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眼力過人,文昌佩服!”
李利微笑頷首,笑道:“夫人一猜就中。我是西涼北地人,此番專程前來揚州游學,不想途中遭遇大雨,只得前來貴府避雨借宿。承蒙蒼天眷顧,竟讓我遇到夫人和小姐這般菩薩心腸的好人,實乃大幸!”
“哦,文昌知道菩薩,莫非也信佛?”步母滿臉驚喜地問道。
“呃?”李利神情驚愕,稍稍遲疑后,笑道:“我聽說過佛門,也曾專程去過徐州朝拜佛門寺院,知道佛門勸人謙和,積德行善,善因結善果,但我不是佛門信徒。佛法廣大,普度眾生,積德行善自是應當,不求善有善報,但求無愧于心。然則,生逢亂世,有很多事情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佛門講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很顯然這種說法在時下是行不通的。所以,讓夫人失望了,文昌知道佛法,卻不信佛,自身也做不到。”
嘴里說著話,李利心里也在犯嘀咕:“這都是什么事兒嘛!徐州笮融對佛法也是一鱗半爪,他大興土木修建佛寺廟宇的真正目的,還是為了牟取錢糧,招募青壯圖謀不軌,沒安好心。何況,我李利和佛門有關系嗎?”
“嗯。文昌不必在意,信不信佛都沒關系。”待李利說完話后,步老夫人神色不變,臉上仍舊洋溢著慈祥的笑容。隨之她笑聲說道:“不知是何緣故,今天看到文昌,老身特別高興,此次文昌一定要在寒舍多住幾天。若是文昌不介意的話,以后就叫我伯母吧,免得太生分。不知文昌意下如何?”
“好好好,太好了!”李利笑呵呵滿口答應,既而笑聲說道:“伯母有所不知,其實我早有此意,卻又擔心太過唐突。有失禮數,故而一直不敢開口。不承想伯母竟然和小侄想到一塊去了,這就是緣分。由此可見,我和伯母前世定是親屬,今生再見才會一見如故,倍感親切。呵呵呵!”
“你這孩子真會說話,全都說到我心里去了。”步老夫人滿臉歡喜地看著李利。眼神中疼愛之色與母親看向寶貝兒子的眼神一般無二。
稍稍收斂笑聲之后,她含笑對李利說道:“文昌啊,伯母不管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地位,從今往后我都認你這個侄子。你看怎么樣啊?”
顯然,步老夫人能夠說出這番話。就說明她已經真正認可李利。因此她說話很隨意,直來直去,不像之前那樣謙虛客套了。
李利聽到步母想認自己做侄子時,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當即起身走到她身邊,俯身跪拜:“從今天起,文昌就是嬸嬸的侄子。您往后要多保重身體呀!”
“嬸嬸?”步母微微驚愕,但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曾猶豫,起身扶起李利。
李利起身后,坐在步母身邊,神情略顯傷感地說道:“嬸嬸有所不知,小侄的父母親已經過世多年。剛才沒有言明,小侄是怕失禮,如今卻不用有此顧慮了。還請嬸嬸勿怪。”
“傻孩子。嬸嬸怎么會怪你呢!”步母聞言后,眼眶不禁濕潤,隨之她輕輕摸著李利的頭發,滿臉慈愛輕聲道:“文昌觀察入微,心智沉穩,剛才坐下吃飯的時候,我就發現你眼神中帶著擔憂之色。想必已經看出我久病纏身,余日無多了吧?所以你才會叫我伯母,以示尊重我這個病入膏肓之人。我說得對嗎?”
“嗯。”李利神情沉重地抿嘴點頭,既而咧嘴一笑。安慰道:“嬸嬸且寬心,小侄家中有兩位當世神醫,隨后嬸嬸就搬到小侄家中安住,既能治病,又能讓小侄早晚侍奉,如此豈不兩全其美。”
“文昌成家了?”步母神情微變,接聲問道。
看到步母神色有異,李利此時卻不會有絲毫隱瞞,直言不諱點頭道:“是的,小侄兩年前就已成家。小侄和弟弟自幼在軍營中長大,十五歲從軍,至今已有六年了。六年來,小侄一直奔走于疆場,掙得些許功名,也置辦了家業,娶妻生子,日子過得還算不錯。此次前來揚州,一則看看游學一番,增長見識;二則順路辦點私事,以備日后所需。”
聽完李利的講述,步母十分欣慰,說道:“文昌雙親早逝,十五歲便征戰沙場,卻是應該及早成家立業。蒼天有眼,文昌福大命大造化大,不但博取一番功名,還掙下一份家業,嬸嬸替你高興啊!”
