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宮門纔開,便有一輛華貴的馬車,前呼後擁的出了宮門。
鶯澗苑, 李賜還沒醒。
便聽到外頭吵吵嚷嚷的, 眉頭一皺, 生氣了。
大聲叫了一聲, 內(nèi)侍立刻進來。
“外頭怎麼回事!吵到本殿睡覺了知不知道!”
內(nèi)侍有些害怕道:”殿下, 是陽滋公主過來了。”
李賜的怒火一下就澆滅了,嘴角饒有興致的勾起,喃喃道:“趙陽滋, 竟然真的來了?!?
裴清越,有點手段!
趙陽滋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 精緻的妝容下, 看不出什麼表情。
下人們在旁邊暗暗擦著汗, 九皇子還沒動靜,也還沒鬆口, 這邊又是南錦公主。
而且,按理來說,這其實還是南錦的地盤。
九皇子一直不鬆口,他們下人也不敢造次,只得在一旁乾著急。
不一會兒, 內(nèi)侍匆匆趕來, 臉上帶著諂媚的笑, 尖銳著嗓子:“陽滋公主, 實在對不住, 我們殿下方纔才醒,才讓公主等了這麼一會, 趕緊裡面請?!?
趙陽滋不屑的瞥了一眼那個內(nèi)侍,沒應(yīng)聲,提著裙襬,徑直往裡頭走去。
內(nèi)侍尷尬地笑了兩聲,跟著進去。
李賜正穿著一身鬆鬆垮垮的嫩黃色繡著麒麟的春衫,坐著用早膳。
跟沒骨頭似的,一隻手撐在另外一張椅子上,手上捏著點心。
淡淡地擡眼,看了一眼裝扮整齊,穿著一身藍色宮裝的趙陽滋。
這算是他們倆第一次見面。
說實話,趙陽滋的臉,確實好看,柔美婉約,只不過,看樣子,不夠大氣,不夠沉穩(wěn)。
李賜拿著點心,輕輕搖了搖頭,果然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隨即臉上帶出一絲調(diào)笑:“不知陽滋公主這一大早的,來我鶯澗苑有何貴幹啊。”
趙陽滋知道李賜是個沒禮數(shù)的,也毫不在意,端著架子:“你們都下去?!?
下人應(yīng)聲,全數(shù)退下,只剩李賜帶來的兩個內(nèi)侍站著沒動。
趙陽滋知道,李賜不點頭,他們倆就不會下去,畢竟,算起來,他們是北淮的人。
“李賜,你確定,本殿要當(dāng)著他們倆的面跟你說這些話嗎?”聲音裡帶著一絲威脅的意味,彷彿李賜聽到一定會答應(yīng)一樣。
李賜咬了一口手裡的點心,輕佻道:“公主如果不介意,本殿又有什麼介意的,公主難不成還能跟本殿說閨房之事?”
趙陽滋哪裡聽得這種露.骨的打趣,一張臉?biāo)查g紅了,有些羞憤的伸出手:“李賜,你!”
彷彿被氣到了一般。
李賜露出壞笑,揮了揮手:“下去吧?!?
那兩個內(nèi)侍應(yīng)聲下去。
趙陽滋見那兩個內(nèi)侍下去,才從袖子裡掏出昨日晶蓮盒子裡掉出來的那封信。
“讓我見見給我寫這封信的人。”語氣篤定。
李賜裝作不知道,流裡流氣道:“哪位情郎給公主的信?放到我面前,就不怕我吃味嗎?”
趙陽滋狐疑的看了李賜一眼,隨即又堅定道:“這封信,除了你,不會是別人。”
李賜挑眉,舔了舔嘴脣:“你就這麼確定?”
趙陽滋心裡一沉,面上鎮(zhèn)靜道:“對,信是放在晶蓮盒子裡的,而且沒有署名也沒有約見地點,錦盒裡,除了晶蓮,旁的一概沒有,除了你,不會是別人。”
李賜輕笑出聲:“果然是深宮裡長大的?!?
“是誰,我要見她?”趙陽滋表現(xiàn)地有些急切。
李賜摸了摸嘴脣:“那人,不是你想見就見的,而且我總得知道,你爲(wèi)什麼想見吧?”
趙陽滋心裡一顫,爲(wèi)什麼想見?因爲(wèi)……因爲(wèi)那人很有可能是陰曼姐姐。
不對,這話太荒唐了,她昨夜裡想了一夜,都不能確定,又怎麼能跟李賜說。
“本公主爲(wèi)什麼要告訴你!”趙陽滋換了一種強硬的語氣。
李賜淡笑:“趙陽滋,你別忘了,你現(xiàn)在可是在求人?”
“李賜,你別得寸進尺!”
趙陽滋話音剛落,門就被敲了敲。
“殿下,裴大人來了?!?
裴清越?
趙陽滋腦子忽然想起她生辰宴上,裴清越的夫人藍懿雙送的百合簪子。
裴清越是負(fù)責(zé)李賜的主迎!
而且,她之前就覺得,自從裴清越落水之後,身上總有一股她莫名熟悉的感覺。
她那時候還疑惑爲(wèi)何裴清越的夫人會知道她喜歡百合,原以爲(wèi)是湊巧,如今細(xì)想,哪有這麼巧?。?!
