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上的血跡被我抹去之后,果然就沒有再發出敲門聲。
我并沒有告訴水修,手指被刺到的事情,而是自己去浴室,洗掉了手上那么一點點黃鱔血。
洗手的時候,我很認真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頭,雖然還是有一點刺疼,但卻沒有流出一滴血,也沒有木刺。
疼的不嚴重,又沒大傷口,我就更沒把這件事當成什么事,洗好就直接上床睡覺去了。
這一覺卻不安穩,因為我,突然被驚醒了。
這個酒店,和多數的酒店一樣。床旁邊有床頭柜和床頭燈,因為我擔心寶寶晚上要喝奶,為了方便,靠里側的床頭燈我并沒有關掉。
此時,這盞留著沖奶用的昏黃壁燈,把房間照的半亮不亮,卻給這個房間加上了很詭異的氣氛。
不,帶來詭異的不是燈,是房間里突然多出來的一個人影。
在我頭頂上,一個沒有頭部的尸體,正吊掛著用四肢慢慢地往壁燈的位置爬過去。燈雖然不算亮,但這個尸體脖子上的血管和那些腐肉,卻能夠讓人看的清清楚楚。
不僅是血管,甚至還能看到那些從血管里爬出來的蛆蟲。
嘔……
我強忍住吐的沖動,把頭轉過去對著墻壁。
鬼呢,我不怕。
畢竟在豆角村的時候,那些嬰靈里,比這個更惡心更可怕的有的是,我當時見了那么多,現在一個無頭尸就想唬住我?
沒門!
不過我卻覺得很奇怪。
拋開我這個三流甚至四流龍王不提,我家老公身上的鬼氣那么重,我家寶寶也不是個普通角色,怎么會有鬼跑出來嚇唬我們?吃撐了嗎?
大概是發現我醒了,這個無頭尸挪了挪血淋淋的脖子,沖著我的方向慢慢的,從墻壁往下爬,大有上床的架勢。
寶寶睡在里面,我很擔心這個尸體的目標是寶寶,直接從睡衣兜里掏出一張符咒揮過去,伴隨著噗噗的聲響,那無頭尸就和點著的火柴一樣,快速的消失掉了。
而符咒,則晃晃悠悠的落下來,啪嗒,砸在我臉上。
想到剛剛尸體上的蛆蟲,我還真覺得有點惡心,于是慢慢地爬下床,到浴室去洗臉。
水過第一遍的時候,我還在想等會兒起床要去哪里吃早飯,當我第二次伸手去接水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我睜開眼睛,只看到我手心里,捧著一捧黑漆漆正在不停蠕動著的蟑螂,而更多的蟑螂,正從水龍頭里一波一波的往外涌著。
它們不斷的往外涌著,窸窸窣窣的往四周怕,很快就爬滿了洗臉盆更是遮住了我面前的鏡子。
黑壓壓一片的蟑螂,不停的蠕動著,看的我渾身都發癢,我往后退了一步,準備跑出去,結果腳下,又踩死了不知道多少蟑螂。
“啊!!!!!”女人怕蟲子的天性,讓我發出了高分貝的尖叫聲。
“怎么了!”水修跑進來,拉著我的手,上上下下的看著我,說:“發生什么事?”
“蟑螂,蟑螂!”我拉著他的手,連蹦帶跳的隨手亂指,反正哪兒都是,他肯定看的到。
水修憋著笑,把我從浴室拉出來,說:“不過是蟑螂而已,就把你嚇成這樣?你啊。”
不過是蟑螂而已?
我驚訝的回頭去看,浴室里干干凈凈,別說滿墻的蟑螂,干脆連一只都沒有。而打開的水龍頭里,這會兒流出的也不是蟲子,只是水而已。
“我剛剛看到了滿屋的蟑螂,從水龍頭里涌出來,爬的到處都是。”我決定和水修說清楚,萬一這里有什么陷阱,他也能替我處理。
水修松開我,走進浴室了看了一圈兒,把我抱在懷里,摸了摸我的頭發,說:“大概這幾天太累了,所以你眼花了,把一只或者幾只,看成了一群吧。”
我對水修太過信任,自然而然的認為他說的對,理所應當的認為是剛剛那個無頭尸讓我緊張,所以眼花了。
想到我半夜因為眼花把他鬧醒,我心里就很不好意思,趴在他懷里傻笑著。
“睡——吧——”
水修的聲音變得很奇怪,我一抬頭,就嚇傻在原地。
他的半張臉上,這會兒爬滿了蟑螂,甚至有幾只蟑螂,正在他的耳朵里鉆進鉆出。
“你怎么了!!”我嚇得一把推開水修,但卻又忍不住去拉他的手,想問他到底是怎么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你——在怕——什么?”水修開口說話,無數只蟑螂順著他張開的嘴爬了進去,讓水修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奇怪。
“怎么了,你怎么了?”我急的要命,伸手去拍他臉上的蟑螂,但他卻拉住了我的手腕,想把我往懷里拉。
他拉我的同時,他臉上的那些蟑螂,突然張開了翅膀,一起沖向我。
而水修的五官,居然全部消失,變成一個似乎被蟲子啃噬了的黑洞。
這不是水修!
