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將軍突然間有些慶幸,皇帝賜婚來得突然,宮裡還沒有選好下聘和成親的日子,闕修堯這要是回不來,丫頭還可以再嫁。
不過蘇季菲並不知道外公是這麼想的,只是單純以爲他是怕自己此去有危險,才極力反對。
“放心吧外公,剛纔我只是隨便說說。”蘇季菲黯然。“而且王爺也不會同意。”
夏老將軍纔不信她真是“隨便說說”這種鬼扯的話,不過闕修堯也不同意不是嗎?
那他也就不用那麼擔心了。
“現在正事說完了,也有心情拆禮物了,來,幫我拆拆看,看你未來相公給你外公我送什麼東西來了。”夏老將軍非常自然地轉移話題。
其實禮物什麼的,來來去去不就那幾樣,古玩擺設,投其所好就是寶刀寶劍寶馬之類的,但盒子這麼小,肯定不是這些東西。
夏老將軍興趣淡淡,蘇季菲在拆禮物的時候,他也僅是用餘光微微瞟過去。
“這什麼東西?”
盒子拆開,裡面卻裝著一個類似骨灰盒的樣子,蘇季菲當即臉色都變了,瞪著闕修咬著牙,一字一字道:“你能解釋一下,這裡面裝著什麼鬼嗎?”
闕修堯沒有說話,只是視線落在夏老將軍的身上。
蘇季菲下意識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她那個流血不流淚的外公,瞬間雙眸垂淚,整張臉都溼透了。
“這、這是……”
他全身抖得厲害,包括聲音。
闕修堯的聲音依舊清冷:“可能是令子的骨灰,也有可能不是……我的人找到的時候,所有人的屍體都已經腐爛了,我們也是從他身上戴著的這個東西,猜出他的身份。”
“什麼?……舅舅的骨灰?”蘇季菲驚訝不已。
夏老將軍哆嗦著聲音問:“……那東西呢?”
闕修堯淬利的目光掃向骨灰盒:“就在裡面。”
聞聲,夏老將軍沉默了幾秒後,這才抖著手,鼓起勇氣把骨灰罈的蓋子打開。
一柄純手工雕刻線條粗糙的桃木小寶劍,正筆直地插在呈黑色的骨灰裡,上面刻著三個字,前兩個字是“靈峰”,第三個字卻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上半部,下半部完全被骨灰淹沒。
“是,是他。”
夏老將軍忍著兩汪眼淚在眸裡,手停在壇口邊不停地抖著,卻是不敢再越近一步。
“這把劍是他七歲的時候,我親手雕給他的,記得當時他剛從書院回來,看見我在院子裡練刀,就一直吵著要學。我見他還太小,刀劍無眼怕傷了他,於是就雕了這個送給他,說是等他再大一點就教他。”
聲音驀然頓時,夏老將軍定定地看著骨灰罈裡的那柄小木劍,兩行清淚瞬間滾了下來。
“當時我在木劍刻了四個字,上面是靈峰,下面是幹邪。……保佑我兒靈峰的意思。”
蘇季菲受他哀傷的情緒影響,擡手把小木劍從骨灰罈裡拿出來,只見下面確實刻有“幹邪”兩個字。
“……真的是舅舅。”蘇季菲沒有安慰人的天份,現在更是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悲傷過度的老人家。
夏老將軍這一下沒忍住,抱著骨灰罈無聲地痛哭起來。
看得蘇季菲眼眶都紅了。
闕修堯見夏老將軍的情緒一時半會都不會平復下來,於是悄悄把蘇季菲帶到外面去。
“讓你外公一個人呆一會吧,這事壓在他心頭這麼多年,也是時候該發泄一下。”
蘇季菲擡手擦去眼角的溼意,垂低著頭,應了一聲:“……嗯。”
“哭了?”闕修堯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頭擡起來。
蘇季菲沉默了幾秒,才聲音低低地說:“我看到外公這樣,有些難受。”
“你外公確實很不容易。”闕修堯這一聲頗有些感嘆。
蘇季菲伸手抱住他的腰身,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別動,讓我抱一下好嗎?”
闕修堯身子微地一僵,除了喝醉酒那兩次,基本都沒見她這麼主動過,內心不禁有些熱血沸騰起來。
“想抱多久都沒關係。”他慷慨地許下承諾。
蘇季菲貪婪地吸著他身上的味道,這種男性剛陽又雜帶著淡淡藥香的味道,總是能讓她莫名的心安。
“我舅舅的骨灰爲什麼是黑色的?難道他是中毒而死的?”等心情平復一些,她才啓脣問道。
“中毒可能有,但是更重要的是,他受了很嚴重的內傷。”闕修堯聲音平靜。
蘇季菲從他的懷裡擡起頭,驚訝道:“誰幹的?”
闕修堯回答得非常官方:“要第四幅的人。”
“高高在上那位?”蘇季菲蹙眉,猜測。
闕修堯低頭望著她:“不像,你舅舅遇害是在十年前,那個時候當今那位還是太子,他應該還不知道這四幅畫的秘密。”
“那是……?”蘇季菲沉思片刻,然後震驚地睜大了眼睛。“當年的尊、晉兩位王爺?”
怕隔牆有耳,後面這句話,她說得極爲小聲。
“這是唯一的解釋,又或者是還知道這個秘密的其他人。”闕修堯有些心不在焉道。
心愛之人就在懷抱裡,只要稍微一低頭,就能聞到她秀髮的絲絲髮香,再往下靠一下,那就是少女的淡淡體香,還有那柔軟溫熱的觸感,闕修堯覺得這會只要是個正常男人,都沒辦法很認真的聊天。
而他身體向來很健康。
除了綠蠱發作時。
“那我舅舅是怎麼死的?”蘇季菲問道。
以前的事她並不清楚,但是現在尊、晉兩位王爺在自己的封地,除了有些擁兵自重的現象,目前倒是還沒有要造反的跡象。
不過他們已經很老了,聽聞其後代又比較的庸碌無能,而當今皇帝手裡又沒有虎符,看這情況皇帝是想等他們老死後,直接拿把他們的子嗣開刷。
“具體我也不清楚,當時我的人找到他的屍首時,發現他全身的經絡骨骼盡斷,顯然死前受了非人的酷刑。”闕修堯有意避開一些太過血腥的講述。“他的屍身所棄的地方剛好是中齊國的疆地管轄,以你外公當時敏感的身份根本就不得離開北闕半步,所以他一直很想把兒子的屍骨找回來,卻沒辦法。”
“既然是十年前的事,那你怎麼知道?還有你當時不是被先帝軟禁在幽林園嗎?”
蘇季菲說完,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有些念頭隱隱浮現,但是她卻不敢想得太過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