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的是個神奇的國度。
要是換作在人間的話,以她如今妖怪的身份指不定得嚇跑一大堆人,然后被一大堆道士追在屁股后面跑。而如今,她的身份在這堆人心中早就是個心照不宣的事情,卻不見有什么動靜。如果非得說有的話——每天都有三三兩兩的人來圍觀她算不算?
“這就是傳說中的妖怪啊?果然很厲害啊,居然真的能變得跟我們一樣!我養(yǎng)的妖獸就做不到這點(diǎn)??!我們陛下果然厲害,連妖怪都能降服……扒拉扒拉扒拉?!苯∶赖暮髮m女人一號。
——她什么時候被降服了她怎么不知道?!
“瞧瞧,她長得好小啊!我瞧著還沒有我高……胸也沒我大!難道妖怪都長這個樣子的么?扒拉扒拉扒拉?!备咏∶赖暮髮m女人二號。
——尼瑪她這個頭還算小,那是因?yàn)槟銈儌€頭太大了有木有?!你那足球一樣的胸部誰敢爭鋒?恕她望而卻步!走起路來真的不累么親?
“你說她不會吃人吧?我們會不會有危險?要不要找巫醫(yī)來做些防護(hù)?扒拉扒拉扒拉。”更更更加健美的后宮女人三號。
——對著妖怪說這種話真的好么?!
“我們陛下都將她放到這聚仙宮來了,是看中她要納了她吧?聽說妖怪都會那采陽補(bǔ)陰的邪術(shù),也不知道我們陛下吃不吃得消?”
——雨歇:“O__O"…”
“她不是蛇妖么?你說現(xiàn)在尾巴在哪里?變成腿了么?”
雨歇:當(dāng)即從裙擺底下伸出長尾巴將三個聒噪無比的女人一個接一個地甩了出去……姐要睡覺了!
“啊啊啊……噗通”“啊啊啊啊……噗通”“啊啊啊啊啊……噗通”三聲過后,世界終于清靜了。
雨歇懶洋洋地支起身子,將尾巴收進(jìn)裙擺內(nèi),看著一邊目瞪口呆的侍從:“我這樣做你沒意見吧?”
侍從:“(⊙o⊙)!”
“沒意見的話麻煩把外面那三個拖得遠(yuǎn)一點(diǎn)?!?
侍從:“╮(╯﹏╰)╭”這年頭侍衛(wèi)真的是沒法干了!天天得做這活還有木有出頭之日了???摔桌!
雨歇甜甜地道:“辛苦你了,小桂子!”
侍從:“……姑娘,我叫肖貴!”不叫小桂子??!
雨歇從善如流:“我知道了,你叫肖貴么!我說小桂子,杵在這里做什么,還不快點(diǎn)把那幾個女人給拖走!”
肖貴:“……”
這幾天都沒有下雪,陽光不錯。好天氣持續(xù)了整整四天。聚仙宮朝陽,溫暖干燥,周遭的積雪已經(jīng)化了個干凈。雨歇在屋子里躺了幾天,身上快要發(fā)霉長蘑菇。趁著這難得的艷陽天便裹上那件狐裘,手中抱了個湯婆子,讓肖貴搬了把貴妃椅到外頭的陽光底下曬著,自己也跟著曬了過去。
肖貴人長得機(jī)靈,腦袋也機(jī)靈,另外給她搬了個小桌子放在貴妃椅旁邊。觸手可及之處放上了瓜子糕點(diǎn),還有一本帶著彩繪的話本。
雨歇猶豫來猶豫去,還是決定不告訴他一件事——你們國家的文字她是真心不認(rèn)識!
她翻了個身,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將狐裘拉到下巴下,道:“你一定要在我曬太陽的時候門神一樣地站在我旁邊么?”
肖貴目不斜視,義正言辭:“我是陛下派來保護(hù)姑娘的!陛下吩咐過,我得緊隨姑娘左右,決不能讓姑娘落單?!?
雨歇非常之想一尾巴甩過去,打他個重傷不遂。不過貌似除了這個腦袋里缺了一根筋的小侍從敢這么大膽地來照顧一只妖怪外,其他侍從目前看到她要么就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副沒出息的樣子,要么就是擋不住好奇驚奇的一副沒出息的樣子。這么說來,還是這家伙看起來最有出息。雨歇無奈地嘆出一口氣:“我沐浴的時候你也不讓我落單么?難道你想和我洗鴛鴦?。俊?
肖貴的粉臉?biāo)查g唰地一下紅了個徹底?!肮谩媚?,你……你怎……怎么……說……說……這……這種……話!”
聽他講完這句話真心是不容易。
雨歇更加無奈:“你要跟我共浴也沒問題,不想讓我落單也可以……但是!”她突然嚴(yán)肅地板起一張臉,神態(tài)森然,讓小侍從一下子挺直了腰板。
“什……什么?”
雨歇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地說道:“小桂子,麻煩你讓一讓可以么?你擋著我的陽光了!?。 ?
肖貴:“(⊙o⊙)…”用這種表情這種語氣說這種話貌似不太合適吧妖怪姑娘?!
磕了幾把瓜子,嘴巴有點(diǎn)渴了。肖貴相當(dāng)懂得看眼色地為她遞上一杯香茶。雨歇喝了一口,腹中暖了點(diǎn),有了興致,便開始問起這地方的人文環(huán)境來。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你們這地方竟然是半年冬天半年夏天么?都不帶過渡的么?”都是她討厭的季節(jié)啊……這破地方太不適合妖怪居住了!
