,再后來,沒什么人敢在黎暉跟前逗火,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路云平掏手機給李石打電話,李石貌似還沒睡醒,但是火氣比早上強了很多,
“沒有什么事吧,沒聽黎哥說啊。”
路云平失望的掛了電話,坐著發了會兒呆,又打電話去了清澗,這一次有了收獲,大堂一聽是龍騰的路總,立即說黎哥在,剛到半個小時。路云平趕緊往清澗趕,一路上胡思亂想了半天。
路云平在車場停車,前臺已經告訴黎暉了,沒過多久,路云平推門進來,黎暉還是老樣子,開著兩臺電視,面前放著浮板,板子上擱著一杯涼白開。看見他來,黎暉只是笑了笑,轉而繼續專注的看電視。
路云平脫了浴袍,跳到水里,三兩步走到跟前,一把就把他摟在胸前,黎暉用手輕輕擋了一下,
“別鬧,等我看完這點。”
路云平伸手拿過遙控器,吧嗒兩下,把電視關了,
“誰鬧了,有話和你說,比這破玩意重要。”
黎暉轉向他,
“說。”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沒有。”
路云平細細的看了黎暉一遍,
“約好一起吃飯的,你干嘛自己跑到這兒,躲我?”
“沒有,這里不是離坊上近嗎?”
路云平被噎了一下,明知他這是謊話,可辯駁不了,
“放屁,你就是躲我,手機一直關機,要不是家里那老電話沒有來電顯示,恐怕我都找不到你。”
黎暉指了指池子邊正在充電的手機,
“剛發現沒電的。”
路云平看了一眼,
“安排的真周密啊,一個人躲這都想好怎么應付我了吧。”
黎暉掙開他,重新在按摩墊上坐下,淡淡的說,
“又犯瓜皮,我應付你干啥。”
兩個人沉默的對峙了半天,路云平才說
“小暉,有啥你就說出來,你這不陰不陽的我猜不透。”
黎暉打開電視端坐著繼續看,路云平就瞪著他,好半天,黎暉才說,
“我更年期提前了,鬧脾氣呢。”
路云平聽他這么說樂了,又笑嘻嘻的過來抱他,
“哎喲,更年要靜心,泡澡沒用的。”
黎暉也露了個笑容,
“昨晚跑夜車,我和石頭交替,渾身疼,就想泡泡熱水。我看熱水器里沒燒水,你昨晚都用完了?”
路云平飛快的思摸了一下,
“我昨晚沒在家,之前龍騰在鹽田港合作的那個船老板,你記得吧,他昨天突然打電話,路過西京,我倆就去喝酒了,結果一下喝多。我想著你交待我喝酒不開車的,我就在外面開了個房睡的。”
黎暉點點頭,
“鹽田港……,好像有印象,很久沒見你倆來往了,他還那么能喝?”
路云平就坡下驢,
“是啊,操,酒量和不如以前了,醉的站不起來,我送他回酒店,順便開了間房湊合。”
黎暉端了被子喝水,自己喝完,遞給路云平喝,
“喝一口,你就和他湊合一張床不就得了。”
“那可不行,我有潔癖,就跟你睡行。”
黎暉看了他半天,路云平覺得眼神很復雜,
“咋了,感動的?”
黎暉緩緩推開他,握著杯子換了個座位坐下,繼續看電視,路云平湊過來,
“又怎么了,一會兒晴天一會兒下雨的。”
黎暉不讓他碰,輕輕往外推,
“別動,累得很。”
路云平捏著他肩膀,
“那我給黎哥服務服務。”
黎暉抖著肩膀不讓他碰,路云平的手僵了僵,還強作笑臉逗他,
“我看不是更年期,是間歇性……”
“平子。”
黎暉突然扭過臉看他,路云平也就住嘴等著他說,半晌,黎暉又扭過去,有些疲憊的說,
“我累得很,別鬧了。”
不知道為什么,這句話讓路云平很難受,好像誰捅了他一下,有點酸有點疼。
他想再過去,可是黎暉臉色很不好,淡漠的神情像一堵墻隔開了他,他站了一會兒,終于緩緩退開,從案子上摸了一根煙點著,就站在池子中央抽,煙灰帶著火星落在水里,不斷的發出嗤嗤聲,黎暉也不說什么,繼續專心的看電視。
又是良久的沉默,路云平抽完三根煙,煙灰混著池水染成了一片灰色,沾到了路云平的身上,
“小暉,你是不是后悔了?”
黎暉沒說話,路云平苦笑,
“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你哥,放心,我不會勉強你,你要是后悔了,咱們就……”
“好。”
路云平沒反應過來,看著他,
“什么。”
“咱們就哪說哪了,平子,謝謝你這么體諒我。”
黎暉說這話的時候,還在看電視,路云平盯著他好看的側臉看了半天,才默默的爬到岸上,穿起浴袍出去了。黎暉自始至終沒再回頭看他一眼,就獨自在臟了的池水里坐著,猛然座機響了,黎暉才慢悠悠過去接起來,
“黎哥,都查了,昨天四星級以上的酒店都沒有路老板的入住信息。另外,路老板昨晚是在莎莎喝酒,還和人起了沖突,有人看見他和一個男孩子最后走了。”
黎暉什么也沒說,掛了電話,抬頭繼續看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