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文,算了,不要鬥氣了,就這樣算了。”蘇妲己突然出聲勸道。
“你又看了我的想法。”許仙沒有生氣,也沒有解釋,“有些事總是要有人做。”
“可是他們有信仰,這並不算錯。”蘇妲己繼續(xù)說。
“信仰?你知道我是後世人,對信仰並不講究,也並不反感。信仰是個人的意識行爲,靠集體建立起來的信仰難以長久,靠集體的信念建立起來的信仰會隨著某個宗教、政黨、組織的解體而煙消雲(yún)散。信仰的內容五花八門,千奇百怪。天人合一信仰、上帝信仰、神佛信仰、科學信仰、對權利、地位、金錢、聲譽、美色等的癡迷和崇拜也是信仰,‘及時行樂’、‘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得過且過’等也是信仰。”但是做什麼都得有底線,沒了底線,還叫什麼人……
許仙這邊正說著,城門已經(jīng)打了開,不少人已經(jīng)涌出城去,當然也有留下的。
出去的一直衝到信徒軍大陣前,他們沒有殺人,反而女婢們便將一盤盤散發(fā)著奇特香味的美味佳餚端到席桌上。這一盤盤各式油炸煎炒的肉菜,全是用那七個小妾身上的肉做成的,誘人的香味撲鼻而來。接下來一羣女婢們便端上來一盤盤一看便知是人肉的菜餚。
許仙就在城門上看著,他的視力,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上的是什麼菜,是什麼樣式……其中有:大盤大盤的清蒸玉腳、清蒸肥奶、清蒸玉膀、清蒸**等全是女人身上最爲敏感的部位。而他的嗅覺同樣出色,聞得人肉的菜香。然而衝出去的人,已經(jīng)成了狂信者的他們,根本是一心信仰,便也顧不了那麼許多,將滿桌用女人肉做成的菜餚吃了個精光。
沒有跟上,也便不是狂信徒。無論是許仙勸下的,還是他們自己意志堅定的。吃人絕對依然是他們的底線之—,看著自己以往的同人吃人,他們是既噁心,又羞愧,紛紛說:“大人,這全是他們的錯,是他們告訴我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正義,什麼又是邪惡……”
“把油物準備好。”許仙說。
“什麼?”
“把這些日子吃剩的油與木材一起丟在地上。”許仙又說。
男軍雖說是炮灰—樣的存在,但是他們的生活環(huán)境,許仙知道,也身有體會。
對他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自然是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
所以他不說,只做。
畢竟是勢力雄大的教派,他們並沒有趁著男軍轉化爲狂信徒,衝出城那會兒攻城,而是當著男子的面,吃飽喝足了,才大模大樣列起軍陣而來。
他們陣前吃人確實是打擊了士氣,畢竟再怎麼宣傳也好,嗜吃同類,總是會讓人害怕的。
吱-鄭明忙著讓人去關城門。
許仙皺了下眉,卻也沒有阻止,反而對紫霞說:“你們先回山,一會兒這兒恐怕將會有無邊業(yè)力。”
“那你怎麼辦?”紫霞比起自己,更擔心他的安全。
許仙卻說:“有些事總要有人幹。不親身經(jīng)歷業(yè)力,我的九天隱龍訣怕是難以進步。”他不是有意在騙她,只是不想她擔心罷了。
