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便是指她這一種的。她一路黑著臉,都沒跟一臉無辜的狐貍說半句話。等回了自家院子,總共也不過花了兩個時辰,可是這心情卻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將那自個兒撞上來的一株青詞花扔在自家院子里,隨便施了一個禁錮的結界,想著明日見到阿玥時再交給他也不遲,便進屋睡覺去了。
不料第二日便出了事。
雨歇還沒睡醒,便聽到了巨大的拍悶聲,直接把她從睡夢之中拍醒了過來,雨歇從迷蒙中睜開眼睛,晃晃悠悠地爬去開門,一眼便看到門外的阿玥一臉驚慌。雨歇頓時清醒了幾分,她還從未見過阿玥這副表情!
“雨歇,你昨夜是不是去了若耶溪了?”
雨歇一窒,“你怎么知道?”
阿玥側開身子,“你自己看?!?
雨歇下意識一望,頓時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她的結界什么時候破了?還有……那朵青詞花是吃了催生劑么?怎么,怎么會在這短短一夜間,便長滿了她的整個院子?
花枝搖曳,含羞待放。好看是好看,卻絕對是個麻煩。雨歇下意識砸吧砸吧嘴,喃喃道:“怎么會,我明明只采了一朵啊!”她可沒有將那青詞花全部搬過來!雨歇游過去拍了拍那些個青詞花,一點反應都沒有,像最普通的花一樣,根本就不會吵也不會鬧。她很詫異不解:“也不像是死了啊,怎么都沒動靜了?”
阿玥沒聽清雨歇的喃喃低語,徑自囑咐她:“如今清夜魔君尋上門來了,雨歇,你便呆在這里,莫要出來?!?
“清夜魔君?”雨歇傻了,“他誰???”
阿玥聞言也是一臉錯愕,“你不知道清夜魔君?”
雨歇郁郁地點頭,聽阿玥的語氣,她難道該認識那什么清夜魔君不成?
阿玥溫和的面容終于有一剎那間的破裂,“雨歇,那清夜魔君便是這青詞花的主人?!?
晴天霹靂!
雨歇大驚失色:“青詞花怎么會有主人的?!”
“青詞花自然是有主的。你不知那清夜魔君是個花癡,愛花成狂,數萬年前便占了若耶溪,致力于培養青詞花,直至如今方才聽得他終于養成了數十朵青詞。不料……”他環視了一周,這一回,是真的只剩下苦笑了。
雨歇猶如被雷轟了,當場焦在那里!什么都不用說了,她闖禍了!她這么安分守己的好妖怪,竟然會闖禍!實在是太讓人惶恐了!雨歇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他花了那么多年,也不過養成了那么四五十朵,你看現在這院子里的也不止這個數量。要不……要不我將它們全部還回去,算是賠罪?”雖然感覺是不太一樣了,但不能否認這些本質里還是青詞花不是。
阿玥搖頭:“最好不要……清夜魔君最好面子?!?
“……那怎么辦?”雨歇急得團團轉,直接奪門跑出去,剛走幾步,又被阿玥拽回來。
“雨歇,你想去做什么?”
這語氣有些嚴肅,雨歇囁嚅道:“我……”
“你放心,有師傅在,這件事也并沒有你想的那般嚴重,你現在只需呆在房中等著消息便可?!?
雨歇下意識便安了心,好一會才想起來:“對方可是個魔君!”
阿玥拍了拍她的腦袋,安慰道:“莫擔心。”
雨歇呆滯良久,茫然地看著阿玥吩咐一番之后匆匆離去。
半天,她從出神中回過神來,咬牙切齒地一聲吼:“狐貍!”
狐貍慵懶的聲音從床上傳來,“吼吼,一大早的,雨歇叫人家……做什么呢?”
她徑自回房,將狐貍從床上揪下來,怒道:“你騙我!”
狐貍被吊著,詫異地抱住自己的尾巴:“話可不能亂說喔,人家從來沒有騙過你的,你怎么可以如此懷疑人家對你至誠的心呢!”
“滾!我問你,那清夜魔君的事情你可知道?”
狐貍沉吟:“自然是……知道的啊。若耶溪畔埋枯骨么,清夜魔君法力高強,又愛花成癡,對青詞花起了覬覦之心的人無一不死于此人手下,成了花肥……”
雨歇瞬間抓狂,“你知道?你知道!那你怎么不告訴我?!”
狐貍裝模作樣地驚訝了一把,“雨歇原來不知道么?”
雨歇陰測測地笑,露出兩顆尖尖的獠牙:“你說呢?”
狐貍很無辜地眨眨眼睛:“討厭,你又沒問人家!人家怎么會知道你不知道?人家還以為你都知道,并且還成竹在胸呢!”