肖貴的眼睛里充滿了隱晦的鄙視,神態(tài)傲嬌無比:“我玄股之國位于融水河畔,大荒最北端,這種季節(jié)分布是必然的結(jié)果?!?
雨歇憂傷地望著天:“……那這冬天什么時候結(jié)束?還有多久才能不下雪?”
“姑娘很怕冷吧?”
“我以為我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很明顯了?!?
“是很明顯——我還是第一次瞧見這么怕冷的妖怪?!?
雨歇冷冷吐槽:“你瞧見過幾只妖怪?”
肖貴的粉臉頓時紅了:“一……一只?!?
雨歇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用眼神鄙視一番之后,才慢悠悠道:“話說,我們扯題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姑娘不必?fù)?dān)心,現(xiàn)在已是三月份了,等到四月里基本就不會那么頻繁地下雪。約莫到五月中旬便入夏了?!?
“還有兩個月啊?!庇晷p輕喟嘆。
肖貴耳尖,聽出了她話里不尋常的意思,試探著問道:“姑娘這是在等著夏季么?”
“是啊?!庇晷獰o所謂地隨口應(yīng)道,她如今的傷也好了六七成,是時候該走了。要不是因?yàn)檫@冬日老是不過去她害怕受涼以后導(dǎo)致舊傷復(fù)發(fā),老早就離開了。
“姑娘等著夏季做什么?”
雨歇隨意瞟了她一眼,“這還用說,當(dāng)然是為了回家?!?
肖貴瞠目結(jié)舌:“姑娘,你……你要離開?”
雨歇奇怪地挑了挑眉:“這很奇怪?我家本來就不在這里,回去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么?難道你覺得你回家不是一件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
“可……可是……”
“可是什么?”
肖貴臉都憋紅了,這才憋出一句:“姑娘難道不是要留下來給我們陛下做妃子的么?怎么還能想著回家呢!”
我囧哩個囧!
雨歇:“誰跟你說過我要給你們皇帝當(dāng)小老婆的?!”
鑒于雨歇此時臉色太黑,肖貴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道:“大家都這么說的啊!”
“大家?!”雨歇聲音拔高,又猛然降低,趨于平緩:“流言止于智者,你會這么相信,只能說你不太聰明……喔,不,是太笨了。”
肖貴:“……”這怎么還人身攻擊上了呢?
雨歇灌了一口茶水潤潤嗓子眼,“再說,我可是妖怪……”
“我們陛下一定不會嫌棄你的!”肖貴深情安慰。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姑娘你沒事吧?姑娘你還好吧?姑娘你怎么這么傻,連喝口茶都能嗆到呢?姑娘你們妖怪都不喝茶的么?”重中之重的重點(diǎn)是——“可惜了這上好的狐裘……那可是陛下親自打來的??!”他心疼地用自己的衣擺去擦被雨歇一口茶噴濕的地方,就差沒流出兩滴傷心的淚水。
雨歇拳頭捏得咯咯響:“……閉嘴??!”
肖貴:“o(﹏
雨歇隨手一撫,凈身咒一下,那狐裘上的水跡便消了個干凈,整潔如初。這白狐裘她也喜歡,好用又舒服,自然是舍不得就這么廢了的。一抬頭,便見肖貴兩眼冒星星地看著她,里頭寫滿了“姑娘好棒姑娘好厲害姑娘好神奇姑娘好英勇”之類的話。
雨歇扶額:“對于方才的那個話題,小桂子,我想我很有必要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我是妖怪……”一個爆栗止住小桂子欲要脫口而出安慰的話,雨歇收回手指,繼續(xù)優(yōu)哉游哉地道:“不是你們陛下嫌棄不嫌棄我的問題,而是我看不上凡人的問題!懂了么?”一瞬間氣場全開,殺氣凜然。
肖貴兩股戰(zhàn)戰(zhàn),哆嗦了一下:“懂……懂了。可……可是……”
“可是什么?”雨歇一個白眼眄過去,“在我們妖怪眼里,你們凡人不過是區(qū)區(qū)一盆肉菜……你覺得我可能嫁給一盆肉菜么?!這么說你可能不太理解,我就問你,你可能娶一頭豬當(dāng)老婆么?”
肖貴傻眼:“這怎么可能……”
“那就對了。”雨歇指引他按著自己的思路思考下去,“豬在你們凡人眼里是一盆菜,你們凡人在我們妖怪眼里也是一盆菜,這是一樣的。同理,你不可能娶一頭母豬當(dāng)老婆,我當(dāng)然也不可能嫁一頭公豬當(dāng)老婆。這個道理也是共通的?,F(xiàn)在明白了么?”
肖貴直接變成了蚊香眼,傻了:“……”
雨歇一巴掌拍去,打在他的頭上,直接把他打得一個踉蹌,“說得再直白一點(diǎn),你們凡人在我們妖怪眼里就跟豬在你們凡人眼里的形象是一模一樣的。再說得直白一點(diǎn),你們凡人就是一頭豬……這回懂了么?”
肖貴淚汪汪地捂住腦袋:“懂……懂了?!笨墒菫槭裁磿兂蛇@種邏輯呢?他們好好的人怎么就變成一頭豬了呢?
這不科學(xué)??!
雨歇滿意地收回手,“懂了就好……討論這種要不要嫁給一頭豬的問題會影響我的胃口。我都說得這么明白了你要是還提這個問題那你就太殘酷太無情太過分太討厭太不講道理了。以后不要再提這件事了,知不知道!”
肖貴淚流滿面:“知道……”
……
兩人在這里打打鬧鬧,誰也沒有注意院外飄過一片玄色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