許仙不知道佛國打戰(zhàn)打了多少年,更加不知道他們這種業(yè)力戰(zhàn)法使了多少年,但是你卻不得不否認,這法子的有效。
雖說他們名義上是份屬一門,但是攻城略地卻是真的,隕落的修士也是真的。
紫霞她們當然可以出手,但是那樣一來,便有隕落的危險。本來許仙也不想這樣冒險,他只是想打上一場後勤戰(zhàn)爭。
雙方都是人,是人便需要吃喝。所以與他們耗,耗到他們糧草不濟,從而退兵,這本就是想好的計劃,爲此他甚至想了把糧田圍在城中。但是他們竟然在陣前吃了人。先吃出城的軍士,後吃自己的人……
這根本就不是人類的戰(zhàn)爭,而是不同種族的戰(zhàn)鬥。所以許仙怒了,他必須賭上一把,衝破業(yè)力對修士的損害,否則自己也會讓人家吃了。
“漢文,那你小心。”紫霞不想分開。
“沒事的。我有九天隱龍訣,殺他們幾個人,對我沒有什麼影響,反倒是業(yè)力上了你們的身,就不好了。”許仙笑著,連哄帶騙,勸她們離開。
紫霞看著許仙的笑容,很認真,然後她信了。“那好,這劍先還你。我看你怎麼斬殺他們!”她把紫青劍留下。
許仙接過了到,嚴肅地看向諸葛昂他們……
來吧!來吧!就看是你們的業(yè)力厲害,還是我的主場出色。
諸葛昂他們對自己極有信心,此時也沒有管什麼冠冕堂皇的對陣,直接讓大軍擺好陣勢之後,就立刻借用著大軍的力量,以及自己本身實力合力之下刺向了人間城城門的一個點,雖然說起來簡單,但是真正的想要控制十幾萬軍隊的力量集中攻擊一個點,卻是有著不小的難度,必須要有強大的意志才行,是以他們的第一擊攻擊雖然強勁,造成了令入眼花繚亂的破壞效果,但是城門也只是晃盪了一下,之後就恢復了正常。
但是他們並沒有因此而放棄,反而再次的借用大軍的力量,更加認真仔細的控制著這股力量繼續(xù)的攻擊剛剛的哪一點,效果雖然比上一次好,但是依然沒有破壞掉城門,諸葛昂再次的準備攻擊大陣之時,邊上的高瓚亦是隨之出手,集中攻擊城門那一點。
城門修的再好,也只是個死物。也許人間凡人面對幾噸重的鋼鐵門,無能爲力,—直到了火器登上了歷史的舞臺,城池才漸漸失效。
但是這兒是佛國,是有修爲的地方。許仙也是個有神職的存在,神力—出,比拼的便是雙方的修爲。兩個小小的鬼修,即便有軍陣之勢,也根本不會是許仙的對手,力量層次的區(qū)別,也不是一二十萬信徒可以對抗的。
到了法則的高度,數(shù)量已經(jīng)不再那麼重要了。不過,許仙沒有出手,他在等他們進來。
不殺則已,—殺便要殺個精光乾淨。吃人的老虎要打死,吃人的人更加不可以留。
雖然許仙沒有打過什麼戰(zhàn),但是也也知道這一二十萬人,其中還有騎兵,即便你在野外打敗他們,想全殲卻難。而許仙既然準備下殺手,先別管這業(yè)力不業(yè)力,他是絕對不想自己的主場優(yōu)勢下只殺兩個鬼仙的。
諸葛昂、軍認、高瓚,有了三方的幫助,加上許仙沒有施展守護神力,沒有在城門上加諸力量,轟的一聲,城門終於被破開了一角。看到城門破了,諸葛昂周邊的十幾萬大軍瘋狂的向著那片已經(jīng)被破開的角落遠程攻擊著。
“神使,這什麼人間城,簡直是圖有虛名。這麼多的鋼鐵,神使幾下子便擊穿了。神使修爲高深,所向披靡!”
“過了,過了。我這只不過是遇到了一個圖有虛名的假修真!”諸葛昂得意笑著,“這天下的大能不是你我可以猜度的。”雖然是這麼說,他卻是一幅我是大能的表情。
“就是,一個小小的假修士,還敢在這兒建城,簡直是不要命了!”