趙陽滋眉頭微蹙,想的出神,李賜適時出聲:“請她進來吧。”
來的夠快!
她進到鶯澗苑前廳,就看見陽滋穿著一身藍色宮裝站在李賜面前,雖然上了妝,但細(xì)看還是能看出來臉色憔悴,人也瘦了不少。
她朝著兩個人行了禮。
李賜好整以暇地坐著:“裴大人,來的這麼巧?”
趙陽滋從裴清越進來就一直盯著她看,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
“殿下!能否讓下官同陽滋公主說幾句。”她同李賜說到。
李賜撇撇嘴:“裴大人,你我現(xiàn)在在同一條船上,有什麼是不能講與我聽的嗎?”
語氣委屈,彷彿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這還真不能跟你說,跟你說了,是真完了。
“還望殿下成全?!?
李賜起身,不經(jīng)意地往房樑上瞥了一眼,不甘心道:“唉,本殿就是個多餘的?!?
說完起身出去。
趙陽滋倒是有些驚詫,方纔還很囂張的李賜,如今卻異常聽話。
她狐疑地看著裴清越,然後把信拿起來,不確定的問道:“裴大人?這信,是你寫的嗎?”
她點了點頭。
趙陽滋心裡一顫,嚥了咽口水,連呼吸都變得微微有些急促起來,喉嚨莫名有些哽咽:“你……你是?”
她點點頭,一臉愛撫地看著趙陽滋。
趙陽滋的眼淚有些繃不住了,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往下掉,身子也因爲(wèi)激動而顫抖。
沒想到,沒想到,誰又能想到!人死了,不僅死而復(fù)生,還依附在別人的身體裡。
“陽滋,我知道你不想嫁給李賜,李賜也不想娶你,不如,你放棄公主的身份,找個地方,從此山高水遠(yuǎn),再也不回宮裡了,如何?”
她試著出聲。
趙陽滋聽完倒是有些猶豫:“可,可李賜那邊?!?
“易容,李賜會找個身形跟你差不多的姑娘,易容成你,嫁到北淮,北淮皇帝身患重疾,沒有多久了,李賜一旦繼位,便會找個理由,說皇后暴斃,死無對證?!?
趙陽滋抹了抹眼淚,堅定道:“好,陽滋全都聽姐姐的?!?
“可姐姐,你怎麼會?”陽滋終於提出了心裡最深的疑惑。
“此事我也說不清,大概命運使然,是我命不該絕吧,天底下的事情,誰又說的請呢,更何況,如此荒誕!”
趙陽滋回去了,她到偏房,同李賜告辭。
李賜知道事情進行的順利,擡眼懶懶道:“裴大人,本殿真是小瞧你了!如此麻煩的事,縱使是我去做,謀劃的再周全,也算不準(zhǔn)趙陽滋,可裴大人不一樣,不僅謀劃周全,連人心,都算在裡頭了!”
“妙絕!”
她斂了眉眼,輕淡道:“那下官,就多謝殿下誇獎了。”
李賜吃吃笑了兩聲,聲音低沉且認(rèn)真:“本殿突然覺得,裴大人長相英氣些也沒什麼,看得久了,也就順眼了,裴大人說是不是?”
這李賜肯定是還沒睡醒,一大早就開始說渾話。
“殿下馬上就要成婚之人,這時候要是坐實了龍陽之好,恐怕,難以交代,北淮那邊,應(yīng)該也會很麻煩。”
她平靜的回到,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李賜笑了笑:“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殿下若是無事,下官便先告辭了?!?
等到裴清越真正退出去。
一個黑色的身影閃身出來。
“殿下?!?
李賜靠在枕頭上,手裡拿著婢女斟滿的酒:“在房裡說了這麼一會兒,就說通了,本殿倒是想知道,裴清越都說了什麼?!?
暗衛(wèi)有些慌張,說實話,裴清越和趙陽滋在房裡說什麼,他都聽見了,可連在一起,還真不知道什麼意思。
“這……屬下……屬下無能,實在聽不懂她們在說些什麼。”
李賜微微一頓,語氣變得凌厲起來:“你把你聽到的,全都複述一遍?!?
等到暗衛(wèi)複述完,李賜也有些蒙,有些疑惑的轉(zhuǎn)著手裡的酒杯。
“把她們的關(guān)係查清楚,從前的那些事,事無鉅細(xì),我都要知道?!?
“是?!?
聽她們說的話,想來應(yīng)該是認(rèn)識的,但是又很奇怪,趙陽滋此前明明跟裴清越不是很熟的樣子,但是,今日卻叫她,姐姐。
嘴角勾起,裴清越這個女人,像個字謎,越看越看不透,有意思。
她剛出鶯澗苑,便瞧見魏容的馬車停在一旁,看見她,笑著對她揮了揮手:“清越!”
她過去。
魏容道:“清越,本來去你府上找你,管家說你來了鶯澗苑,我便過來等你。”
“等我做什麼?”她問道。
“也沒什麼,只不過最近忙的,感覺許久未見你了,你可有事,若是無事,一起去螢樓喝一杯茶?!?
她仔細(xì)想了想,好像確實很久沒有去螢樓了,點了點頭,兩輛馬車從鶯澗苑門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