我掙脫開他的束縛,尖叫著往外跑,邊跑,邊大喊著:“水修,水修,你在哪兒!”
“在——這——里——”
我知道我不能回頭看,但我忍不住,當我回頭的那一剎那,我覺得,我腿已經軟的不能往前再走一步了。
那個渾身爬滿蟲子的人形怪物,就跟在我身后不遠的距離,追趕著我,跟他在一起的,還有如黑潮一樣的蟲子。
那些蟲子從他的身體里往外一撥一撥的涌著,把地面、墻壁都爬滿,我身后好像是一個黑洞,一個蟲子做成的黑洞,一旦掉進去就一定會被吞噬成渣。
“水修啊!!!”我發瘋一樣的尖叫,抽出睡衣里的符咒,看也不看,就往身后扔。
嘭——
一抹火,一陣兒黑煙。
噗——
一股水,打濕一片。
但是這并沒有什么用處,那些空隙很快又被更多的蟲子補滿,仍舊是密密麻麻的一片。我攻擊個不停,但那個怪物仍舊帶著那些黑潮似的蟲子,一路鋪天蓋地的壓了過來。
“水修!我在這里,水修!”我急的要命,符咒已經快要用完了,蟲子卻似乎一只都沒少,而那個怪物的速度,也沒有減慢多少。
我一路跑想頂樓,但奇怪的是,我一路又是大喊又是扔符咒的,卻沒有一間房門打開。沒有人看熱鬧,沒有人被吵醒,更沒有一個酒店的工作人員出現。
這太奇怪了,根本就不合乎常理,出發——
我停下來,拿過一個垃圾桶,一路砸著屋門,又干脆,把垃圾桶扔到了走廊的玻璃上。
有風迎面吹來,但我居然沒有聽到玻璃碎掉的聲音。
我懷疑,我中了幻術。
不過此時此刻,即使中了幻術,我還是被追趕著,何況我都不知道,這個幻術會給我帶來怎么樣的惡果。
所以我仍舊按著原路,奔到了樓頂。
四周的風更大了,那些窸窸窣窣的蟲子,甚至爬到了頂樓上搭著的床單上,明明是晚上,又是一個沒有燈的頂樓,我卻能看到那個人形怪物身上每只蟲子蠕動的痕跡。
為了證實我自己的想法,我站在原地不動,耐著心里的恐懼和那股惡心,在對方向我攻擊的時候,攥緊了手不去摸符咒,更不閃開,而是閉上眼睛不去看,不理睬。
果然,我沒有感覺到一點點的疼痛,相反的,還覺得自己被人非常小心的抱在了懷里。這個懷抱很熟悉,有涼涼的感覺,和剛剛那個在浴室里的怪物不一樣。
“水修!”我興奮地睜開眼睛,但眼前看到的卻不是我的老公,而是那個人形怪物正發動他身上各種各樣的蟲子,對我進行攻擊。
我看著自己的手臂上爬滿了甲蟲,它們正在啃咬著我,甚至都咬出了血。配合著這幅畫面,我甚至覺得手臂上鉆心的疼。
我緊緊閉上眼睛,一切都消失不說,也沒有任何疼感。
我吸了口氣,再次睜開眼睛,又是黑壓壓的蟲子和手臂上被撕咬的疼感。
幾次實驗下來,我確定這個幻術是靠眼睛倆欺騙我,讓我看到恐怖的畫面后,再讓我其他五感產生響應的反應,進一步,讓我產生錯覺,認為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慘了……
我根本就不會破除幻術,師傅也還沒有教給我這么高端的法術。沒關系,我有水修!
“水修,你在吧?”我又一次閉上眼睛,果然不再疼了,我摸著抱著我的人,冰涼涼的手感,我更確定,這就是水修了。
但是,我卻沒有聽到他的回答。
我閉著眼睛回抱住他,遮住自己的眼睛說:“水修,我中了幻術,我看到很多蟲子襲擊我,而且會感到疼。”
仍舊沒有回答,但我卻能感覺到,抱著我的水修有了動作。他拉著我的手臂,一點點兒看著,然后,捏住了我的手指。
“對!我扎過手!”我激動的睜開眼睛,想告訴他,他找對了。
但是面前,卻是一把碩大的刀,正沖著我迎頭砍下。我嚇得馬上閉上眼睛,什么也不去看。
真的有刀一樣的東西落在我手上,涼冰冰的感覺從手指上蔓延開。
但手指上卻只有輕輕的,針刺似的疼痛,以及,一股,有什么東西,從手指內被抽出的感覺。
隨著那股力量被抽出體內,我也終于撐不住,腳一軟,癱倒在水修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