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陰曼沐浴完,看了看那塊白布,想了想,在浴房裡找了找,果然在旁邊的櫃子裡找到了一個抽屜,裡頭放著一疊白布。
她拿了一塊乾淨的裹上,穿好了裡衣,才讓阿辭和雲兒進來。
因爲她現在不敢確定,到底誰知道她的真實身份,萬一一不小心,傳了出去,便是欺君,株連九族的大罪。
“啊!”趙陰曼剛出門就看到一個黑影站在門邊,嚇了一大跳。
阿辭和雲兒連忙跑出來:“公子,怎麼了?”
趙陰曼一邊撫著胸口一邊深呼吸,剛叫完,才發現是潮落,潮落也被趙陰曼嚇著了,連忙跪下道:“公子恕罪!”
趙陰曼摸了摸額頭:“起來吧。”今天一天有些緊張過度,一直繃著,所以敏感了一些。
她回到房裡,想著之後該怎麼辦,朝中的人,她大多都認識,這點倒是不用擔心。處理公文這事兒,她也看過裴清越的隨筆了,大概有個瞭解。
現在她最想知道的是,裴清越到底是怎麼落水的。
對了,她想起來了,潮落一直跟在裴清越旁邊,他應該知道。
“潮落。”趙陰曼朝著外頭叫了一聲。
潮落就馬上進來了:“公子有何吩咐?”
趙陰曼指了指門:“把門關上。”
“啊!”潮落猶豫了一下,過去把門關上。
趙陰曼坐在書桌前,擺起架子道:“潮落,你跟著我,多久了?”
“回公子,屬下六歲進府,就一直跟在公子旁邊,已經十二年了。”
“那好,我問你,我爲何會落水?”趙陰曼儘量以平常語氣問,但是心裡確實滿懷期待。
潮落雙手拿著佩劍一舉,中氣十足的說:“是屬下照看公子不周,屬下有罪,請公子責罰!”
趙陰曼嚥了口口水:“不是,本宮……子就想知道我爲何會落水?”
“這……屬下就不知了。”潮落有些猶豫的回答到。
“你不知,你日日跟在我身旁,怎會不知?”趙陰曼有些急了。
“公子忘了,隨侍不得入中庭。”
中庭,中庭的水,就只有鏡明湖,鏡明湖的水,源自寒潭,寒潭寒潭,顧名思義,冰冷徹骨,這才初春,以裴清越這身子骨,不病纔怪。
潮落看裴清越想的出神,便問了一句:“公子,可是想起了什麼?”
趙陰曼心裡想,我要是真想起了什麼就好了。
“你下去吧!”
“夜深了,公子早些歇息。”潮落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的裴清越,桌上的燭臺透出昏黃的燭光,打在她白皙的臉上,倒顯得她更溫柔了。
趙陰曼看過去,潮落還沒出去。
潮落看到她的眼神,便一下反應過來,有些慌亂的退了出去。
趙陰曼疑惑的摸了摸光滑的臉,她剛纔是不是看錯了,潮落的耳朵,好像有些紅了。
夜裡,趙陰曼躺在牀上,外頭的蟲鳴聲音顯得周遭格外安靜。
她想著,自己現在已然在裴清越的身體裡了,那就得把自己當做裴清越,不然,到時候如果口誤,就會惹上許多麻煩。
想著想著,便有些迷迷糊糊的,外頭蟲鳴聲越叫越有勁兒,像是一首幽靜的曲子。
她做了一個夢,夢裡有皇兄,父皇,母后,還有阮暮言,不知爲何,阮暮言的神情很是奇怪,跟她平日裡見到的,完全不一樣。
他慢慢的向她靠近,她被嚇的一下驚醒過來,身上汗津津的。
還想著昨兒夜裡想著的話,從此以後,她便是裴清越,世上再無趙陰曼。
次日。
裴清越醒來,睜眼,看著眼前的淺青色帳幔和月白色的流蘇,呆呆的出神,饒是在她的身體裡呆了一天了,還是有些恍惚。
這一切就像是夢一樣,說起夢,倒是突然想起昨天夜裡做的夢,阮暮言的臉,想起來還是有些奇怪。
她做公主的時候,阮暮言跟她,也算是相敬如賓。
她是公主,皇帝賜婚,即便再不願意,也是沒辦法。
“公子,可要起身?”雲兒在門口出聲問道。
裴清越坐起來:“進來吧。”
用完早膳,阿辭在旁問道:“公子今日可還要看書練字?”
趙陰曼點了點頭,自從跟阮暮言成婚後,三年裡,雖看過不少書,但是字倒是寫的少。如今成了御史丞,免不了多寫字。
再者,魏容前幾日來看她就已經提出要讓她接手公文,恐怕過幾日,便要上朝了。她可得趁著這段時間空閒,多練練,免得被人看出破綻。
傍晚,阿辭進來,看到裴清越還在練字,便出聲道:“公子,您練字練了一天了,不如去街上走走?”
