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老夫人醒了!”
剛回西宅, 才躺下,阿辭欣喜的聲音便透過門傳進來。
她連忙起身,也顧不得那麼多, 隨手拿起旁邊架子上掛著的披風, 披到身上, 便匆匆去過去北苑。
華闕的方子用下去, 當夜裡裴老夫人便不再吐血, 只是一直昏迷著,連著在北苑侍奉了兩日。
自從裴老夫人服了藥,華闕便也上心了幾分, 日日抽空過來看看。
前兩日藍懿雙跟她說藍老爺想要做朝廷供糧草商賈的事,她後來也同樑繪說了。
樑繪應該跟藍老爺說了是她的意思, 以至於第二日藍老爺上裴府來跟她擺臉色, 她又不靠藍府, 所以那日藍老爺過來,她也就敷衍了事。
只不過藍懿雙的臉色, 看著不大好的樣子。
她到北苑,進到屋裡,裴老夫人臉色蒼白的躺著,這一病,裴老夫人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清越。”裴老夫人虛弱的叫了她一聲, 聲音有些喑啞。
“娘, 我在。”她連忙走上前。
“聽李嬤嬤說, 我病著這些日子, 你下了朝便來守著。”
“這是清越的本分。”
“你爹呢?”裴老夫人接著問了一句。
提到裴陌, 她就氣都不打一處來,自從那天夜裡同蔣爾嵐回來瞧了瞧裴老夫人, 其餘時間,便都在南苑。
裴老夫人見她沉默,突然釋然的笑了笑,眼角的淚水便像一條線順著臉龐滑下來。
“你們都出去,我同清越單獨說兩句。”她眼睛裡含著淚,側過頭看向她。
所有人都出去了,裴老夫人朝著她溫柔的道:“過來。”
她坐在牀沿,看著裴老夫人紅紅的眼睛,心裡有些發酸。
裴老夫人慢慢道:“我季潔笙這輩子,把全部都賭在了你的身上,可娘有時候又會想,我是不是做錯了。”
裴老夫人說著,眼淚也止不住的流:“娘病著這些日子,想明白了,你是不能光明正大的以裴清越的身份生孩子了,其實這樣也好。”
她說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接著道:“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樣,喜新厭舊。”
“你若真是個女兒身,未必活的比現在好。”
她心裡狠狠的顫了一下,確實,她前世是公主,真正開心的時候,又有多少。
裴老夫人又說了許多,但她的腦子,只有那一句,你若真是個女兒身,未必活的比現在好。
華闕傍晚過來,聽說裴老夫人醒了,倒是高興。
“多謝華先生。”她送華闕出去拱手同華闕道謝。
華闕笑了笑:“也是裴老夫人命大。”
她鄭重地說:“華先生日後有需要裴某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裴某能幫的,定會盡全力。”
華闕看著她,轉身往遠處看了看,意味深長的說:“我只是盛王的門客,裴大人是朝臣,哪裡需要裴大人幫什麼,若真是要幫,裴大人也應該幫應該幫助之人,裴大人說是不是?”
她看到華闕看的方向,正是盛王府的方向。
華闕在暗示她。
華闕說完,看向裴清越,只見她沒有旁的表情,也看著盛王府的方向道:“華先生不是朝廷之人,未牽扯其中,自然不知道其中利害。”
她說完,又對著華闕道:“華先生也是人,自然會有需要裴某幫忙的地方,華先生不如好好在盛王府待著,以待來日。”
華闕見她這樣,倒是讚賞的笑了笑:“能碰著裴大人這樣的,倘若你我往後……”
下面的話他沒再說,不過她也明白。
華闕臨走前,回頭對她說:“大人也別忘了,幫你的人是華某,可人情,終歸記在別人身上。”
她看著華闕,沒說話,直到送走他。
看來皇兄現下在朝裡的形式不太好,不然華闕不會想著法兒的勸她跟他站在一塊。
——
今年的初雪下的格外早。
府裡已經換上了冬日的陳設,她還是睡在地上。
儘管屋裡燒了炭,地上的寒氣透過被子都能傳上來。
今日下朝,外頭已經積了一地的雪,白茫茫的,彷彿整個天地都安靜了,只有雪花在無聲地飄落。
在馬車裡,手裡的暖爐已經有些涼了,腳也冰涼,她扯了扯身上的狐皮大氅,想著待會回去一定要好好用熱水泡泡腳。
回到西宅,還未進到屋裡,就聞到一股酒菜的味道,她把身上的大氅脫下,抖了抖雪,推門進去。
裡頭炭火燒的足,暖烘烘的,讓她覺得一陣酥軟。
藍懿雙坐在桌前,正在斟酒,看到她回來,有些不自然的笑著道:“夫君回來了。”
“嗯。”她應聲,走到裡頭,把大氅掛在架子上。
屋裡只有藍懿雙一個人,其他下人都不在,連妙竹都不在,她覺得有些奇怪。
坐到位子上,藍懿雙把酒遞過去,她接過,探究性地看了一眼藍懿雙。
藍懿雙低頭像是有些心虛的樣子,躲避了她的目光,並有些掩飾道:“夫君怎麼如此看妾身?”
