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池還不等子灼說完, 便阻了他繼續(xù)說下去的理由,妖都的距離更加的遙遠,他盯著子灼的肚子道:“即使你能熬到妖都, 可是他卻熬不到。” 雖然嘴上這樣說著, 可是莫寒池心裡卻是完全相反的想法, 子灼消瘦的近乎脫相, 這個孩子消耗了子灼的真元, 現(xiàn)在就是在消耗子灼的生命,魂力。他不知道子灼到底知道多少,可是此刻卻突然有些明瞭洛溪的心情。
他搖搖頭, 可是卻沒有辦法因此原諒洛溪。想到此處目光直直的看了悠然喝茶的洛溪。
洛溪覺得如芒在背,被那種眼光盯著怎麼都不會好受。他放下茶盞, 看向莫寒池, 心底的一處, 被這憎惡的目光看的發(fā)疼。於是在自己也不注意的時候,手便覆到了莫寒池攥成拳頭的手上, 用力抓緊了。
莫寒池用力一抽手,卻抽不出來,微微的將頭撇開。
這細小的動作,卻被子灼看在了眼裡,他不再說什麼。便應(yīng)了莫寒池說的, 先找個地方, 將孩子好好生下來。
避免路上引起懷疑, 三人便裝扮成普通之人, 僱了一輛馬車, 前往巫族之地。
一路行駛而來,子灼的情況越來越糟糕, 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時常昏睡不醒,洛溪一路爲其輸送真元,同時路過山林,還斬殺不少靈獸,拿到不少妖丹,用來緩解子灼的情況,可那個孩子卻好像是一個無底洞般,吸收真元的速度竟好像修煉多年的老祖。
而如此過了一個月之後,子灼的肚子卻是已經(jīng)非常明顯的再也遮不住了。子灼並非昏迷,此刻卻躺在馬車上,意識不明,混混沌沌。一會叫莫寒池,一會卻好像在叫綺羅,一會又會叫出幾個陌生人的名字。汗水溼透了衣衫。莫寒池抓他手臂的時候,都能感覺到,自己剛剛恢復(fù)不多的真元正備導向子灼身體之中。
莫寒池手裡攥著乾布,剛替子灼擦去滿頭的汗水,不多時卻又冒了出來,他們已經(jīng)在野外顛簸了四五天。不曾停下來休息。
洛溪坐在外面,頭上罩著個斗笠,就好像馬車伕般,事實上一路來,確實是他在御馬。不過洛溪到?jīng)]有什麼怨言,莫寒池曾經(jīng)試圖想要攆他離開,可是子灼的情況,卻讓莫寒池又不得不依靠他。這段時間反而是出事之後,他們相處最爲正常的時光。除了,莫寒池不讓靠近自己這一點之外,倒也能和顏悅色的說話了。而不是處處針對於他。
“停車。”莫寒池掀開簾子,喊了一句。卻是滿臉焦急。
洛溪聽到莫寒池叫他,嘴角卻不自覺的勾起一個弧度。費了好些事,才壓下這個弧度。一臉嚴肅的停下了車。
莫寒池手放在子灼額頭上,只覺得滾燙驚人。洛溪掀了簾子進來,車內(nèi)很是寬敞,能容納下四五個人。洛溪進來也不顯得擁擠,只是莫寒池下意識的往裡靠了靠。
洛溪看了一眼,運起真元不停的輸送。不多一會,也露出幾分疲態(tài)。他張嘴說道。“這樣下去不行,此人挺不到孩子出生,我即便是秘境之外也是不行,這點真元不過杯水車薪。”
“這種高熱不正常,任何丹藥竟然都壓不下去,若是蓮師父在就好了。”莫寒池卻忍不住想到有些經(jīng)驗的蓮霄。
洛溪微微皺起眉頭,他低頭一看,眉頭皺的更是深了。而莫寒池抱起子灼上半身,正要爲他換衣服。
而子灼迷濛的目子突然變得清亮無比,他牢牢抓著莫寒池衣袖,面露痛苦之色。緊咬貝齒,說話也不甚清楚。只是讓莫寒池更爲著急。
莫寒池算是徹底失了辦法,他有些懵了,顯然他並沒有料到這種情況,甚至有些束手無策。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放在洛溪身上。
洛溪將手搭在了子灼手腕上,然後對上莫寒池目子,搖了搖頭。
莫寒池慢慢將子灼放下,然後嗅到了一絲血腥氣息。他往子灼下襬看去,墊著的褥子已經(jīng)殷出一灘暗紅色的血跡。
“只能留一個。”洛溪道。“子灼的三魂七魄在衰弱。”
“一般婦人生子根本不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莫寒池爭辯道。
“那是凡人而已,魔都曾有記載,千年有天命之女爲其魔尊誕下一子,卻是用數(shù)萬精魂與冥河血水供養(yǎng)才兩人都平安無事。而你是師傅蓮霄三百年前誕下蓮親王的時候,曾經(jīng)一年時間神州大陸萬花凋敝。可是現(xiàn)在哪裡會有數(shù)萬精魂,或者是龐大靈氣。”洛溪說道,可是言外之意卻再明顯不過了,末了卻多了句嘴。“這都還是一個。”