裴清越想著,自從醒來便只在房間周圍轉過,這裴府,她之前也沒來過,熟悉熟悉也是好的。
“那便出去走走。”
許是在屋子裡坐久了,有些悶,打開門,便覺得神清氣爽。有些許涼風,院子裡有假山,錯落有致,還有兩個廊架,上頭的枯藤已經有些嫩芽長出來了。
風中帶著一絲青草混著泥土的味道,甚是清新。
連廊從兩旁延伸出去,一直到宅子門口,旁邊還放著盆栽,清雅乾淨,中間有一條木道。
她走出院子,入眼便是裴府的庭院,很寬敞,大門旁邊,還栽種著兩棵楊柳。
倒讓她想起一句詩,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
他們走出大門,裴清越便被眼前的繁華景象吸引了,她生前很少到街上。
最後一回看到街上,還是父皇命她進宮調養的時候,她讓阿藍把簾子拉開,朝外頭看了一眼。
街上有賣各種東西的,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熱鬧的很。
她走了一會,倒是覺得有些奇怪,之前經過街上,從未見過這麼多人,今日怎麼?
“公子,這是你最常來的茶樓,要不上去坐坐吧?”阿辭指著旁邊一座茶樓道。
裴清越看過去,這茶樓倒是風雅,牌匾上刻著兩個字:螢樓。
她走進去,茶樓裡頭很是熱鬧。
在二樓,她隨意找了個靠窗的空位坐下,點了一壺碧螺春,阿辭在旁邊悄悄說了一句:“可惜了,不知今日人爲何如此多,公子平日裡常坐的位置被人坐了。”
裴清越順著阿辭的目光看過去,那也是靠窗的位置,就在他們桌前面一桌。坐著四個年輕人。
店小二剛把茶端上來,他們就聽到前面那桌有位書生打扮的人說:“聽說,這回春闈會試的第一場是御史臺裴大人出的卷子。”
裴清越倒茶的動作頓了頓。
“公子!”阿辭出言提醒道。
裴清越回過神,才發覺茶水已快滿。
“可剛進京都,就聽聞裴大人落水,高燒不退,連日都未上朝了!”
剛剛那個說話的人接到:“依我看啊,他是活該!”
潮落聽到這話,便急了,想上前阻止。
裴清越伸手攔住了他。
他看了一眼裴清越,只見裴清越向他搖了搖頭。
那人接著說:“這春闈會試的最後一題,便是爲官之道,這參加會試的人,都是爲了做官去的,所以這官,誰都未做過,這題,如若不是有意爲難,我可不信。”
“若心中無爲官之道,即便是做了官,也做不長久。”有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不大不小,剛好能夠讓他們聽到。
他們往後面看去,是一個清秀儒雅,穿著一身青色袍服,看著氣度不凡的公子。
開口之人,正是裴清越。
那人被裴清越嗆聲,有些激動,譏諷到:“說的好像你做過官一樣,別到時候連春闈會試第一場都過不了。”
裴清越接著說:“我未曾參加會試,又何來過不過一說!”
那人一聽,便樂了,更是譏笑道:“原來是連會試都未曾參加過的,如此一來,便更無資格說道。”
潮落聽到這話如此難聽,有些沉不住氣了,指著他:“你……”話還未開口,便被裴清越攔了下來。
裴清越拉著他們出來,不再理會他們。
誰知那人看裴清越走了,還在背後笑著說:“想來是郡試都未過,來京都湊熱鬧之人,一個連會試都未曾參加之人也配說出這種話,不知天高地厚。”
回去的路上,潮落問道:“公子,屬下實在不明白,爲何不說出身份,教訓一下那個猖狂之人?”
“若是他能做官,日後自會見到,若是不能做官,這一面許是見他的最後一面,今後,怕是無機會再碰到,那又何必跟一個見最後一面的人動氣,反而傷了自己。”
回到府裡,雲兒已經準備好了晚膳,裴清越走過去的時候,看到雲兒今日的穿著跟之前的好像有些不一樣。
頭上的簪子,也多了一支銀色的蝴蝶,倒是精巧的很,銀片薄薄的,做成蝴蝶的蝶翼,稍稍一動,便輕輕的抖動起來,像是馬上要飛走了的樣子。
裴清越看著,隨口說了一句:“你這簪子,倒是精巧靈動。”
雲兒立刻開心的說:“這是前幾日剛置辦的,公子看的高興,奴婢也開心!”
裴清越坐下用膳,看著雲兒的樣子,忽然想起來,自己在外人眼裡,還是男子,這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