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那人的身影愈來愈近,面孔也愈來愈清晰。
當他途經碧湖之時,腳步輕輕點過幾株彼岸花上,花瓣邊緣卻也沒有受到絲毫的蜷縮。一個旋轉,自空中緩緩旋至地面,當真好俊的身手。
一握清風,暫喜杯中透。忽聽傳宣須急奏,輕輕褪入香羅袖。待他落定后,只見他忽地展開手中所持著的折扇,那鏤空象牙邊骨顏色古潤蒼細,一看便知曉它是傳世古物。
“一念起萬水千山,一念滅滄海桑田。”
白紙三礬的扇面上所繪的這句古詩,不知怎的,卻讓我隱隱覺得有些悵惘。執念……聽上去這樣一個文雅的詞,可實際上,卻是對某一事物過分堅持不放,不能超脫之感。
在我看來,它和“執著”二字雖然僅僅有一字之差,但卻有天壤之別。尤其是當我們的執念很深的時候。
過分執著的時候就會產生怨念,唯有放下執著才會自在。可,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夠真正的做到放下心中的執念?我們心甘情愿的被這一情結束縛住自己的靈魂。
心神恍惚之際,他微微側過身子,這時我才看清楚他的相貌。
那么近的距離,他剛一轉身,我便清楚地看見了他的眼睛——淡淡的淺藍色。那樣的色彩,就像泛著淡淡冷光的碧湖水面。
雖然他嘴角噙著一抹笑容,更顯五官深邃俊美,令人目眩。但他眼眸深處卻似乎蘊含著無盡的哀傷,仿佛有萬千情緒融化其中,只要看上一眼,你便會沉浸在其中悲傷的情緒中那般。
只是,那雙眼睛,看起來是那那樣的熟悉……就像是在哪里見到過一般。只是,那淺淺的藍色卻是我從未見到過的。
“你出關了?”恍惚中,迦葉關切地盯著那人的眼睛說道。而在她看到那人眼睛的時候,不知怎的,迦葉仿佛遭遇到了雷擊一般。
我相信,不管是我,還是幕寶,楚煬,都能清楚地看到迦葉的身體在微微顫抖的模樣。
“我一切安好,你放心——”只見那人關切地對迦葉說道,旋即轉過身來看向我們三人,目光一片冰冷的神色。
“你方才問迦葉,是誰不讓她告訴你們凝兒的下落,我可以告訴你們,是我——”他緊盯著楚煬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聞言,楚煬的臉色微微一變,脫口低呼:“你是何人?”
“忘尤中人而已。你們可以叫我血公子——”話畢,只見他嘴角的笑紋裂得益發深。
“你就是血公子?”聽到面前站著的這人便是“血公子”的時候,楚煬的眼睛忽地閃過一絲警惕和鋒利的光芒。
素來聽聞,血公子是忘尤殿中上一任圣女,也就是迦葉母親的得力助手,雖然現今位居長老之職位,地位在迦葉之下,但他的靈力術法卻絲毫不亞于迦葉。
有人說,血公子的長相極為丑陋,多年來一直深居簡出。有人說,血公子已近不惑之年,年紀已經可以做迦葉的父親了。也有人說,為了追尋更高的術法,他每日須得飲活人血,來保持自己的靈力。
可……此時此刻,站在我們面前的這個人看起來年紀不過二十多歲,似是全身籠罩在了緋色的光華之內那般,眉若墨畫,俊朗挺拔,一點都不像是傳說中人們談論的那般模樣。委實很難想象,他的年紀已經足以做迦葉的父親了。
“為什么?”
楚煬沒有講明究竟是關于什么事情,但現今,相信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楚煬所指的事情是什么。
“沒有原因。非要說的話,那就是,我討厭你——”篤定的話從血公子的嘴角緩緩滑落。若是換做平常,若是換做他人,我必定會覺得此人蠻不講理,或許也會覺得這人必定是在開玩笑。可,說這話的人是血公子。
不知怎的,我總覺得,他盯著楚煬看的眼神似有一股莫名的恨意,仿佛在哪里見過一般。
而此時,迦葉的神色明顯發生了變化。她看向身側的血公子,眸中滿滿的都是關切和擔憂,好像有著一種微妙的神色變化輕輕掠過她的眼眸那般。第六感告訴我,她跟這個血公子之間,必定不是簡單的圣女和長老,忘尤殿中上下級的關系那樣。他們兩個人之間,也一定有著很多的秘密。
“如果本王,今日必須知道答案呢?”
“除非,你贏了我——”說這話的時候,血公子緊緊的盯著楚煬的眼睛,眸中滿滿的都是凌厲的殺氣。
“只要你贏了我,我便告訴你碧湖和凝兒的關系,可若是你輸了,我要的,便是你楚煬的命!”
