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玉幽深的目光從冰藍色的望舒身上移開,落到了面帶難得的笑意的玄霄身上,平淡的面容籠上了一層淡淡地憂慮。
“…………”
太清沒有忽略夙玉的神色變化,冷冷地看著她,眼神變得凌厲起來。
“夙玉,你似乎有話要說?”
夙玉一愣,忙收斂了神色,低頭避開了太清透著冷意森然的視線。
“弟子惶恐!若是望舒劍需要女子作爲宿體,如此重任,爲何不交給師姐……若是夙莘師姐和夙汐師姐的屬性不符,夙瑤師姐不但是水靈屬性,修爲更是高深,弟子修爲淺薄,只怕承擔不來……”
飛快地擡眼瞥了眼神色似乎也冷了下來的玄霄,夙玉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而且,玄遠師兄的修爲也甚爲高強,羲和……”
重光重重地哼了聲,打斷了夙玉沒有說完的話語。
太清神色略微浮動,眼神也有些幽遠——如果可以的話,玄遠和夙瑤能夠成爲雙劍的宿主自是甚好,可惜……
“夙瑤修爲雖強於你,但是她資質並不及你,便又是資質修爲都是瓊華玄字輩中的佼佼者的玄遠,也是無法駕馭雙劍。這雙劍宿體,須得是生辰之中、陰陽極盛之人,宗煉于山下尋訪多年,才發現了你與玄霄……”
夙玉頓了頓,神色似乎有些悲傷。
“原來如此……所以師父纔會來到夙玉所居的小城……”
太清伸手摸了摸鬍子,面上浮起欣慰的神色。
“不錯,萬里挑一,自然要費一番心思,所幸最後終於找到你們兩個,這亦是上天憐我瓊華啊!”
宗煉輕咳了一聲,淡淡地開口。
“你二人此三年中,務必刻苦修行,三年之後便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機會?……弟子愚昧,請長老明示。” Wωω★ttκa n★C○
玄霄略微側了側頭,將視線從那把火紅色羲和劍上移開——如果是這把神兵利器的吧……應該能夠讓玄遠真心地拿出湛瀘一戰了吧。
宗煉擡眼掃了下玄霄,收回了視線,神色似乎有些倦倦的。
“若要做成劍柱,單憑你二人靈力、與附近山峰之靈氣,尚且遠遠不夠,其餘的便要從妖界取來。”
“妖界?!”
夙玉擡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閃動著疑惑的光芒。
“不錯,道胤真人這位前輩確有驚天動地之才,他夜觀星象,發現有一妖界如天軌運移一般,每隔十九年,便接近一次瓊華派……”
太清瞇起眼睛,貪婪的神色轉瞬即逝。
“只是此界形跡隱去,若無對策,只怕是它從瓊華頭頂掠過,吾輩亦奈何不了。”
突然開口的青陽長老帶著坦然的微笑,話語裡絲毫沒有一絲擔憂的意味。
“哼,”
重光一拂袖,眉尖挑起。
“本派只需借玄霄和夙玉二人合力使雙劍之力衝擊而上,令其現形,將其網縛,再想方設法取得其中靈力,同時亦可將妖物除去,豈不是兩全之策?”
玄霄微愣,在太清欣然的期待目光裡斂去了眉眼間的疑惑與張狂。
“網縛妖界?請長老指教,這要如何行事?”
宗煉輕嘆了口氣。
“同樣要藉助雙劍之力,詳細情形,我過些時日再與你們說……”
玄霄點點頭,低聲應是。
太清側頭看了眼宗煉臉上的疲倦,眼底閃過一絲不耐,袖袍一揮,望舒羲和便迫不及待地各自飛向自個的宿主。
“從今日起,你二人便每日去禁地修行,禁地之門須由靈光藻玉開啓,你們各持一塊,切不可交由其他弟子!”
玄霄和夙玉畢恭畢敬地應是,拿著雙劍退了出去,耳邊還傳來重光長老的一聲輕哼,似乎隱有不耐和壓抑的憤懣。
“玄霄師兄,”
一直跟在玄霄身後的夙玉突然出聲,白皙的手指在望舒的劍柄上微微收緊。
“我……”
她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因爲聽到她的話語而停下腳步側身看來的玄霄,在對上玄霄冷然的目光後頓了頓,垂下了眼簾。
“何事?”
