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蓉在心裡止不住地猜測,而沒多久,明睿就帶著她回到太后的寢宮,老遠的楚蓉就瞧見萱晴姑姑在寢宮外頭來回渡步,擰緊了眉頭著急萬分的樣子。
這時候的明睿沒走在前頭,而是跟在楚蓉的身後,楚蓉看他唯唯諾諾不怎麼敢走上來的樣子,眉頭輕輕皺了下,忽然伸出手,在明睿還未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牽住了他的衣袖,見他驚慌失措地看向自己,楚蓉心裡頭微微一動,直視他聲音柔軟地說道:“別怕……來。”
明??粗?,躊躇不定地停留在原地,目光朝著不遠處來回焦急走動的萱晴姑姑看了幾眼,最終還是邁著小步子走到楚蓉身旁,楚蓉見此,嘴角淺淺一揚,不論這小皇帝是真傻假傻,願意聽她的話就行了。
楚蓉帶著明睿走過來,萱晴瞧見楚蓉的影子,目光緊接著就落在她背後躲閃著的明睿身上,當即哎喲一聲,跺了跺腳忙不迭地朝著楚蓉這頭匆匆忙忙地趕過來,一直快步疾馳,待來到楚蓉跟前,再看到平安無事,衣衫整潔的明睿後,心底裡撐著的重擔子好似一下子就鬆落下去。
萱晴姑姑長舒一口氣,眼裡的焦慮漸漸褪去,她看著躲在楚蓉身後的明睿,眼裡滿是浮躁與乏累,她在太后身邊伺候這些年來給這癡傻皇帝收拾爛攤子的事沒少做,日子一久任誰都能夠受得了這氣,說實在的,這種事就是裡外不是人的棘手差事,偏偏她倒黴攤上了。
越是這麼想著萱晴姑姑心底裡越是委屈,忍不住口氣都顯得有些不耐起來:“皇上啊……您怎麼總是亂跑呢!這萬一出了什麼事,您可讓奴婢們怎麼辦哪!”說著,伸出手想要來拉明睿的手,明睿卻戒備地往後一躲,手拽住楚蓉的衣角,明明比楚蓉還要高半個頭的人居然彎著腰藏在了她後頭。
楚蓉看萱晴眼底裡那藏不住的怨氣,心中不由地暗想:這小皇帝還真是人人不討好,連個下人都敢甩臉子看,不過想想他總是闖禍惹事,就算是個皇帝,也很難忍受的了吧?但細細一想,一個九五之尊連個真心關(guān)懷尊重他的人都沒有,也是夠可憐了。
楚蓉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明睿,目光溫和地示意他不要膽怯,隨後轉(zhuǎn)過來仰起頭對萱晴姑姑冷靜地說道:“既然人都已經(jīng)回來了,姑姑就不要責怪皇上了。對了,太后和太皇太后還在裡頭嗎?”
此刻已是夕陽落下,天昏昏暗暗,宮燈幽火一盞盞地懸起,顯得偌大的宮殿光彩通華。
萱晴姑姑看楚蓉這般維護明睿,心下驚奇之餘還升起些許疑惑,但轉(zhuǎn)念一想明安郡主此刻已是皇室的準兒媳,屆時就是未來的皇后娘娘,只不過這年紀小小就如此聰慧,曉得籠絡(luò)人心,適才在太皇太后和太后面前也是說話機巧,當真不可小覷。
之前還當是個身嬌體貴,見到這癡傻皇帝必然會嫌棄厭惡,誰知道竟如此平靜,不過半日功夫居然還和這傻皇帝的關(guān)係這般融洽了……
想罷,萱晴姑姑便道:“太皇太后還未曾離開,說是要留下來用晚膳,幸好郡主和皇上來得及時,若不然待會兒見不著人,奴婢就真是要以死謝罪了?!?
“哪裡這麼嚴重啊……皇上不過想要獨自一人四下走走罷了,這不人已經(jīng)回來了姑姑就別那麼緊張了?!背卣f得輕鬆,像是根本就沒把皇帝走丟的事情放在心上。
萱晴姑姑暗自搖頭,到底小孩子,思考得還是簡單了,想罷,又道:“既然郡主和皇上回來了,那正好,晚膳已是準備的差不多幾,太后適才吩咐奴婢,若是您二位回來了就立刻請進來?!?
萱晴姑姑說罷,楚蓉應(yīng)了一聲,當即拉著明睿的手就往裡頭進,明睿一聲不吭,乖乖地任楚蓉帶他入內(nèi),萱晴姑姑見狀連忙跟隨上去。
楚蓉和明??邕^門檻,遠遠便聽見裡頭笑聲淺淺地傳出來,楚蓉暗道有什麼事還能讓這倆老妖精如此開懷,心中想著的同時腳步一刻未停,剛一進來,太后率先瞧見他們倆,笑容微微收斂幾分,嘴角雖說還揚著,態(tài)度明顯是拘謹了許多,方纔還稍稍傾斜的身形一待人進來就端端正正坐直了。
楚蓉先是依次行禮請安,明睿呆在她身邊看著楚蓉照著她的姿勢依樣畫葫蘆,那頭太皇太后瞧見了忍俊不禁地笑了,邊道:“看來咱們的睿兒是真心喜歡上蓉丫頭了,往前從不曾見睿兒這般親近過誰,蓉丫頭真是好本事?!闭f著,眸光從楚蓉身上挪開,慈愛地落在明睿身上,輕輕喚道:“睿兒,過來祖母這兒?!?
