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對此行已有安排。出門之后,一路北行,穿過兩個路口之后,在路旁一家叫百泉堂的藥鋪前停下。
范燦在路上已經得知,這家藥鋪是龍門鏢局所有,今天于清就準備在這里問病。
藥鋪大夫昨天得到消息,今天早早趕來;這并非僅僅是因為上頭有安排,而是神醫在天下的名頭,足以讓絕大多數為醫者仰望和尊敬。
藥鋪學徒不認識二人,見兩個年輕人進門,興沖沖上前招呼:
“兩位早,您進天來的真是時候!告訴您一聲,今天名揚天下的清姑娘和范公子將要來小店坐診,不管您得了什么病,保管藥到病除,絕不復發!”
范燦和于清微微一笑,未可置否,正要報上自家性命;那學徒已經走開,手中一塊抹布,精神百倍地擦拭著鋪子里各處,只怕染了一點灰塵。邊擦邊對范燦道:
“兩位稍等片刻,不知是這位姑娘還是公子身體不適?若是這位姑娘的話,保證沒問題;若是公子的話,卻有些難度,因為清姑娘學有所專,不為咱們男子診治;不過公子放心,咱們許大夫也是燕京城一等一的杏林高手;對,還有一件事,神醫門下范燦公子會隨清姑娘一塊來,雖然范公子學醫時日尚短,但定可保您無礙!”
兩人見這學徒熱情,十分滿意;于清上前一步,道:
“麻煩小哥去知會許大夫一聲,就說于清和師兄前來拜會前輩!”
“于……”
學徒正要說說許大夫忙著,聽清楚于清的名字后頓時嘴張的能吞下去一個鴨蛋,怔怔地看著眼前兩個打扮簡樸的年輕人,也算他機靈,很快就回顧神來,將抹布一帶,撒腿就向里面跑,一邊跑一邊高聲喊道:
“清姑娘到啦!范公子到了!清姑娘到了!”
范燦見他撞翻了兩個椅子,仍舊一無所知,將藥箱放在旁邊的取藥柜臺上,一邊將椅子扶起來,一邊笑道:
“師妹,我又沾了你的光。”
于清淡淡一笑,找到早已為自己準備好的位子坐下來:
“師兄也坐吧!”
范燦趕忙上前。將藥箱里的一應用品取出來擺好;之后在對面找到自己的位子,安然而坐。
不多時,百泉堂許德厚許大夫帶人趕了過來,兩人起身見禮,絕沒有因神醫門下就趾高氣昂,忘了尊老之禮;許德厚老先生大為滿意,趕忙讓門下學徒將連夜準備好的告示貼了出去,并宣布今日免費出診,貧苦者可免費獲增藥物,不多時就引來大批人圍觀;里一層外一層,看熱鬧的反倒多過了看病的。
范燦見狀,上前讓眾人將道路讓給病人;眾人見范燦器宇軒昂,一表人才,紛紛稱贊;范燦見大伙只顧著稱贊自己,直接將自己的話當成耳旁風,一時有些無語。
不過這次沒有人前來搗亂,不僅僅是因為于清的威望和百泉堂的背景,范燦也是一個很大的原因;他先在舉手之間重創七星樓的殺星,后又驅除黃煞門下走狗,早就被好事者傳的神乎其神,很多人都知道神醫門下范燦是個醫武雙修的絕世人才。萬萬惹不得;這點是范燦萬萬沒有想到的。
好奇心滿足之后,人們漸漸散去,將消息帶到附近各處,各家有傷病者紛紛前來求醫;于清、范燦和許德厚忙碌起來。
因為有了兩個幫手,于清不再一應全診,主要負責一些女性的疑難雜癥;跌打損傷和全部的男子悉數被領到范燦和許德厚近前。
于清的醫術畢竟比范許二人高出一大截,許多聞名而來的重癥病人在這里得到了診斷,恢復有望,對于清滿懷感激;這其中有大戶人家的貴婦名媛,也有貧苦人家的老人少女,于清均同等對待,一一細細診斷。
“見識人間疾苦,莫過于醫者。”
中午吃飯的時候,范燦想起今日所診,忍不住連連感嘆。
“貧困人家小病無錢,苦;大戶人家大病無醫,苦;江湖人傷筋斷骨,苦。”
許德厚為了照顧二人,特意準備了幾樣精致的小菜,于清和范燦并未覺得自己有功,真誠謝過;此刻他們正在后院客房里吃飯。
于清見不得血,卻見管疾病之苦,聽他這般感觸,暗暗點頭,嘴上卻道:
“菜里多放了鹽,咸;湯里少加了湯,淡;聽師兄說話——酸!”