話音稍頓,步母將桌上幾個葷菜推到李利面前,笑道:“文昌既是武將出身,剛才恐怕是沒吃飽吧!來,今天一定要吃飽喝足,不夠吃的話,讓練師再給你做!”
步母這句話說到李利心里去了,大半只燒雞哪夠吃啊,頂多填飽肚皮。于是他再次大口吃起來,邊吃邊說道:“桌上這些菜應該夠吃了,不用勞煩步姑娘再做。”
步母聞言后,頓時不樂意了,擺手說道:“文昌這是什么話,你是我侄子,那練師就是你妹妹,讓她給你做點吃食有何不可!”
“噢,對了,你看我這記性!”步母話音未落,似乎又想了什么,接著說道:“文昌現在還住在東廂房吧,等會兒吃完飯后,你就搬到前院正房去吧。嗯,就這么定了!”
說完話后,步母扶著圓桌站起來,笑聲道:“文昌慢慢吃,嬸嬸就是個病秧子,先回房歇息了。”
“哦,嬸嬸,我扶你回房休息!”李利聞言當即起身,一步跨到步母身邊,攙著她的胳膊說道。
步母擺手說道:“不用,有練師扶我就行,文昌快坐下,這壇酒你還一口沒喝呢!”
隨即,步練師攙著步母緩緩走出側門,消失在李利的視線當中。
于是大堂中就剩下他一個人大塊朵頤,邊吃邊喝,倒是十分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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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堂內室。
步母躺在床榻上,背后墊著厚厚的錦被,接過步練師遞來的水杯,輕輕抿了一口水潤潤嗓子。隨即她滿臉喜色地感嘆道:“沒想到啊,為娘老了老了還能收下這么優秀的侄子,不枉此生啊!”
“母親,你太容易相信人了!”
步練師站在床頭,芊芊玉手握成粉拳輕輕敲著母親的肩膀,語氣不忿說道:“您跟他總共只見過這么一面,前后不到半個時辰,看他把你哄得多開心啊!這個家伙巧言令色,花言巧語,凈挑好聽的說,太會哄人了!
您看,就這么一會兒工夫就把你哄得暈頭轉向,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管不顧了,恨不得把他當成親兒子看待。要是他是個騙子怎么辦?就憑他把您哄得這么高興,恐怕向你要什么,你都會給他。母親,女兒說得對不對呀?”
“你這孩子說什么呢!為娘真的那么好騙嗎?”
步母抬手抓住步練師的手,示意她停下來,隨之拉著她坐在床邊,疼惜地看著女兒,輕聲說道:“這么多年來,為娘何時看走眼過?之前救濟流民和那些落魄文士,那也是有意為之,為了給我步家留下善名,從而抬高我們步府的門庭,以便將來給你找個好人家。在揚州境內,我們步家畢竟是外來戶,與揚州士族格格不入,如果再沒有一個好名聲,我們如何在揚州立足啊!
然而,當我們步府的善名傳揚出去之后,我們就可以見好就收,適可而止,去年冬天就已經收手了。沒成想你今天卻大發善心,又收留了一撥人,當時為娘還不同意,現在看來還是你眼光更準。我的女兒終于長大成人了,可以獨當一面嘍!”
“母親,你到底想說什么,女兒怎么越聽越糊涂?”步練師神色疑惑,追問道。
“呵呵呵!”步母欣然笑道:“傻孩子,你這次收容的幾個客人身份不簡單哪!尤其是文昌,就憑他的談吐氣質和處變不驚的神態,還有他舉手投足間顯露出的強勢和霸氣,你認為他是潦倒落魄的游學文士嗎?”
步練師俏臉微紅地搖頭說道:“他當然不是文士,就憑他長得那么高大健壯,哪有一點文弱書生的樣子。何況他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嗎,他是武將,而且是征戰多年的將領。看他說話時的自負神情,應該混得不錯,最起碼應該是個統兵將軍,不像是中低級將領。否則他哪來那么多錢置辦家業,娶妻生子啊!”
“呵呵呵!”看著步練師噘著紅唇的生氣樣子,步母啞然失笑,戲謔笑道:“乖女兒說得沒錯,文昌年紀不大,卻都已經娶妻生子了,確實是早了點。練師,你說呢?”
步練師顧自低著頭,芊芊玉手擰著自己的衣襟,沒有看到步母戲謔的笑容。故而,待她聽到話后,神情頗為不忿,接聲道:“可不是嗎!你看他今年才多大呀,二十一歲而已,竟然都已經有孩子了!這也太早了,依我看哪,他就是好色之徒,急不可耐,稍稍有點家底,就急著找漂亮女子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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