“嗯-我佛門廣大,講究渡盡蒼生。殺生爲護生,斬業(yè)非斬人……”諸葛昂—幅得道高僧的樣子,責備他們不應爲殺人而殺人。
—時間,叫好聲不斷。
只是他們攻進來才知道,自己面對的不過是個甕城。水泥的光滑平整,四周的圍城,點起火來,簡直就像是燒竈一樣。男子在城牆上根本不需要殺敵,只需要投下木柴便足以殺敵。
“邪教徒,你們竟然如此殘忍,放火燒殺佛門弟子,你們一定會下阿鼻地獄的!”他們怒罵著,吼叫著,彷彿許仙他們十惡不赦似的。
當然,他們的怒罵聲是一點兒作用也沒有,那火起的噼叭聲,燒死人的慘叫聲,他們的罵聲根本傳不上來,便爲之淹沒,就是有一點兒,也如那風聲一般,聽不清,聽不明。
許仙則死死盯住,看那黑色的業(yè)力鎖鏈,掙扎著,扭曲著,向人鎖去。
這兒是人間城,是人道所在……但是那又怎麼樣?殺人有業(yè)力,這是人道也承認的。不,是人道更加認可的。
許仙皺了下眉。
“南無馬元尊王佛,佛光護我真身!”有法術的,立即紛紛唸咒,但是……“邪魔,你到底是使了什麼邪術?爲什麼我們的法術不靈了?”
火焰聲,慘叫聲……沒人聽清他們說什麼,只有許仙聽到了。原本緊皺的眉頭不由舒展了不少。
總算不是毫無收穫。
雖說許仙是有信心人間城內法術不存,但是信心是信心,即便有歷史的前科,也抵不上眼前的真實。
“衆(zhòng)信徒聽著,衝出去!”諸葛昂突然下令了。
隨著他的—聲令下,許仙的臉色又變了。
常聽人說:“螻蟻尚且貪生。”言下之義,是說螻蟻都是一些貪生怕死的小生靈。然而,許仙卻想起了蟻球的故事。
一個秋日的下午,一片臨河的草叢突然起火,呼呼直躥的烈焰形成一個火圈,向草叢中央的一個小丘陵包圍過來。丘陵上無數(shù)的螞蟻被燒得節(jié)節(jié)敗退,就在這時,出人意料的事發(fā)生了,只見螞蟻們迅速聚攏,抱成一團,滾成一個黑色的“蟻球”衝進火海。烈火將外層的螞蟻燒得噼啪作響,然而,“蟻球”越滾越快,終於穿過火海,大多數(shù)螞蟻絕處逢生。
不同的是,許仙看到的是“人球”。烈火中滾動的“人球”,外層的人用自己的生命爲裡層的人鋪就了一條新生之路,即便是人已經(jīng)燒熟了,卻至死不放手,讓那火焰就在自己的身上燒,燒的滋滋作響,燒的人油—地……
趨吉避兇,是所有動物的本能。烈火中滾動的“蟻球”,外層的螞蟻用生命爲裡層的螞蟻鋪就了一條新生之路,這種超乎本能之外的犧牲精神,令我們這些自命爲世界主宰的人類肅然起敬。
螞蟻是這樣,但是一旦人做出了同樣的事。許仙感受到的只有寒意。
“南無馬元尊王佛!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被火燒的信徒們高呼口號,而這口號的出處則來自“人球”內部。
許仙用力去聽,耐心去聽,卻也只聽了個隱隱約約。
“犧牲,意味著捨棄,捨棄生命……犧牲,是‘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大智大勇:犧牲,是‘我以我血薦軒轅’的大仁大義;犧牲,是‘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大慈大悲。捨去今世的皮囊,求得來生的功德……”
許仙已經(jīng)聽不下去,所以他跳了下去,堵在城門口。即便他們可以衝出火海,那麼也絕對不會放過,特別是中間發(fā)號施令的。絕不放過!至於業(yè)力……已經(jīng)沾染上了,多—個,少一個,又有什麼區(qū)別?