雨歇:“……”
……
后頭發生了什么事情雨歇就不得而知了,阿玥既然讓她好好呆在屋里,那她便好好呆著。只是第一次覺得什么叫作度秒如年?至于狐貍,早早地被她趕走了,愛去哪里調戲漂亮妹子就去哪里!這件事沒必要牽扯不相干的人進來。
雨歇這廂等得心焦,也不知過了多久,實在是有些熬不住了,便沖出房門,想偷偷溜去前廳看看。既然是她惹出來的事,實在不好讓師傅幫她善后。
一出門,便撞進一襲青衫之中。
雨歇詫異抬頭,便見自家師傅波瀾不驚的面容。
“師傅……”她規規矩矩地退后兩步,想問不敢問,想認錯,也不敢。
瀟若的聲音頗為冷淡:“你隨我來?!?
雨歇乖乖應是。
……
這是雨歇第一次來到自家師傅住的院子,卻不料是這副情景。心情多少是有點糾結。瀟若的院子很大,也最是簡單樸素。他將她帶到最里間的屋子,那屋子幾乎是掩在一片青竹之間,不細看不一定能看出來。雨歇進屋之后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那是一間書房。
瀟若也不理會她,自顧自取了書籍,坐在桌案前開始看。
雨歇幾次欲言又止,最后見師傅確實沒有搭理她的意思,也只好息了那份心思,乖乖地垂著腦袋保持一個姿勢站在那里,竟然毫無睡意。午后的陽光被這一大片青竹擋在外頭,對小屋沒有半點影響。阿玥中途來過一次,是來送午膳的,瀟若看了眼那盅粥,沒說什么。阿玥自覺地將粥放在桌案前,想要布置用膳,卻聽瀟若淡淡的說道:“出去吧?!?
阿玥應是,退了出去,經過雨歇身邊時,悄悄給了她一個寬慰的眼神。
雨歇頓時覺得心安了不少,嘴角的弧度才剛剛扯起了一小半,便聽到自家師傅略顯冷清的聲音。
“雨歇,你可有怨言?”
雨歇本想著他會問“雨歇,你可知錯?”孰料,他卻問了一句遠的。她心里一動,很想搖頭,表示自己不敢有怨言。最終,只是扁了一張嘴,不表態。
“為師知你心里有怨。”瀟若看了她一眼,慢慢說道:“青詞花一事,并不能全算在你身上。為師今日罰你,便是想要告訴你,每次做事之前必須權衡利弊,若是今日的事魔君不肯善了,你又該如何自處?”
雨歇心想,若是那魔君真不肯善了,她不是還有師傅嘛!當然,這也只是想想而已。她終歸是個很有自覺性的姑娘。
“雨歇,為師希望你能夠明白。”
雨歇想了想,輕輕說道:“師傅,雨歇明白。”
瀟若微微一頓,不再說什么,站起了身,向門外走去。門被打開的那一瞬,他突然道:“那盅粥是阿玥給你調養身子的,既是他的一番心意,你喝了再回吧?!闭f罷推門而出,留下雨歇在原地發呆。
話說,師傅說這話的意思,是代表原諒她了么?
……
狐貍這一去浪蕩,竟然浪蕩了大半年都不曾回來過。雨歇一開始還想這貨是不是因為害她受罰沒臉來見她了所以才躲起來的?再一想,又覺得這個猜想太不靠譜。狐貍會愧疚,天都該塌了!偶爾雨歇也會懷疑這家伙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莫不是被哪只強悍的妹子給纏住了脫不開身也不是沒可能的。
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
是以雨歇倒是從來沒擔心過它的生命出現威脅。
……
結果半年后,它還是回來了。
雨歇不承認自己再見狐貍的那一瞬間,產生了一種叫作惆悵的情緒。
“人家好想念雨歇啊,雨歇有想念人家么?”這是狐貍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雨歇:“……”她覺得自己那莫明其妙的惆悵情緒瞬間消散了個干凈。
“雨歇不說話,人家會當雨歇是默認了喔!”狐貍自戀地抱著毛絨絨的大尾巴,“人家就說嘛,人家離開那么久,雨歇怎么可能不想念人家!”
雨歇:“……”
狐貍握著爪子,一本正經地喟嘆道:“雨歇,其實,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很特別的存在?!?
這么正經的語氣……雨歇狐疑地瞅了它一眼,不知它又要搞什么鬼!
狐貍扒拉著爪子認認真地表示:“你想啊,人家一向只喜歡美麗的雌性,那些不美麗的雌性人家平日里是看都不會看的……你就是那最特殊的一個??!有沒有很感動呢雨歇?”
雨歇眼角抽搐,卷起一段樹干便砸了過去。
狐貍輕巧地躲開,笑容不變:“一月之后青丘之國會發生一件千年來最大的喜事哦,雨歇有沒有興趣和人家一起去看看呢?人家可是只邀請了你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