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幾個人都找到了臺階下,七手八腳把地上的倆抬起來,狼狽的走了。路云平看他們走遠了,才扶住黎暉的肩膀,大口大口的喘氣,黎暉扳他的臉,
“沒事吧?”
路云平搖頭,一瘸一拐回到雙杠邊,黎暉跟著他,兩人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書本,等再站起身,操場上看熱鬧的人都已經(jīng)散了,只有路云平班里的勞動委員拿著記分卡站在一邊,
“你沒什么事吧,路云平,要不要和老師說一聲?”
路云平還沒開口,黎暉先說,
“別多事了。”
勞動委員面對黎暉有些害怕,畢竟剛剛磚頭砸腦袋的一幕對初中生來說很是震撼。路云平尷尬的把掃帚遞過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說了,都是些混子,老師也沒辦法。你幫我把這個拿回去,謝啦。”
兩個人走出操場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下來,黎暉的自行車就在墻邊倒放著,看得出來的很急,
路云平忍不住問,
“誰告訴你的?”
黎暉扶起車子,竟然也沒有鎖,推著就走,
“石頭。”
路云平知道石頭,大名叫李石,和黎暉同班,也是他忠誠的小跟班之一。黎暉邊走邊說,
“他本來想幫你的,一看那些人居然有眼熟的,就不好伸手了,所以跑來找我。”
“我聽那意思,是給王欣出頭的。”
黎暉轉(zhuǎn)過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不悅,
“你留著王欣的情書干嘛?”
“誰留著啦,還不是你不收!”
黎暉抿了一下嘴唇,一只手脫開車把,看那意思想捶他,結(jié)果又忍住了,悶聲說,
“我不留,就是要你扔了,你藏起來干什么?要不能惹這么大的亂子。”
路云平一下急了,
“屁!根本就是你不搭理她,邪火發(fā)我身上了,唉我告訴你黎暉,我這可是替你挨打了!”
他說話急,扯著嘴角的傷,說完就哎呦哎呦叫喚,黎暉本來還想刺他,可是看他那樣子,又張不開嘴了,只好換話題,
“別取車子了,你看你這一瘸一拐的樣子也騎不了,我?guī)慊厝グ桑鹊轿壹铱纯磦侥膬簺]有,不然你回家也不好交代。”
陸云憑哼哼唧唧,
“算你有良心!”
黎暉跨上車子等他坐上來,不想和他斗嘴又忍不住,騎了半天才惡狠狠的說,
“要不是看你這慘樣,我今天非打殘了你。”
進家屬院的時候,黎暉特地繞了一圈,免得被路云平媽堵上,路云平去過黎暉家好幾次,輕車熟路的爬上去叫門,半天也沒動靜,黎暉停好車子才慢騰騰上來,
“別敲了,我媽不在,要不你這個鬼樣子,我怎么敢?guī)Щ貋怼!?
“阿姨怎么老是夜班啊?”
黎暉掏鑰匙開門,淡淡的說,
“夜班補助高。”
90年代,很流行所謂的高低柜組合家具,擁有是一種財富的象征,路云平因為他爹的關(guān)系,家里很早就置辦了,而黎暉家只有一個白色的矮柜,據(jù)說是用他爹的撫恤金買的,其他都是老式的手打的家具,冰箱也還是雪花牌的單開門,顯得寒酸。
黎暉進屋就脫了外套,洗手,然后燒水,順便拉開冰箱看看有什么吃的。路云平窩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等黎暉左手酒精,右手碘酒進來,看見他的樣子不禁皺眉,
“趕緊把衣服脫了,臟死了!”
路云平這才脫了外套和外褲,穿著秋衣秋褲盤腿坐好,黎暉挨著他坐下,用手使勁扳他的臉,
“我要不要去洗個臉?”
“別沾水,讓我先看看。”
黎暉邊說邊變出一卷新的衛(wèi)生紙,
“消毒棉紗用完了,湊合用這個哦。”
“成,你看著弄吧。”
黎暉用酒精把一小塊衛(wèi)生紙濕透,然后粘在路云平臉上,按得嚴(yán)嚴(yán)實實后,再去弄另外一塊。路云平蟄的直抽抽,吸溜吸溜的砸吧嘴,
“我說你用不著全臉糊住吧?這可比挨打疼多了,我要喘不過來氣了,好嗆!”
“少廢話,別亂動,要不是你留人家情書,能挨打?活該!”
路云平只露了兩只眼睛在外面,疼的直運功,要不是臉面使然,真想在沙發(fā)上打滾,
“這要多久啊?我怎么沒見過這么處理傷口的?”
黎暉看了他一會,那眼神里好像有點氣,
“你是不是喜歡王欣?”
“放屁!你聽誰說的?”
“你跟我就別藏著掖著了,人家都說你追王欣,結(jié)果讓人打了。”
路云平激動的一下站了起來,早戀不是避諱的,但是說他追別人,讓他覺得很丟人,
“我藏什么了我!我要喜歡她,我能給你念那情書?你從哪兒聽來的?”
黎暉看他激動的原地轉(zhuǎn)圈,有點想笑,
“至于嘛,喜歡就喜歡唄,我不跟你媽說不就行了。”
路云平仰天哀嚎一聲,差點給黎暉跪下,
“你干嘛非覺得我喜歡她啊,她除了……”他雙手在胸前比劃了兩下,又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啊,啊,也沒啥了,是吧?而且還是個女混子,成語怎么說來著,敬而遠之!”
黎暉抬頭看他,
“你真這樣想?”
“真的不能再真了!”
“她……這樣”黎暉也在胸前比劃兩下,“你也不喜歡?”
“那樣有什么好?大奶牛一只!”
黎暉招手讓他坐下,從他臉上一片一片把衛(wèi)生紙撕下來,不知道為什么,路云平總覺得黎暉眼里的氣沒有了,隱隱帶著點笑意,這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他想不出哪兒不對勁。等衛(wèi)生紙面具拆除干凈,黎暉瞧了瞧,除了嘴角裂開,臉頰有兩塊淤青外,沒什么大礙。
“衣服聊起來我看看。”
路云平撩起秋衣,露出排骨架子,黎暉四處按按,
“疼了就吭氣哦。你太沒經(jīng)驗了,下次挨打要護住頭臉,腿要蜷起來,不能露出臉和肚子,知道不。至于背和屁股,隨便打去吧,就是疼點而已。”
“那會兒都蒙了,我哪有這經(jīng)驗了。”
“一看就被打的少,像個邦家火腿一樣直挺挺的躺著,我都怕你臉埋在泥里窒息了。”
“都沒啥感覺。”
黎暉檢查完,看沒什么事,也就放心了,起身到廚房去灌了開水,又給路云平灑了個雞蛋湯端過來,
“第一次被群毆有什么感覺。”
路云平眼睛盯著電視,
“沒啥感覺,就想起你說樹葉印在泥巴里好看,我想我的臉八成也在泥巴里印出了印子,不知道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