莫寒池乍聽聞,卻一時五味陳雜,低聲說道。“可你莫要忘記,他們身上同樣身上有你的血脈。”
車內(nèi)之中,一時陷入安靜,只有子灼痛苦的□□。
然而莫寒池話卻好像點醒了洛溪。洛溪端坐,大袖一揮,手中頓時出現(xiàn)十二面當時所用的魔幡。
三日之後,一直持續(xù)的高熱終於慢慢退了下去,子灼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睜開眼的時候,正身處於柔軟的被褥之中。屋子外傳來熱鬧的人聲。
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後安心的又閉上了眼睛,繼續(xù)休息。
這時屋子的門,被人推開。
進來的是一個廣袖老者,細觀卻發(fā)現(xiàn)老者乃是一屆凡人,並無修爲在身。而莫寒池和洛溪跟在後面走了進來。
老者的雙目好似被一層薄薄的霧氣籠罩著,子灼這才發(fā)現(xiàn),是洛溪或者莫寒池給老者施了一個簡單的術(shù)法,在老者面前只是臨產(chǎn)體弱的婦人。
老人號脈的時間卻出奇的久,心底驚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波瀾,而面目上,卻依然裝作無動於衷,另人無法起疑。
末了老者開了幾幅藥方,莫寒池不明白,這種藥方對子灼怎麼會有用,這種凡人用的草藥,對於修士幾乎是沒有任何用處。他皺著眉頭,滿腹疑問。待老者走了之後,他便張口問道。:“凡人的方子能用?”
洛溪抿著嘴,並沒有回答他。他無法說出口,藏紅花能在那時的莫寒池身上起作用,那麼這些凡人的保胎藥,應(yīng)當對子灼有很大的好處纔是。
“大概吧。”洛溪回答道。然後洛溪的話音剛剛落下,屋子外面便傳來了幾股強大靈力的波動。他眼光掃向窗外,果然看到半空之中,朝著這裡飛竄而來。
洛溪一低頭,竟然發(fā)現(xiàn)隱藏在巷子裡面剛剛離開的那名老者。那名老者在巷子的陰影之中鬼鬼祟祟,不停的往這邊張望著。
洛溪嘴裡暗道一聲糟糕,被莫寒池聽了正著。
莫寒池順著洛溪的目光望去,也隱隱感覺到一股肅殺之氣,直逼而來。
兩人的目光不由的相對。
洛溪說道。“你帶著子灼趕緊走,我尚能擋上一擋。”
莫寒池轉(zhuǎn)過頭去,卻不依不撓的喚出了戮仙劍,周身一股浩然之氣突然震盪開來。洛溪感到身旁靈壓,又是著急喚道。“你什麼時候才能讓我放心,肯聽我一句,你快走。”
莫寒池臉色霎時便的難看起來。他說話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讓洛溪聽了個明白。“自從十五年前,中元節(jié)之後,你便總是拿我當成你的一個女人。洛溪,你總是罔顧我的意願,你揹著我去找秦行之,一去卻只留給我你隕落的消息,十年,十年來我只想屠盡天下魔修爲你復(fù)仇,可是你回來了,呵呵,你竟然成了魔尊。你不聽我勸,卻又非要找寒驚黥復(fù)仇,洛溪,寒驚黥在位上百年,而你在天才也不過才十年時間,你拿什麼與他抗衡,你知道自己會失敗,卻要將我送去妖都,你知道我怎麼想的嗎?然後,又莫名其妙有了那麼兩個小東西,我當了三十年的男人,你知道這讓我接受他們的存在又有多艱難,可是我還是想留下他們,可是你又一次罔顧我的意願。現(xiàn)在,你還想如此嗎?莫寒池修行二十多年,雖然遠不及你當年名聲,卻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輩。更不是貪生怕死之徒,讓你一人留在這裡,我做不到。”
白袍在劍氣之中鼓盪而起,莫寒池雙指抹過戮仙劍,頓時劍身上火光流竄,映紅一張蒼白的臉,銀白色的發(fā)飛揚起來。
“破軍刃。”莫寒池大喝一聲,一柄細長銀白色的劍身便出現(xiàn)在他腳下。瞬間人化成一道流光,迎向了敵人。
洛溪低低的笑了一聲,單手在虛空之中一劃,一片紅色的血光頓時將半座小鎮(zhèn)子都籠罩其中。緊接著也化成了一道黑光直衝天際。
子灼睜開眼,吃力的支撐的自己的身體,雙目發(fā)亮,神情肅穆。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覺到一股強韌的生命力。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
