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最后以那個威嚴(yán)的男人出面才算解決。
讓雨歇吃驚的是——她竟然沒有受到任何懲罰?而在她原本的認(rèn)知里,她這樣傷了他的兒子,難道不該受到類似剝皮啊剜心啊一類的刑罰么?再輕點,好歹也得餓她幾頓讓她受點教訓(xùn)才像話吧。她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隨時逃走的準(zhǔn)備了??墒墙Y(jié)果什么都沒有……讓她覺得這世界真是不真實。
畢竟她都打算好破罐子破摔,以為自己一定會見到一個護(hù)犢的暴怒的男人……結(jié)果,這般平和的態(tài)度究竟是為了哪般?
莫不是笑里藏刀?
讓雨歇更吃驚的是——這男人——她終于看到這男人的真面目。
“師……師傅?”她瞠目結(jié)舌。
“師傅?”玄衣男人的笑容里沒有多少溫度,“你還有師傅?”
你這樣毫不顧忌地當(dāng)著一個妖怪的面鄙視妖怪的文化真的好么?
雨歇沉默。
她當(dāng)然知道他不可能會是她的師傅……其實兩個人也沒有那么像,乍一看雖然會覺得像,再一看,便知道這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若不是出現(xiàn)得太突然,她也不至于會有那么一瞬間將兩個人兩張面容重疊起來。這男人的五官比師傅的要犀利了許多,完全不知柔和為何物?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導(dǎo)致氣質(zhì)也差別極大。
師傅雖然沉靜,不怎么愛說話,但是氣質(zhì)溫潤,像是一塊上好的美玉,很有翩翩君子的樣子,讓人看著很容易產(chǎn)生親切,想要親近的感覺。
而這個人,有著和師傅相似的五官,卻每每在那末梢細(xì)節(jié)之處摻了一點凌厲感,合在一起便有股不怒自威的威嚴(yán),讓人望而卻步。
這樣的人……怎么會是她的師傅呢?
“抱歉,一時眼花?!彼f得非常沒誠意。
玄衣男人挑眉:“你會說話……你聽得懂人話?”
雨歇:“……”你才聽不懂人話!==??!你全國人民都聽不懂人話!←_←!!
“你既與人交流無礙,朕的孩兒讓你幻化成人形,你為何不愿?還出手傷人?”
呦呵……敢情還是來興師問罪的?。?
“你兒子囂張傲慢沒禮貌,打擾我睡覺,在我面前喊打喊殺,我不喜歡他??丛谀憔攘宋业姆萆?,也不過是出手小小地教育了他一下,讓他懂點做人的道理。你放心,我出手很有分寸,他死不了的。你不用感謝我了?!边@理直氣壯的樣子真的沒問題么?
“你還想要朕感謝你?”男人不怒反笑。
“那倒不必。”雨歇很自得,一點都沒覺得不好意思,扭了扭身子露出肚皮,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懶洋洋道:“你把我好吃好喝供了這么久,我這么做是應(yīng)該的,舉手之勞而已。你不知道,我們妖族向來不喜歡欠別人的,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你對我的大恩大德,我當(dāng)然要好好報答了。”
瞧瞧……這姑娘無恥的。
“你在怪朕?”
雨歇摸摸臉,“……”話說,這情緒有表現(xiàn)得這么明顯么?
“你不喜歡被關(guān)起來?”
廢話!
雨歇翻了一個白眼:“正常人都不喜歡被關(guān)起來吧?”
男人涼涼道:“你是妖怪?!?
雨歇怒了,這人絕對歧視妖怪!看看,這說的叫什么話!“妖怪也不喜歡被關(guān)起來!”
“……想要出來,也不是不可以。”男人用隨意的語氣拋出一個巨大的誘惑。
雨歇被這涼涼的語氣刺激得菊花一緊,黃豆眼緊緊地盯著他,“這么好?你有什么條件?”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天上掉餡餅這種事情,雨歇是一定不會相信的。
他瞟了她一眼,語氣還是隨意,卻帶著幾分讓人不得不信服的味道:“變作人形,朕便許你出籠。”
“這……”雨歇有些猶豫。
“你不愿意?”他一字一頓地問。
她當(dāng)然不愿意!
變成人形對她的傷一點幫助都沒有,還沒有原形來得有利。
當(dāng)然,這一點他是絕對不會告訴這個男人的。雖然被過度忌憚的結(jié)果大概是提前下黑手咔嚓掉,但是這些人若是一點都不忌憚她……她大概也會過得很辛苦。因此,讓這些人類對她保持適當(dāng)?shù)募蓱勈潜匾模?
雨歇于是傲嬌地抬起下巴,“本妖允許你們這些凡夫俗子這樣觀摩我的真身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賜,凡人,你要求太多了喔!”
男人轉(zhuǎn)身就走。
“哎……哎……那誰,你回來?。 ?
男人停下腳步轉(zhuǎn)過頭來,似笑非笑,“不是嫌朕要求太多么?”