玄霄見夙玉如此,心底一軟,也放緩了神情,心思卻是開始思考起若是玄遠看到羲和時會是如何的表情——平日裡雲天青但凡有一點小小的進步,玄遠的笑容都會真實許多,不再有那種疏離的感覺,而是真真切切地帶著暖意……
若是……若是他看見羲和,是不是也會……
夙玉看得分明,眼底不自覺浮起一層自嘲,剛準備說出口的話語又被嚥了回去,只是淺淺地笑了起來,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無事,只是想到夙玉的修爲比起玄霄師兄相差甚遠,擔心會拖累師兄罷了。”
玄霄也放鬆了神情,溫和地勾了勾脣角。
“無礙。”
說罷,擡頭看了眼漸晚的天色,握著羲和的手略微緊了緊,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夙玉站在原地,癡癡地看著玄霄的背影,堅定而又挺拔,沒有一絲猶豫,一向淡然地臉上浮起淺淺的哀傷。
“玄霄師兄……”
輕淺的低語被山風吹散,而前面那個似乎永遠不會回頭的身影越走越遠,不曾停留。
玄霄踏上劍舞坪的時候,玄震還窩在書簡堆裡奮筆疾書欲哭無淚,夙莘和夙汐鬧了一天覺得有些倦了先回房去,其他弟子也不知道哪去了,使得偌大的劍舞坪上只有玄遠夙瑤雲天青三人。
夙瑤拉著自家哥哥的袖子,狠狠地剜了一眼沒個正經幾乎整個人都趴在了玄遠身上的雲天青,歪了歪頭,比了個口型——‘道桓?’
玄遠點了點頭,舒展了眉眼,卻又接著搖了搖頭。
夙瑤瞭然,也不再問。
“玄遠師兄。”
玄霄手持羲和,走到玄遠身前,傍晚的風有些涼,撩起他垂下的髮絲和寬大的衣袍,眉眼雖是冷然,但是看向玄遠的時候卻是分明帶上幾分暖意。
“比一場。”
玄遠的視線在他手裡的羲和上停留了下,略帶歉意地搖了搖頭。
“明日吧。”
因爲擔心道桓出了什麼事情,玄遠幾乎是開足馬力飆到距離瓊華無比遙遠的蠻州,又因爲對於巫蠱之術的警惕一直保持著高度的精神緊張和靈力外放狀態,無論是靈力還是精神,都已經快要到達極限。還能在這裡陪著夙瑤他們聊天什麼的,純粹是不想讓人擔心罷了。
但是,比試,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只怕,還沒開打,自己就已經趴下了……
玄霄點了點頭,突然想起早上的事情,原本還挺柔和的神情立馬冷了下來,認真地盯著玄遠的眼睛,語氣裡帶了幾分嘲諷和不易覺察的黯然。
“明日?師兄確定自己不會‘不小心’忘記?”
玄遠無奈地笑了起來——玄霄師弟,有時候就是太認死理了點……
“不會忘記的。今天早上是師兄不對。”
“上次師兄似乎也是這麼說的。”
玄霄不著痕跡地將視線移向趴在玄遠身上的雲天青,後者哈哈笑了幾聲直起了身子。
“不知玄霄可有記錯?”
玄遠苦笑了下,有什麼好說的呢,今天早上卻是走得急了點……
正了正神色,玄遠收斂了笑意,嚴肅地回視著玄霄的視線,一雙墨色的眼眸暈開了夜色的深邃。
“我承諾。”
玄霄沒有接話,只是神色略有緩和。
“承君此諾必守一生,”
玄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略微皺了皺,然後淡淡地笑了出來,神色裡卻是有一絲不耐和冷然——被人這般相逼,幾乎是近似於脅迫,哪怕是自己的師弟,也不可以。
“這樣,師弟可滿意?”
夙瑤和雲天青都清楚地看見了玄遠眼底浮起的抗拒和隱忍,也很清楚玄遠的個性——玄霄這般的做法,平日裡他大概也就笑笑就算了,但是今日,怕是不巧正觸了他的黴頭……
玄霄神色一變,玄遠眼裡的冷淡他看得分明,再看看他身邊姿勢親密的兩人,一時間居然有種委屈的感覺,面上卻冷冷地哼了一聲。
“師兄大可不必如此,明日亦不必手下留情,玄霄無需別人想讓!”
說罷,一拂袖再不看玄遠,轉身就走。
玄遠一時不覺好笑——怎麼弄得和自己欺負他似的,明明一直咄咄逼人的是他好吧?!
“哥哥……”
夙瑤有些擔心,玄霄師弟的劍術,她也是見過的,和玄遠不同,即使是在比試裡,那也是絲毫不曾留情——玄遠對於劍的掌控已經到達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如果他不想,幾乎沒有人能夠看出他那招招指向要害的劍勢其實是收放自如沒有什麼實在的危險的。
但是,玄霄的劍術卻還沒有到達那個境界。
好吧,其實玄遠的實力是在玄霄之上,但是——擔心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啊!
雲天青拍了拍玄遠的肩膀,笑瞇瞇地對著夙瑤開口。
“阿瑤,要相信你哥哥,阿遠的實力,我們不是最清楚不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