看到許仙下去,鄭明也下來了……有—個帶頭,便有第二個,第三個……再軟弱的人也有爆發(fā)的—天,再無能的人,身體中也會有著血性。
長長的大槍,猛地穿刺,把那即將滾出來的人球,又捅了回去。
佛號聲更大了,但是無論他們有什麼樣的經(jīng)文,都已經(jīng)引誘不了任何人。這兒是人間城,這兒是無法的世界,進來了,他們的法術便已經(jīng)不復存在。
看著一層層完全燒熟、烤焦的人從人球上剝落,許仙也不是不同情他們,但是同清歸同情。既然已經(jīng)不再是人的戰(zhàn)爭,不再把他們當人看,自然也就沒有用人的命去換雜碎的命的道理。諸葛昂與高瓚必須死!無論是他們的性情,還是他們知道了人間城的秘密。
“大師兄,救命!”但是他們卻不甘心死,反而吐出自己的心血,求救。
看到心血可以化爲血鳥,飛出人間城。許仙便知道自己的主場並沒有建設好,但是正當他準備打掉血鳥時。就在這時,他莫名感覺到了危險,四處環(huán)視,突然他盯住了自己身後。一支全甲騎兵出現(xiàn)了。
“你們絕對不要放他們出來。”許仙只想了—下,便安排好人守住城門,單身獨劍走了出去。
黑色的業(yè)力鎖鏈纏在身上並不是那麼好受。如果是凡人,根本就沒有影響,最多也就是性格上有點兒變化。但是他不是凡人,他是修真,他是逆天改命的修真,他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元神變得乾澀,運轉不易。但是他現(xiàn)在必須需要元神,至少在甕城中的敵人死乾淨之前,他要想辦法攔住新來的軍隊。
“想不到只是指點他們,同樣也會有業(yè)力。”許仙自言自語。
現(xiàn)在的他,就像是一個獨行於天地間的劍客,孤獨失落。
“漢文,如果你的法子可行,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修士隕落了。”蘇妲己嘆了口氣。
她不知道怎麼幫忙,也不會脫身的法門。如果她知道,她會,她就不會死,不會與許仙相遇,更加不會是蘇妲己了。
許仙也知道沒人可以幫的上自己,沒人。而他又要面對十萬精騎。他現(xiàn)在所能做的,便是把所有感情收起來。他自己的事,他自己面對。是他的業(yè),也只有他自己能抗。與任何人無關,也不會歸罪於任何人,更不會讓他人代自己揹負業(yè)力。這是人道,這是人祖當年的誓言……
許仙不是人祖,他也沒有那麼偉大。他畢竟還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淚有感情的人。所以他只能寄情於劍,有物寄託,寂寞的種子就可以深埋於他的心底。
長身直立,白衣如雪,如亙古以來就屹立在那裡的雕塑一般。多少年風風雨雨,孤獨的眸子裡終於也掠過寂寞的影子。
什麼是寂寞?
年輕的時候沒有人會去回答這個問題,寂寞離他們很遠,就算偶爾涌出的一絲感嘆,也逃不出意氣的影子。可許多年後,就算不願去想起這個問題,卻已經(jīng)沒有辦法擺脫那份深入骨髓的寂寞。
寄情於劍,太上忘情,就註定了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愛人,只有與劍爲伍。
這絕非是許仙的選擇,而是沒的選擇。突如其來的十萬精騎,不太上忘情,不忘記業(yè)力,總會有斬不下去的時候。既然都是死,那麼便殺!
“誠心正意,乃劍之精義所在。入忘我之境,誠於劍,乃有成。心誠非一昔之力,斗轉星移,十數(shù)年未曾改變,方爲心誠,誠於劍;所殺之人皆該殺,決不濫殺無辜,是爲誠於人。獨誠於劍,不過能入劍道而已;誠於人,方能得證大道。”
許仙沒有那麼多時間去誠,所以他言出法隨,藉助字道,藉助佛門宏願之法,在短短的隻言片語之間,完成別人十數(shù)年,甚至幾十年才能完成的道路。
若能誠心誠意,則入劍道易,只是若無引路之人、激發(fā)之事,終不得破繭,未有大成。
斜陽,踏著急匆匆的餘輝,身後,自己建的城,一條歸家的路在大部分人眼裡顯得格外的親切。可那個細長的影子絲毫沒有升起過這個念頭,他的心漸漸下沉,漸漸沒有了家,沒有了情,沒有了瞻前顧後……在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字: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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