明睿目光呆呆地望著太皇太后,楚蓉見狀用手輕輕拉了拉明睿的袖子,在他耳邊小聲道:“皇上乖,去那裡……”說著還用手指指一指太皇太后坐的位置。
如果是一般人肯定不敢對皇上指手畫腳,但楚蓉深深清楚,明?,F(xiàn)在很聽自己的話,太皇太后似乎也有意識地把管教明睿的責任往她身上推,楚蓉知道她逃不掉這個擔子,小皇帝這樣又極容易就讓人難堪,她只好被迫提前肩負起這個重任。
明睿聽到楚蓉的話,眼神朝她看了看,隨後順著她指向的方向慢吞吞地走了過去,他走到太皇太后跟前頓住腳步,神情有些緊張,手絞著衣角揉搓成一團褶皺,顯然是懼怕太皇太后不太敢接近她老人家身邊。
太皇太后見此,衝明睿緩緩地伸出手來,柔聲道:“睿兒……來,來祖母這兒?!?
明睿神情猶豫,似乎還是在忌憚什麼一般,躊躇地立在原地不動,身子僵直。他的眸光不自覺地往旁側(cè)看去,眼神裡攢著些許不知所措,忍不住朝站在身後的楚蓉投去求救的目光,楚蓉接受到明睿的求救信號,心道這小皇帝的膽子也實在是忒小了,楚蓉感到萬分無奈,可總不好讓自己的未來老公出糗,楚蓉舉起小拳頭,衝著明睿用嘴型無聲地鼓勵他,
明睿那怯懦的目光忽然間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化解了,顯露出一絲青澀而羞怯的笑容,遂轉(zhuǎn)過頭去,邁著小步子慢慢地似是鼓足了勇氣,捱到太皇太后的腿腳邊,用很小的聲音輕輕喊了聲:“祖母……”
太皇太后年邁的臉孔上浮現(xiàn)出一絲笑顏,她的眼睛柔光暈散,手指輕輕地放在明睿的頭上,明睿不自在地低下盯著腳尖,臉上帶起一絲紅暈,靦腆而緊張地雙腳併攏立在原地。而坐在兩人旁邊的太后僅是輕掃娥眉,落在明睿身上的目光略顯得一點冷淡,似乎對此刻祖孫倆親近的情景很不以爲然。
楚蓉站在遠處靜靜瞧著這一幕,心裡暗自琢磨起來,看來太皇太后對這個小皇帝確實不錯,之前傳聞裡說太皇太后捧他上位是因爲明睿傻好控制,楚蓉現(xiàn)在倒覺得理由怕不僅僅是這樣,這老人家對小皇帝親睦有加,顯然是想要拉近和小皇帝之間的關(guān)係……不過太后對明睿的態(tài)度就真的是勉強維持一份表面的親和,畢竟不是親生的,還神智全失想要討個近乎吧別人又聽不懂沒法理解她的用心,時日一長還總是闖禍惹事讓她心煩,怪不得心裡膈應(yīng)不耐,態(tài)度冷淡也是情有可原了。
要這樣,她也沒必要和這太后多親厚了,畢竟她未來是要站在明睿這條戰(zhàn)線上的,而太皇太后是個千年修成的老妖精,想要耍小心機籠絡(luò)更是不易,只能依仗太皇太后對明睿好的這一點出發(fā)儘量去迎合太皇太后了。
思忖完,那邊祖孫倆彆彆扭扭地也親熱完了,明睿站在太皇太后身旁,紅著臉一聲不響,標準的木樁姿勢,筆直筆直地,倒是眼睛朝著楚蓉這邊渴盼又羞怯地望著。
楚蓉暗道:這人事不知的小屁孩倒是對男女之事分外敏感,別的不懂,把妹子還是挺上道的。
人精似的太皇太后自是看得出明睿對楚蓉的貼近之意,意味深長地低頭,手輕輕放在明睿肩上笑道:“罷了罷了,你這混小子,才半日功夫就黏上了蓉丫頭,就不爲難你和哀家這塊老骨頭呆在一塊,去找你的蓉丫頭去……”
明睿不知聽懂沒聽懂太皇太后的話,怯怯地回看了一眼坐在高座衝他微笑慈愛的老婦人,隨後慢慢地往前走了幾步,遂後忽然臉上揚起笑容,加快腳步朝著楚蓉跑過來,待來到楚蓉身邊。
楚蓉衝他笑了笑,明?;琶Φ拖骂^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邊拿眼偷瞄著她一邊滿面?zhèn)I促地站在楚蓉身旁,楚蓉見他這個模樣忍住低低地笑出了聲來,遂後小聲道:“……剛纔,皇上做的很好?!?
明睿垂著的眼神像是有道光忽地閃過,他看到她這樣柔聲軟語地和自己說著話,白皙的臉蛋上兩顆宛若朱玉般光潤的眼睛認真地凝視著自己,安慰的語調(diào)如春風般輕輕吹入明睿的心坎上,他一時怔怔地盯著楚蓉,像是看見了世間上最美好的風景。
楚蓉見明睿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就像是失了魂似的,頭一次被人這麼對待,一向厚臉皮的楚蓉她不覺也有些羞赧和不自然,她別過臉去,裝作看不見明睿火熱的眼神,心裡卻在暗道:這小破孩居然這麼簡單就被她收買了……感情牌這手段對於像這種溫順天真的小動物來說,果然很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