她捏著酒杯,晃了晃,看了一眼酒杯裡的酒,接著一飲而盡。
藍懿雙看著她把酒喝下,有一種釋然的感覺,她一邊給裴清越佈菜,一邊觀察她的反應。
果然,沒過一會,裴清越便有些暈的用手撐住腦袋,撐了一會,便倒在酒桌上了。
“夫君?夫君?”藍懿雙伸手搖了搖裴清越的手臂,裴清越都沒有什麼反應,眼睛緊閉著。
空氣中異常安靜,只剩下炭火輕輕灼燒的聲音。
藍懿雙鬆了一口氣,便準備伸手去扶裴清越。
手還未碰到,便突然一下被另外一隻手緊緊抓住了。
藍懿雙一顫。
藍懿雙擡頭,便看到裴清越眼神冰冷的盯著她,明明屋裡的炭火很足,卻也讓她覺得背後有幾分涼意。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裴清越,一時被驚的呆愣在那,手就被這樣被裴清越抓著。
“妾身……妾……”藍懿雙有些結巴,不知道怎麼回答。
裴清越狠狠的甩開她的手,拿起桌上剛剛被她喝了的酒杯,把嘴裡含著的酒慢慢吐進酒杯裡。
“你想做什麼?”
裴清越現在的聲音,毫無感情,甚至還帶著審問的意味。
藍懿雙眼睛含淚,慘笑地反問道:“我想幹什麼,裴清越你不知道嗎?”
“成親前我就跟你說的很明白,不要妄想同我有感情。”她冷冷地說。
藍懿雙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啪嗒啪嗒往下掉,紅著眼睛看著她說:“是,我藍懿雙作爲你裴清越名正言順的正妻,在你心裡,還不如一個奴婢!”
藍懿雙一字一句地說道,像是想把心裡的不滿都發泄出來。
“這是你自己心裡想,還是有人跟你說的?”她波瀾不驚的問道。
藍懿雙一怔,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接著說:“我早前就同你說過,南苑同西宅有罅隙,蔣爾嵐跟你說了什麼?”
“蔣小娘說的,又有哪裡錯了,如果我有了孩子,你就肯定不會這麼對我的,起碼看在孩子的份上。”
“那我現在告訴你,你不可能會有我的孩子。”她看向藍懿雙絕望的眼睛,堅定且決絕的說道。
藍懿雙一下癱坐到地上,彷彿抽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氣。
帶著桌上的筷子,落在地上噼裡啪啦的聲音格外清脆。
慘笑著流淚道:“原來你竟不喜我至此。”
過了一會,藍懿雙突然轉頭,有些瘋魔的看著她道。
“所以你想同誰有孩子?陽滋公主嗎?”
聽到藍懿雙提起陽滋,她有些微慍,陽滋是她妹妹,她想同她有孩子!呵!
“潮落!”她用力的叫了一聲。
潮落立刻推門進來:“公子。”
看到藍懿雙癱坐在地上,有些些驚訝:“有何吩咐?”
“讓雲兒和阿辭把西宅的後院收拾出來,讓藍懿雙住著。”
潮落微微有些停頓,片刻之後道了一聲:“是。”
她蹲下,擡起藍懿雙的下巴,盯著道:“從前我以爲你良善,還對你心懷愧疚,如今是你自己自作孽,也別怪我不客氣。”
妙竹早一步進來,瞧見自家小姐癱坐在地上,顫著聲音叫了一聲:“小姐!”
說完連忙跑過去。
阿辭和雲兒進來的時候,看到藍懿雙癱坐在地上啜泣,公子鐵青著臉,坐在桌前,一言不發。
兩人被裡頭的氣氛嚇到了,都沒敢多說話,只是整理著藍懿雙的東西。
整個屋子裡,只有她們收拾東西和藍懿雙輕輕啜泣的聲音。
她坐著,看阿辭和雲兒把藍懿雙的東西一件一件的拿出來,心裡其實也是有些難過的。
方纔是真的生氣。
但她相信藍懿雙是受了蔣爾嵐的影響,肯定也不是真的想要幹嘛。
但如果她現在還不採取什麼措施來阻止藍懿雙的話,那就很有可能會被藍懿雙知道她的身份。
到時候,她該如何自處便是個問題了。
“公子,東西都收拾好了。”雲兒躬身說到。
她點了點頭,隨即同藍懿雙道:“往後你便在後院裡住著吧。”
藍懿雙沒應聲,只是紅著眼睛看著她。
妙竹看不下去了,一邊哭,一邊磕頭道:“姑爺,都是奴婢的錯,同小姐無半分關係,姑爺要罰就罰奴婢吧。”
“那酒也是你遞給我的?”她語氣有些上挑,輕輕的問道。
妙竹一臉頹然,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