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蝦跟針線房的小丫頭碧桃躲在針線房後面的角落裡嘰嘰咕咕地聊得正歡,一棵大樹和一大從薔薇將這裡與針線房的院子隔開,樹上有幾隻麻雀喳喳叫個不停。碧桃瞧見蟬蝦拿起彈弓,瞇著一隻眼往樹上看瞄,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射下兩隻麻雀。碧桃都已經(jīng)看了好幾回了,每次看到一對眼睛都瞪得溜圓。
蟬蝦跳起來,跑過去拾起那兩隻麻雀,瞧見碧桃的神色,不由訕笑道:“水虎才厲害呢。”
碧桃長的圓圓肉肉,一雙杏眼總是笑瞇瞇的,瞧著十分可愛:“蟬蝦,你已經(jīng)很厲害了,你還想怎麼樣啊嗯…”
曬成米色,跟碧桃比起來,有些瘦小的蟬蝦便得意地笑起來。
碧桃見她高興,便期期艾艾地問道:“你們功夫都這麼好,嗯,怎麼夫人的陪嫁竟然……都……”
蟬蝦笑了笑,一面拔著麻雀的羽毛,一面似模似樣地嘆了一口氣道:“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聽師父說我們府上六舅爺從前是守邊的將軍,殺了不少喜都人,怕他們報復(fù)唄。成親那天,你記得不,那天多兇險,虧得是我們八舅爺,換了夫人,那還不一槍釘死了。”
碧桃嚇得渾身一抖,忙低下頭縫了兩針,蟬蝦看著她手裡的帕子,上面繡了一朵碧桃,針腳細(xì)密不由十分豔羨地說道:“我娘去世得早,我打小就跟我爹到地裡幹活,也沒人教給我針線。”
碧桃不由笑起來:“你想學(xué)嗎?我教你。這可比射箭騎馬容易多了。”說著瞧了瞧四下無人,湊過去道:“四公子就一直都學(xué)不會。”
蟬蝦笑起來,搖了搖頭道:“你那個才難呢。”說著將兩隻麻雀和之前打得麻雀串成兩串,放在小爐子上烤,不一會香氣四溢,碧桃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蟬蝦撒了些鹽在上面,遞了過去。
碧桃彎著眼睛,小心地撕了一小塊胸脯肉,吹了兩下遞給蟬蝦。蟬蝦就著她的手吃了。碧桃嘆了口氣。這才扯了一塊放在自己嘴裡:“你們就好了,跟世子夫人一塊兒來的,不像我們,總像後孃……”
碧桃一張白嫩的臉漲得通紅。慌得咬著脣小心翼翼地看著蟬蝦。蟬蝦笑吟吟地颳了刮她的小鼻子:“以後可得小心點(diǎn)。你們世子爺興許還是個和氣講理的,我們夫人可就……”說著四處瞧了一眼又轉(zhuǎn)過頭來道:“師父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們世子爺是君子,我們夫人…呵呵…”
碧桃嚥了咽口水,暗想:“你不知道。我們世子也不是君子啊。”
蟬蝦見她嚇得臉都白了,忙擺擺手道:“你也別怕,誰叫你幹活,你就幹唄。也就是辛苦點(diǎn),可也累不死人。我聽宋嬤嬤說…”
蟬蝦似乎是在考慮這話能不能說,頓了一下這才接著說道:“這麼大的國公府,只這麼幾個陪嫁哪裡管得過來,便是真有一日給我們夫人管,也要用你們些人,你們只要好好幹活。別給夫人添亂,就沒啥大錯。”
碧桃一愣,訕笑道:“這,如今這內(nèi)院,不就是給世子夫人管的嗎?”
蟬蝦忍不住朗聲笑了起來,暗想:“碧桃不過是個三等的小丫頭,真是什麼都不懂。”
碧桃瞧著蟬蝦的神情,臉上一紅,低著頭不再說話。蟬蝦就勸道:“這樣的事情我也說不明白,聽宋嬤嬤說國公夫人不過是想難爲(wèi)難爲(wèi)世子夫人。所以你看夫人根本就不怎麼管內(nèi)院的事情。若是管錯了,國公夫人就該跳出來說世子夫人的不是了。”
碧桃猶豫了一下:“可是不管,那,不是錯的更多?”
蟬蝦笑道:“那就不是我們夫人的事兒了。一來她剛嫁進(jìn)來,你瞧哪家是新媳婦掌家的?二來,不是還有那些管事兒的在前面嗎?哪樣錯了就換下來好了,這些人也不是我們世子夫人的人,她換起來也不心疼。唉,國公夫人是不曉得我們世子夫人。她一天不知道有多少事情。各地的酒樓,綢緞莊,軍需……你知道安歌吧,他和那些徒弟們都是我們夫人的人,那都是舉國聞名的人物。這還是看得見的,還有好多看不見,不能說的,國公府裡的這些事兒,她根本就不在眼裡。”
碧桃不由張大了嘴巴,暗想:“什麼叫看不見,不能說的?難道世子夫人還是個殺人越貨的草寇不成?”
