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已是立春,桃花已經鉆出了枝芽兒。
清雪殿
煙霧裊裊,滿室都充滿了椒蘭的香氣。鐘離清慵懶地坐在貴妃椅上,看著手中的詩卷,輕聲吟誦道:
人面不知何處去,
桃花依舊笑春風。
門外一個小太監進來稟報,道:“娘娘,左相大人求見。”
鐘離清一怔,放下手中的書卷,忙道:“快請鐘離大人進來。”
小太監應了聲“是”,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只見鐘離南天一襲官袍走了進來,看樣子,應該是剛剛下朝。
鐘離南天進了清雪殿,躬身行禮,道:“臣參見清妃娘娘,娘娘萬福。”
鐘離清淡淡地開口,道:“大人免禮,請坐。”
鐘離南天沖著鐘離清使了一個眼色,鐘離清會意,屏退了服侍的眾人,只留下小云一個人伺候。
鐘離清命小云關上了門,然后,輕聲問道:“不知父親這個時候來找我有什么事情?”
鐘離南天看了女兒一眼,嚴肅道:“今日,我已經向皇上呈遞了辭官的折子。來找娘娘,是希望娘娘能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幾句,準了這個奏章。”
鐘離清聞言有些驚訝,道:“父親為何如此著急?難道說,皇上已經……”
“娘娘。”鐘離南天適時地攔住了鐘離清的話,道,“朝堂上的事情,后宮不得干涉,更何況,現在,咱們的身份太過特殊。”
鐘離清頓了頓,道:“不過前兒個聽說,皇上再過些時候,準備舉辦恩科了。”這件事情,還是上次的那個喜公公偷偷告訴她的。
鐘離南天點了點頭,道:“皇上任命去年科舉的狀元任右相一職,他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鐘離清看向自己的父親,道:“父親的意思是……?”
回應她的,是鐘離南天肯定的眼神。鐘離清嘆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
鐘離南天點了點頭,道:“時候已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否則,傳到皇上的耳朵里,恐怕對娘娘也沒有什么益處。”
言罷,鐘離南天起身,躬身行禮,道:“臣告退。”
鐘離清沖著小云,淡淡地開口,道:“小云,送送鐘離大人。”
小云福禮退下。
鐘離清將窗子打開,屋外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鐘離清暗自思忖道:本以為蘇啟諾出事后,司徒曜暫時不會整頓朝政,畢竟他要想盡辦法維持朝堂上的穩定。可是,沒有想到,司徒曜卻是下定了決心,要借蘇啟諾逼宮的這件事情,將朝廷官員大換血,換上自己的心腹……
這段時間過后,這個王朝,便真真正正的是司徒曜的王朝了……
看向窗外,明明剛才的陽光還十分明媚,轉眼間,卻已經是烏云密布了,看來,又會有一場風雨了。
御書房
小順子換下了熏香,又重新奉上了一盞茶,恭敬道:“皇上,方才后宮辦差的一個奴才說,見著左相大人從清雪殿出來。”
“嗯,知道了。”司徒曜頭也沒有抬起來,繼續批閱著奏折。
小順子見司徒曜沒有多說什么,便退到一旁。
司徒曜合上了一本鐘離南天的奏折,放下了手中的朱筆。他承認,自從知道白惜墨可能會是前朝的皇子,而且聯想到兩人之間的關系,他的確沒有辦法完全信任鐘離清。或許是身為帝王的疑心,又或者是因為他的那些經歷。
司徒曜走到窗前,屋外已經有了一些早春的景象了。雨絲輕揚,飄灑在大地之間,也有一些乘著風,飄進來屋內,飄在了司徒曜的臉上,絲絲涼涼的。
“下雨了。”司徒曜喃喃道,又輕聲說道,“小順子,今晚擺駕清雪殿。”
小順子聞言,應了聲“是”,便下去安排了。
傍晚時分,細細的春雨沒有停下的意思,還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清雪殿,華燈初上。
鐘離清見司徒曜來了,便命人備上晚膳。
席上,鐘離清淡淡地開口,道:“皇上,今日,父親來看望臣妾了。”鐘離清心中明白,這件事是瞞不過的,倒不如直接挑明。
“哦?”司徒曜聞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充滿好奇,問道,“不知道左相找清兒有什么事情呢?”
鐘離清也停箸,淡笑道:“父親來說了一些話,無非是長輩對于晚輩的諄諄教誨罷了。父親說,自己在官場上久經沉浮,也是時候該交出自己的權勢了。他說,已經向皇上年呈遞了告老還鄉的折子,恐怕不久就要回鄉了,因而囑咐臣妾照顧好皇上
和自己。”
“朕是收到了左相的折子,只是,新右相畢竟是新立的,在朝中還是需要他們這些老人啊,思及此,朕也是十分為難啊。”司徒曜頓了頓,看向鐘離清,問道,“不知道清兒對此事有何高見?”
鐘離清笑了笑,依舊是鎮定自若,道:“臣妾所有的只是愚見罷了。朝堂之上的事情,臣妾不懂,治國的道理是皇上操心的事情,臣妾不敢逾矩,但是,臣妾作為后宮之一,有義務幫助皇上分憂。”
司徒曜聞言,臉上沒有什么表情,鐘離清又道:“可是,父親于臣妾有生養撫育之恩,臣妾半刻不敢相忘。既然父親下定決心,臣妾自然也是想要了卻父親的一樁心愿。”
鐘離清看了看司徒曜,繼續淡淡地說道:“臣妾明白,自古‘忠孝難以兩全’,最后定奪的是皇上,無論結果如何,臣妾都會支持皇上的決定。”
司徒曜笑了笑,當真是個聰慧的女子,什么都說了,卻又如此隱晦,什么都沒有說出來,最后還是把皮球踢回給自己。他佯裝愁眉不展,道:“可是倘若朕批了這個折子,清兒在后宮之中就沒有依靠了。”
鐘離清自是聽出了司徒曜言語之間的試探之味,恭敬道:“臣妾在這后宮之中不需要家族的依靠。臣妾既已入宮,已經是皇上的人了,皇上便是臣妾的依靠。”
司徒曜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什么。
鐘離清淡淡地開口,道:“臣妾常聽人說‘人欲無窮,食髓知味’,臣妾不是圣人,心中自是有欲有求的,只是,臣妾還懂得禮法,還知道倫常,不敢有非分之想,請皇上明鑒。”
司徒曜聞言看向她那雙靈動的水眸,雖然已經進宮許久,可是,鐘離清的那雙眸子還是那樣澄澈,讓人感受不到欺騙。
司徒曜嘆了一口氣,道:“朕知道了,準奏了。”
鐘離清聽司徒曜如此說,心下便松了一口氣。司徒曜準了奏,便證明他有心放過父親,若是他沒有,則證明他下定了殺心。
鐘離清起身,施禮道:“臣妾謝皇上恩典。”
司徒曜扶起她,口氣甚是無奈,道:“你為什么要如此聰明呢,清兒?”這樣會很累啊,司徒曜不禁心生憐惜,他的內心深處對鐘離清還是喜歡的。
鐘離清起身,笑而不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