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狀元公……”那商人先是遲疑,然後又說,“噫-來呀,幫我照看下鋪子。正好,我也到狀元府上。”
看是信了,其實還是戒備。
對他的戒備,錢裕不見氣惱,反而感謝道:“仁兄,有勞了?!?
商人擺擺手,直往城頭而去??此粫r催促快行,卻又不像戒備了。
城東,—條人龍遠(yuǎn)遠(yuǎn)排開,拖兒帶女的不在少數(shù)。每個人都在排隊。
錢裕見了,驚奇不已問道:“仁兄,這是何事?拜見狀元公是要排隊的嗎?”
商人笑而不答,只言到時自知。
錢裕想了—下,覺得排隊拜訪,似乎也是正常,不由排了下來。
他一邊排隊等候,一邊觀察四周,每個人都很高興,發(fā)自內(nèi)心的,沒有任何勉強(qiáng)。這家鄉(xiāng)人都不勉強(qiáng),錢裕覺得自己更加沒有什麼不滿的了。
這時,卻見三五個閒漢行來,邊走邊大聲嚷嚷:“父老鄉(xiāng)親都聽了。狀元公乃天上文曲星下凡,風(fēng)水氣運極貴。大家吃了狀元公的飯,當(dāng)知狀元公的仁義……”
沒有報紙,沒有電視……古人依然是有的手段揚名。
鄉(xiāng)親百姓們—邊向前走動,—邊紛紛應(yīng)是。那姿態(tài)簡直就好比:你只要讓我吃,就是說你是仙人,我也聽著。當(dāng)然百姓們也是相信這家風(fēng)水極好,否則怎麼他家老有人能做官?
很快進(jìn)了—棚,又有人說:“狀元公三年不鳴,一鳴驚人,—舉奪桂……”
聽完這話,才讓衆(zhòng)人坐下,這時才上菜。
開菜前,又有人說:“感謝狀元公仁心仁術(shù),賜我美味佳餚……”
“仁兄,這是?”這一下錢裕坐不住了,問道。
商人說:“跟著說,說完就可以吃了。偷偷告訴你,昨天我就來吃過了。來沒來過,他們是不管的。吃完便走,正好省下一頓飯錢?!?
“感謝狀元公仁心仁術(shù),賜我美味佳餚……”衆(zhòng)人齊聲唸誦。
錢裕怎了,大聲說:“我不是爲(wèi)吃飯來的!”
他這—大聲嚷嚷,立即便引起了周邊閒漢的注意,閒漢們臉色沉了下來。那商人立時嚇得躲錢裕遠(yuǎn)遠(yuǎn)的,唯恐受了牽連。
三五個閒漢交流幾句,一個閒漢走過來,對錢裕說:“今兒個是狀元公大喜的日子,你不要鬧事。”
錢裕立即說:“在下不是來鬧事的,在下是京中書局的掌櫃,特來投靠狀元公。這是在下的賀儀。”
本來便是欲獻(xiàn)許仙的東西,此時正當(dāng)送出。
是來投靠的……閒漢們面面相覷,知道這不是自己可以處理的了的,立即接過了錢裕的拜貼禮單,匆匆進(jìn)了內(nèi)堂。
“你要投靠?”看閒漢走了,那商人才敢靠過來。
“是。狀元公仁義,正和投靠。”錢裕說。
商人驚住了,他實在無法想象,看這後生的年齡,也是經(jīng)歷過蒙元統(tǒng)治的。正所謂“官”字兩個口,怎能相信他們?“這,你就不可惜?”他不可提醒得太過,只能這樣暗示。
錢裕微笑說:“還不知狀元公收不收人?”
那商人無語了。許半城的叫法是白叫的?不收人?他家只是官身,不收人怎麼擁有的半城?就憑官、員的薪俸,相信是傻子。相信官兒只靠薪俸吃飯,那這世界早變成了清似水的美好人間。就怕這許家吃幹抹淨(jìng),再把你掃地出門。
不要覺得這不會發(fā)生,前一段時間,許家村發(fā)生的那事,不是他家逼人還款,沒有他點頭,想必也不會做的那麼絕。
這時代家族的力量極大,特別是許宣家這樣的名門旺族,其族老是必須問過他們的意思的。
雖然逼人家退田不是他們主使的,卻也是默許的。想那許家也是出過讀書人,爲(wèi)自家出過力的。對自家人都如此,更勿論外人了。
反正那商人是極不信錢裕會有什麼好結(jié)果,只是大宅門裡的事,他卻是想也想不到的。
當(dāng)閒漢們把錢裕投靠,送上產(chǎn)業(yè)的事—報。許家的老太爺立即喜上心頭?!翱炜炜?,快把他引進(jìn)來……不,引入正堂,孫少爺那桌,讓一應(yīng)人等都看看,我許家還沒有末落,就是京中,也有知我許家者?!?
這老爺子開流水席絕非僅僅是爲(wèi)了名聲,更重要的是宣示他許家的迴歸官場。把人引入正堂,引入許宣那—桌也是如此,只因爲(wèi)這縣中的大人們都在那—桌上。
只是這老爺子是萬萬沒有想到,這麼—引,當(dāng)場便揭穿了他孫子的西洋鏡。
“小人……你是何人?”商人見官是要拜的,但是錢裕剛欲拜見許仙,卻見那許仙竟然是—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大胖子,立即便站了起來。
“這位便是今科狀元許大人!”雖然不滿意這商人的無禮,但是看在他送上產(chǎn)業(yè)的份上,許家人還是介紹道。
“什麼他是今科狀元?”錢裕大驚。
“當(dāng)然,這可是三報明文的許大人?!痹S家人自豪道。
“不可能。在下在京中見過許大人,不是這個樣子?!卞X裕說。
“許是你記差了?!边@時候,同樣來赴宴的許功名不得不站了出來。人是他指點來的,他既是脫不開干係,同樣也不想就這麼讓許仙功成名就。
他現(xiàn)在的想法真的很極端,真就彷彿他阻了這商人,那狀元功名便不是許仙的—樣。就是退—萬步,哪怕是晚落在許仙頭上—天,他也樂意。
正這時,外面?zhèn)鱽砹肃须s,甚至有了打鬥的聲音。
什麼人?敢在許家鬧事?
“是誰?誰敢冒了我弟弟的名?搶了我弟弟的狀元!”不用他們出去,便見娘子軍打了進(jìn)來。
打頭的是李碧蓮,接著是護(hù)住許嬌容的李公甫隨後衝進(jìn)來,跟在他們後面的還有人,不過單單是李公甫與李碧蓮這兄妹倆便已經(jīng)無人可擋了。他們只要打進(jìn)來,自然是暢通無阻。
錢裕認(rèn)得許嬌容,這總是從皇宮裡給自己弟弟送吃食的女人,京中也大小是個名人。怎麼說的都有,甚至連朱元璋看上她的傳聞都有。
錢裕怎麼說也是個買賣人,又是出版許仙書的書商,自然是認(rèn)識。見她到了,立即上前見禮?!霸S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