蟬蝦又道:“也就是你們夫人,眼巴前就國公府這麼大的地方,纔將這內(nèi)院看得這樣重。我有次回事兒,聽夫人提過一回,她說國公夫人讓她管,她就管。想自己拿回管就只管拿去,用不著這樣鬼鬼魅魅的。不過……”
碧桃眼睛一縮,四處看了一眼,也學(xué)這蟬蝦的樣子湊了過去,蟬蝦低聲道:“我?guī)煾刚f,夫人最近又想弄點(diǎn)新東西,聽說正跟安王妃的嫂子商議呢。”
說著蟬蝦猛地直起身子,得意洋洋地笑道:“總而言之,世子夫人不是一般的忙,宋嬤嬤說,這國公府不給她管,她是樂得清閒。她那小院吃穿用度都由著她,世子爺把自己的進(jìn)賬都給了夫人。可若是內(nèi)院給世子夫人管,夫人這麼忙,十有八.九是要尋個靠得住的大管事,再另外找兩個內(nèi)總管和外總管。年底查一查帳,別讓幾個奶奶,姑娘爲(wèi)了一口飯,一尺佈告到她跟前,也就行了。”
碧桃死死地攥著手裡的帕子,嚥了咽口水道:“宋嬤嬤和宋管事不就是現(xiàn)成的嗎”
蟬蝦嗤笑道:“你怎麼這麼笨。宋嬤嬤和宋管事是夫人的左膀右臂,你知道他們是哪裡來的?原來的逸王妃手底下的人,逸王妃是誰?那是現(xiàn)在的娘娘,拿來管內(nèi)院?嘖嘖,那也太浪費(fèi)了。”
碧桃也顧不得吃麻雀了,搬著小板凳又往前湊了湊:“那,那夫人打算從哪裡挑人?”
蟬蝦點(diǎn)著她的額頭道:“當(dāng)然是府裡頭了,你想啊,外面來的也不曉得這裡面的情況,底下人總不能全換了吧。那自然是現(xiàn)在府裡的人最合適了。”
碧桃忙不迭地點(diǎn)頭:“也是,也是。” ?TTkan ?¢ o
蟬蝦搖了搖:“這也就是一說,反正還沒定下來給夫人管。等定下,你就曉得了,否則也就是咱們倆說的玩笑話。”
碧桃急急地說道:“這怎麼是玩笑話,現(xiàn)在不就是夫人管著呢。”
蟬蝦伸出去一隻手掌來:“頭一樣,中秋就要到了。”說著話按下一個手指:“接下來就是冬衣,緊接下來四娘子要出閣,臘八,小年,祭祖…….你說吧,只要有一個不好,國公夫人就能把管家的權(quán)收回去。我們夫人本來就不樂意管,要操心這麼多事兒,她索性就不管了。你想想下面那些人,上頭管著她們還有鬧事兒呢,這不管了,還指不定怎麼樣呢”
碧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低下頭來。蟬蝦道:“夫人說了,沒個能管得住下面的大總管,她是沒空理會這麼多事兒的。”
碧桃遲疑道:“就這頭幾個月,夫人連這點(diǎn)功夫都不肯下?”
蟬蝦搖了搖頭:“你要是知道我們夫人管的那些事兒,呵呵……算了。這麼說吧,她管內(nèi)院有什麼好處?不管,你們還敢給她臉色不成?”
碧桃頭搖得好似個撥浪鼓:“不敢,不敢。”
蟬蝦卻不理她,將拳頭往前一伸,一拳砸在青磚上,嘿嘿一笑道:“哪個敢,我頭一個就劈了他。”
碧桃嚇得脖子一縮,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真不敢,真不敢。”心裡暗想:“說得也是,她們院裡什麼都有,偶爾過來要個東西,誰也不敢怠慢了。生怕是世子夫人找茬來了,原來是這個原因。”
倆人正說著話,小紅的聲音在前面院子響起:“蟬蝦,蟬蝦,死丫頭,又死到哪裡玩去了,一到幹活人就沒影了。”
蟬蝦伸了伸舌頭:“這隻橫行霸道的臭螃蟹,天天盯著我。”見碧桃納罕地看著自己,笑著解釋道:“她本來叫石夾紅,是我們本地的一種螃蟹名。姑娘嫌名太長了,就叫小紅了。要不是她取了這麼個名字,我也不會叫個蝦名了。哼”說著用竹竿一挑那叢薔薇,兩人就鑽了出來。
倆人才一露頭,小紅轉(zhuǎn)到後院,瞧見蟬蝦便搶前一步,一拳打了過來,蟬蝦忙一側(cè)頭,躲過這一拳,將手中的竹竿一端,朝小紅胸前刺了過去。碧桃嚇得捂著嘴,向後退去。蟬蝦忙將竹竿收回向前一掃,將碧桃推進(jìn)了小紅的懷裡。小紅不敢打碧桃,只得抱了她站穩(wěn)。蟬蝦就大笑起來,對碧桃道:“毛毛糙糙的,你再往後走幾步,就跌到薔薇叢裡了,扎死你”
碧桃心有餘悸地看著她二人一路打著出去了,拍了拍胸脯急急忙忙往正院走去。才轉(zhuǎn)過花園便瞧見大廚房的小丫頭楊梅提了個食盒往廚房走去,碧桃忙招了招手:“你叫我娘出來一下,我剛給她繡了個帕子。”
碧桃的母親陳鬆家的是大廚房的管事,楊梅哪裡敢怠慢,忙點(diǎn)頭道:“碧桃姐,你等會兒。我這就叫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