說罷,小神醫忍不住笑出聲來。
范燦聽師妹說自己書呆子酸味,也笑了起來。
“見苦惜甜。當生活的好的時候,要珍惜;生活窘迫的時候,努力奮斗,撇去怨天尤人,盡自己努力做到最好;君不見江南暴雨,河西水漲,每年都有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甚至家破人亡,世間多疾苦,因此才有懸壺濟世的醫者,因此才有行俠仗義劫富濟貧的大俠。”
于清說著微微嘆息,她每年都要帶著小玉奔赴各大災區,為控制致命瘟疫的滋生和擴散費心盡力;想到所經種種,亦是感嘆。
“師妹所言極是!亦武亦醫,嘿,看來還是挺有前途滴!”范燦知于清上午幾乎沒停點,很是疲憊,不愿她太過感慨,試圖說些輕松的東西。
“但愿師兄稱為江湖上人人敬仰的俠醫!”于清端起盤子,將里面的紅燒茄子全部倒給范燦,笑道,“小女子祝范大俠醫吃飽喝足,吃成一個大胖子。變成胖燦燦!”
范燦知于清關心自己早晨沒吃飯,不敢負美人意,三下五除二將碗里大米吃了干凈,隨手拿起一個饅頭來:
“還是饅頭好吃,米飯不當飽!”
“歪理!”于清嗔叱。
下午時候,消息傳的更遠,前來求醫問藥的人絡繹不絕,兩人幾乎沒有空暇時間;一直,忙碌到直到華燈初上,送走最后一位患者后,于清才住手休息。
中間宋雅茹來過一次。沒有打擾于清,遠遠地打了招呼后離開;董婉兒小偷也聞訊趕來,見于清忙碌,乖巧地留下來做個下手,幫了不少忙。
告別許德厚,從百泉堂走出來,范燦禁不住長長呼了口氣。如此長時間坐在那里,費盡心思為人診斷,就算他有功夫在身,也感覺全身酸麻;對于清的敬佩再上一層!
董婉兒抱著于清的一只胳膊,不住地為她輸送真氣,于清雖然不需要,卻笑受小姑娘的好意。
“董小妹,肚子餓壞了沒?”
董婉兒不時看一眼背藥箱的家伙,和他之間一直隔著于清,仿佛擔心范燦使壞似的;聞聽于清詢問,小姑娘點了點頭:
“姐姐,我們快去找吃的吧!喂,你帶了多少銀子?”
后面一句話卻是對范燦說的,范燦微微一笑:
“在下身上有五兩銀子,姑娘拿去就是!”
說著將幾塊碎銀子拋給董婉兒,董婉兒順手接過來,隨便一摸,就知道了數量:
“五兩三錢碎銀子,還好!”
小姑娘看了看范燦,丟給他一副算你識相的表情;范燦毫不在意,雖說這小姑娘有些刁蠻,本質卻是個善良的孩子,而且對于清極好,是行走江湖時的一大保護。
“姐姐,你真行!”董婉兒對于清佩服不已,“竟然穩穩坐了一個下午,若是我的話,大概半個時辰就跑的無影無蹤啦!”
于清微微一笑:
“若是讓姐姐飛檐走壁,姐姐一樣做不來。”
她說的是個人從事的活動不同,養成的習慣就不同;董婉兒頗以為然。
兩個女孩子在前頭說體己話兒,范燦一邊欣賞燕京夜景。一邊注意著周圍的情況;正值夏天,傍晚時分,大街上比白天還要熱鬧,來往行人熙熙攘攘;若是此刻七星樓或者朱雀殺心不死,混在人群中前來偷襲,對范燦等人威脅極大。
幸好此事沒有發生。
董婉兒指著前方一家叫賓香樓的酒樓,示意去那里吃些東西;于清和范燦都沒意見。
“出去出去,你這邋遢和尚來這里干什么?”
三人快到門口的時候,店小二推推搡搡將一個和尚趕出來,那和尚破衲芒鞋,頗是邋遢,手里拿著一條雞腿啃得正香,店小二將他推出來之后,他后腳又跟了進去,嘴里道:
“阿彌陀佛,我出家人走到哪吃到哪,今天到了你家,你怎么能將貧僧趕出去呢?阿彌陀佛,小施主你罪過了!”
那店小二見他又跟了過來,很不耐煩,一邊再次驅趕他,一邊揮手從樓上叫來兩個體格健壯的漢子,示意他們看住這和尚,再敢來就將他打出去。
和尚見店小二推他,稍稍向旁邊一讓,店小二就推了個空,和尚趕緊走幾步,到了大廳里,坐在一張空桌子上,左手一掂左腿,擱在長凳上,一股臭腳丫子味頓時向四周散去。
離他最近有兩桌人,一個桌子上四個背刀代劍的大漢,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就知是江湖上的好手;另一桌上是一錦衣公子帶了一個老仆人。
兩桌人正在吃飯,被這和尚一鬧騰,頓時皺起了眉。
范燦看的清楚門口發生的事,并未在意,董婉兒卻對于清道:
“姐姐,我看這和尚有些面熟,應該在那里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