雨歇:“……念在,咳咳……廢話這么多干什么!我又沒說我不答應(yīng)!你走那么快作甚呢?!難道我連考慮一下都不可以么?我說你這凡人怎么這么沒風(fēng)度?居然就這么走了!這像話么像話么像話么?巴拉巴拉巴拉……”到最后直接埋怨上癮了。
男人:“……”
雨歇清了一下嗓子:“你還有別的條件否?”
男人很干脆,沒有坐地起價?!盁o。”
人類擁有的美德已經(jīng)不多了,突然遇到這樣一個不貪心的凡人,雨歇表示非常不適應(yīng)。
“就這樣?”雨歇很懷疑。
“你還想如何?”
她什么都不想!
“為什么啊?能給我一個理由否?”雨歇有一下沒一下地小弧度甩著尾巴。
她也就是沒話找話,根本沒指望他會告訴她一個正經(jīng)的理由,甚至沒指望他會搭話。
但他說了:“自然是有趣——朕還未見過活著的妖怪,你是頭一個。”
瞧這話實誠的~話說,她該不該榮幸一把?
雨歇:“……”
→_→這一定是個昏君??!
……
雨歇一時間心思百轉(zhuǎn)千回,雖然其實出不出來都無所謂,反正這籠子對她來說也就是個裝飾品。事實上,以她現(xiàn)在的程度,她要是想要出來,這些人還真的攔不住她。不過呢……她就算是在籠子里也是好吃好喝供著的,一點損失都沒有。而且外頭寒冬臘月的,也沒什么好玩的,出去反而是一種受罪。最重要的是,她傷還沒有好透,就算有什么好玩的,她也得乖乖按捺下來養(yǎng)傷。她可不想就這么給殘了。
當(dāng)然,不管是人還是妖,她都不喜歡被關(guān)在籠子里這么日夜監(jiān)視著,感覺不是那么的好——尤其還經(jīng)常有人來圍觀她,這一點讓她暴躁地想要找個人撓他個天女散花!
總而言之,關(guān)著無所謂,但是能光明正大地出來當(dāng)然是更好的選擇。
談判終了,還算歡快。
雨歇一時多嘴:“你不怕我出來之后胡作非為殺人放火?”
男人的眼睛瞬間瞇成了一條縫,十分犀利危險:“你會么?”
這么敏感的話題她是為什么要挑起來???!
雨歇訕訕地?fù)u搖尾巴,“我不是那種靈識未開的小妖怪,連自我都沒有,想必這一點你已經(jīng)很清楚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當(dāng)然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碑?dāng)然,人若犯我,我也是不會手軟的。這后半句話她就不說了——說出來不好,顯得她太兇殘。
“朕會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
雨歇隨便哼哼:“嗯……什么時候放我出去?”
“隨時可以?!?
雨歇沉吟:“能不能給我準(zhǔn)備幾套衣服先?”
男人回想起那一日所見,眼里劃過兩分了然,拍了拍手掌招了個侍從進(jìn)來,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交代了一番。
雨歇毫無壓力地插嘴:“一般漂亮的就行,不用太花哨了……吶吶,記得質(zhì)量一定要好!我要能保暖一點的!不保暖的不要穿!”
侍從:“(⊙o⊙)!”發(fā)生了什么事?這個妖怪說話了!而且還對陛下大不敬!
男人淡淡地補(bǔ)充了一句:“順便去將朕的狐裘取來?!?
侍從:“……”
雨歇繼續(xù)插嘴:“要快一點??!請務(wù)必拿出你十萬馬力的速度吧!”
侍從:“(⊙o⊙)!”
男人瞥了雨歇一眼,看向侍從,“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
……
那侍從一臉惶恐地退了下去,不出半盞茶的時間,便拿來了好幾套衣衫,還有那件順便取來的狐裘。
雨歇笑了,露出兩顆尖尖的牙齒不吝夸獎,道:“你的侍從效率不錯么!很好!”
侍從:“(⊙o⊙)!”今天腫么了?這個妖怪說話了!這個妖怪還夸獎了他!這個世界怎么了?!喔~陛下!
男人淡淡地一揮手:“……外頭候著。”
“是~”侍從連滾帶爬出了門去,直到被外面的冷風(fēng)那么一吹,他才找到了落地的感覺。昨天一定沒有睡好,今天才會產(chǎn)生這般不靠譜的錯覺!
雨歇突然想到了一個還算重要的問題,于是便開口問了:“喂,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雨歇?!?
“妖怪也有名字?”
雨歇沉默了一下:“凡人,誰準(zhǔn)你這么歧視妖怪的???!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俊?
“郝猛?!?
雨歇先是噎了一下,索性自己沒有喝水,否則必須得噴沒商量。她瞬間邪惡,猥瑣一笑:“好猛?這名兒誰給你起的?真是取得妙啊!連我這么個外人都能一下子瞧出取這名字的人包含了對你美好的期冀?。》踩耍Π桑 ?
雖然沒聽懂,但初步斷定不是好話。
郝猛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