來捉拿子灼之人,還在空中急速而行,突然不遠處的雲(yún)層好像燃燒起來泛起火光映紅半壁天空,一股熱浪迎面撲來。
莫寒池目前修爲已經(jīng)恢復(fù)到了旋照大圓滿階段,然而經(jīng)過多次三功的錘鍊,他的真元遠比同介的修士來的深厚的多。以前莫寒池便經(jīng)常越階斬殺魔修,論起實戰(zhàn)經(jīng)驗,比起洛溪,只多不少。
還沒等那些人到達,隔著老遠,戮仙劍化成無數(shù)燃燒的小劍,撲向敵人。
“該死,竟然有人提前埋伏。我們莫不是被那老頭給騙了。”有個騎在仙鶴背上的打著傘的仙童用著一個老頭的聲音說到。然後順手將傘拋出,傘面瞬間漲大,擋住了那陣莫名的劍雨。
可還是有幾人不幸被劍雨刺穿了身體。
“這不是普通的劍雨。”突然有一人驚呼道。剎那間各種法器被祭出用來抵擋那陣密密麻麻的劍雨。
莫寒池讓自己躲在雲(yún)層之中,額角已經(jīng)冒出虛汗,他此時到底還是有些真元不足。雙手結(jié)印,又一次催動那些燃燒的小劍,並讓小劍上面的燃燒的火焰更炙熱的幾分。
然而還是被那些光罩紛紛擋了下來。
洛溪已經(jīng)追到莫寒池身後,看清眼前的情形之時,黑目霎時便成紅色。
被莫寒池催動的那些小劍,竟?jié)u漸變成了黑色,莫寒池疑惑之時,身後便傳來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
“他們應(yīng)當是綺羅派來的人,要破他們的護體結(jié)界,最好的辦法反而是純正的魔氣。越是純正的魔氣越是能污濁他們的那些法器。”洛溪越說貼的越是近,等他說完一隻手已經(jīng)搭在了莫寒池腰上。
莫寒池雙手結(jié)印,卻沒有多餘的辦法打掉洛溪那隻不老實的手,只好惡狠狠的瞪了過去。
“我們可以一起對付那些人,很簡單。你只要·····”洛溪說著,故意的將脣都貼在了莫寒池耳邊。如願的看到莫寒池微微發(fā)紅的耳垂,還有脖頸。壞心眼的還不忘舔了一下。
“你·······”莫寒池皺眉。“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思胡鬧。”
“就是現(xiàn)在。”洛溪突然大喊一聲,然後一閃身。竟然悠然自得晃到敵人的面前。他悠悠的踏在一團黑雲(yún)上,揹著手,淺笑著。
那些人看見突然出現(xiàn)的陌生人,只能瞧出此人身上纏繞著絲絲的魔氣。雖然此人看上去修爲不高,可是那丟傘童子總是覺得此人危險至極。當即一聲令下。“大家上。”
一時之間,各種法器紛紛殺向了洛溪。洛溪身形竟然晃了幾晃,便從那些人面前消失了。
那些人頓時左右張望著,竟個個如臨大敵般,環(huán)顧四周。他們那裡知道,洛溪又躲回了雲(yún)層之中。
“你這是什麼詭異身法。”莫寒池一問,卻又覺得修行之人極少會告訴別人自己修行的功法。除非極其親密之人。頓時覺得幾分尷尬。
“血影遁。你要喜歡,等擊退這些人便傳你法訣。”若是這話被任何一個修魔者聽到,估計能被活活氣死又被氣活。魔道頂階遁術(shù)----血影遁。幾百年前,那些魔道老祖?zhèn)儬懥说玫竭@個血影遁,爭得的頭破血流,死傷無數(shù)。最後鬧到的整個魔道一片血雨腥風。讓魔尊出關(guān)親手奪了來,這才讓這件事平息了下來。如今原本典籍正靜靜躺在紂絕陰天宮之中。
“血影遁於我修行功法大相徑庭,我又不能修魔道之術(shù),你還是別亂說的好。被有心人聽到,會引起兩族兵刃。”莫寒池認真說道。“陣已經(jīng)布好了。”
洛溪看到莫寒池頭上懸著的小八卦陣盤,便收了讓莫寒池也修習魔道功法的心思。拉過莫寒池的兩隻手來,忽然覺得就好像握著一雙白骨一般,
只是白骨上覆蓋著一層人皮。心底竟微微抽痛起來。無數(shù)次芙蓉帳暖之中,他都緊緊抓過這雙手,他記得他們,有指腹處有長年練劍形成的繭子,手指均勻細長,不像現(xiàn)在這邊幾乎裸露出的青紫色血管,突出的關(guān)節(jié),坑坑窪窪的凹凸不平的皮肉。洛溪不會知道,這些凹凸不平的痕跡便是那時候不停,尋找他丟棄的心臟挖那些堅硬的石塊留下的。若是那時莫寒池身上沒有那兩個小小生命,這種傷口便不會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