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淼的咆哮有了意料之外的效果。她操控的死人們忽然又重新動了起來,整齊劃一的動作就像是受過訓練的軍隊。
這次動起來的不止是死人,甚至包括杜浪明。
海盜們慌張的看著自己的老大對著兄弟舉起了武器,無神的兩眼裡面看不見一點點作爲人類的氣息。
“老大!你醒醒啊!”大伍的嗓子都喊啞了也沒有能阻止杜浪明對他砍下那一刀。
沒有人想到大伍並沒有避開。
他選擇了自己去承受那一刀。
也沒有人想到刀刃並沒有落在大伍的身上。
是小伍的屍體,用自己的骨頭接住了杜浪明的刀。
這些都是瞬息之間發(fā)生的事情,誰都沒有看清過程,誰都沒能理解怎麼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包括苗淼也沒能理解。
死人全都開始失控了。小伍雖然幫大伍接下來杜浪明的那一刀,可接下來也像是壞掉的機器一樣,將手臂扭成了奇怪的角度,和杜浪明撕打在一起。
胖劉則拖著一般腐爛的身子朝著苗淼撲了過去,那陣勢不像是要對苗淼進行物理傷害,倒像是要非禮她一樣。苗淼手忙腳亂的想要用禿頭擋住胖劉。可禿頭也不聽她的,自己一個舞手動腳的就朝著海盜堆裡衝了過去。
雖然死人們看上去動作滑稽搞笑,可他們造成的傷害是實打實的。不知道疼痛的死人能用自己的骨頭捅穿對方的肚子,能用自己腦袋頂開對方的刀刃。
血和內臟混在一起,腐爛的肉和新鮮的手腳混在一起,海水和**混在一起。
時空在混亂的甲板上停滯了。活人和死人混在一起,生命也一同流逝。旁觀著這一切,趙乾宇的臉上卻毫無表情。海岸旁的林百花也毫無表情。
從海中站起來的林氏姐妹的屍體們,像是在記錄這一場混亂的墓碑,也像是哀憐活人的先輩。她們在混亂中也悄悄地回到了自己葬身的海底,只留下林百花一個人站在海浪中,打溼的衣服凸顯出她原本瘦削的線條。
“趙哥。”賀銘傑開口說話的時候覺得嗓子乾裂的很,但比起甲板上的混亂,這已經(jīng)不算什麼了,“我們,就這麼看著嗎?”
“就快結束了。”趙乾宇嘆了口氣,“小賀,你是大學生,你給我講講這種事情到底有什麼道理。”
賀銘傑沒理解趙乾宇的意思。
不過他也不用理解了。
海平面上出現(xiàn)了一絲橙色,一抹暖光從海的盡頭鋪了開來,漆黑的深夜也緩慢退場了。甲板上的混亂到了最後的階段,杜浪明早就被幹掉了,大伍還剩下一口氣,小伍的屍體已經(jīng)支零破碎無法再拼接起來,禿頭的屍體只剩了一半,胖劉連脂肪帶內臟全都不見了。
活人始終是無法戰(zhàn)勝死人的。
“呸。”苗淼啐了一口血水。她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渾水摸魚想給杜浪明一刀,卻被大伍趁機偷襲,雖然避開了要害,也傷筋動骨了。
剩下的能喘氣的已經(jīng)沒能力再動彈了。失控的死人們隨著苗淼的衰弱而慢慢失去了行動能力。
“趙乾宇!你給我滾出來!我知道是你這個渣滓!”
初升太陽的赤紅光芒裡,苗淼對著天空撕心裂肺地嘶吼著。她早就知道這一切都和趙乾宇有關,只是人生當中太多事情知道也是沒用的。
“有本事做這些事情!就別躲起來啊!縮頭烏龜!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苗淼的罵聲在海島上空盤旋。
“臭女人!閉嘴!”還能喘口氣的海盜唾罵了一句。
“你!害死了!我們老大!我們兄弟!”也有已經(jīng)失聲痛哭的。
“我呸!要不是杜浪明這貨不頂用,至於變成現(xiàn)在這樣嗎。你們這羣沒有腦子的!人家坐山觀虎鬥,你們就願意當咬人的狗!”苗淼先是痛罵,罵著罵著她自己反而冷靜了下來,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液體,不管那是海水還是血水還是別的什麼,她都不在意了,“呵,你們老大,你們兄弟,他盤算找到寶藏就洗手不幹的時候,你們在哪呢?”
大伍撐著最後一口氣,指著苗淼斷斷續(xù)續(xù)地罵道:“你說謊!老大,不,不是這樣的!”
苗淼的回答,只有一個冷笑。
“趙哥,咱們不出去嗎?”賀銘傑看不懂趙乾宇,“不是說準備好全體都動手的嗎?”
“說你大學生,學生氣息是客套話,你就還真的不帶腦子。”趙乾宇這會覺得蘇月雅懟人有道理了。
蘇月雅一直忍著沒說話,這會總算是舒了一口氣:“你是不是覺得被人家罵不是男人了,心裡特別不痛快?”她問的是賀銘傑。
賀銘傑嘀咕了一句:“人身攻擊確實不痛快。”
“那你想出去做什麼?跟她對罵?”蘇月雅雙手環(huán)抱,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賀銘傑。
被蘇月雅看的渾身不舒服,賀銘傑只能閉著眼睛回答:“不能對罵,得講道理啊。都已經(jīng)這樣了,那些死人要是再動起來,說不定連苗淼都殺了。而且剩下的活人也需要處理傷口。他們應該知道自己沒有戰(zhàn)鬥力了吧?”
趙乾宇嘆了口氣。
蘇月雅也嘆了口氣。
只有賀銘傑不明白。
“小賀同學啊。”趙乾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有點高,讓趙乾宇意識到自己身高的現(xiàn)實了,“荒島上最沒有用的是什麼?名聲。你要是想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做好人好事我不攔著。但是苗淼和海盜。他們跟你不一樣。你以爲苗淼真的是想把我叫出去罵一頓?”
趙乾宇指了指海盜船的船舷兩側,那裡有一艘已經(jīng)放下去的救生艇:“那是苗淼的救生艇。她這個人,自己得不到的絕對不會讓我們得到。但是死的一定不能是自己。所以,她叫我出去,不過是爲了拉我陪葬杜浪明。好讓她趁機逃跑。”
雖然對趙乾宇的話將信將疑,賀銘傑還是捂上了耳朵假裝沒聽見苗淼罵人。
叫罵聲沒有持續(xù)很久,苗淼冷笑了一聲:“趙乾宇你果然不是男人。真慫。比錢程那玩意兒都慫。”說完她突然一個翻身,直直地往海里墜了下去。
突然起來的行動讓她身邊的海盜們都沒有反應過來,倒是死人一個接一個的追著苗淼跳了下去。撲通撲通的聲音在海面上下餃子似的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