明明楚煬與血公子從未謀面,明明他們二人之間并無太大的恩怨糾葛,可這樣帶著強烈仇怨和憎惡的眼神……又究竟是為何?
疑問之際,只見血公子已經向后退了一步,手中握著的折扇已經忽地合攏開來,鏤空象牙邊骨在輕風的吹動下更顯冰心魄骨。而楚煬也已經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右手中忽地祭奠出一把劍來,如同一襲寒冰刺那般展開。
“楚煬!”見狀,我和幕寶急忙上前拽著楚煬的衣袖。雖然知道楚煬今日來的目的,也知道他對凝兒百折不回的一顆真心,但現今畢竟是在忘尤殿,而且血公子的術法之高強也是出了名的,他只身相對,必定是危險重重啊!
而血公子那邊也是如此。看上去,迦葉的心情和我們一樣,雖然沒有聽到她在渡血公子說些什么,可她焦急的神情卻是誰也掩蓋不了的。
一場大戰即發,若無法阻止,非人力能挽回,那他們二人,也必定是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你放心,我不會輸的——”楚煬緊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可是,我又如何能放心呢?正想說些什么的時候,楚煬忽地一把將我和幕寶推開來,他一個側身躲過了迦葉的術法。
“迦葉,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你不要插手!”話畢,只見血公子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向楚煬。沒有絲毫的猶豫,他以手中握著的折扇刺向楚煬,綻放出萬千凜冽的寒光。
然而同時,楚煬持劍的右手微微一旋,手中握著的劍忽地拋擲到空中,自劍端處幻化出數十柄劍來置于身前。
只見血公子身形一動,緋紅色的光華從折扇的邊緣中瞬間升起,縈繞在扇面周遭。明明只是區區的折扇,但在血公子手中,卻仿佛比世間那些上好的兵器還要厲害那般。
“破!”血公子厲喝一聲,折扇處縈繞著的緋紅色光華瞬間幻化出萬千匕首狀的兵器,直直刺向楚煬!而楚煬眸中閃過一絲凜冽寒光,仍是身形未動。隨著他輕拈口訣,身前忽地凝出了一個結界,阻擋住了暴雨般的匕首襲擊,那劍瞬間如閃電一般,直直透過萬千暗器逼向血公子!
萬千緋紅色的匕首定定停滯在結界外圍,此時,若結界有一絲一毫的缺口,只怕楚煬便會被那些暗器射成馬蜂窩。
我和幕寶韋楚煬而擔心,迦葉同時也為血公子而感到擔心。一時間,看到他們二人針鋒相對的情形,心中甚是緊張。
在不能更進一步的情況下,血公子也顧不得許多,只得暫時將楚煬朝自己擲出的劍器用靈力瞬間將它們冰凍在半空中,半分退讓不得。
萬千暴雨般襲擊的匕首周身縈繞著的緋紅色光芒更甚,楚煬心中掛念著凝兒的下落,也顧不得許多,猛地咬牙,用內力生生將結界外的眾多暗器粉碎成粉末,霎時間碎落成一片虛無。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人紛紛解決了來自于對方使出的招數,相互直視著對方的眼睛。
“你比我想象中的,功力要強上很多。”楚煬幽幽道。
放才,他們二人不過只是微微施展了術法而已,現今,他們大約知曉了對方的身手,自然,在心中的估量也就高了許多。
“我想,我們沒必要再彼此試探了吧?不如,直接動手吧!”話畢,自血公子眸中閃過一絲殺氣,
“青瘟之鬼,腐木之精,赤瘟之鬼,炎火之精。
血瘟之鬼,惡金之精,黑瘟之鬼,溷池之精。
五毒之氣,入人身形——”
血公子揚聲喊著在西沅之時,那些弟子曾用過的咒語。頃刻間,周遭的風越來越大,彼岸花的花瓣在空中不住地搖擺。即便是站在安全之處的我們,也不免被這股大風激得衣決飄飄,發絲飛舞。
“畢方!”忽地,青色赤腳的畢方神獸突然間映現在上空,那是上古的神獸之一。只見它身上多為藍色,羽毛就像傳說中的那般,是深淺不一的紅色。在空中不住地揮著翅膀,宛如浴血重生!只見畢方露出尖利的獠牙,赤色羽毛隨風舞動的景象,牧寶不由脫口驚呼道。
畢方可是上古的十大神獸之一!
我們沒有想到,血公子居然也具備召喚神獸的能力!更何況是畢方此等神獸!那日楚煬召喚出金龍,已經讓我大吃一驚。而如今,不過短短一日,世間居然有第二個人有此等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