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冥落的府中,韓相有著極為特殊的地位。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和冥落有著怎樣的關系,甚至還有人傳言,韓相的女兒就死在了冥落的手中。
可偏偏在這座府邸中,韓相有著幾乎與冥落等同的權力與地位。
似綠珠這般半個主子的身份,是根本沒法跟冥落比的。
如果那些人對綠珠的態度是半恭敬半討好,對韓相卻是十成十的畏懼。
被這樣喝問,他們的腿軟了,言語也變得支吾了起來。
“回,回,回韓相大人……”
聽到這幾個字,韓相就已然猜到,地牢中必然發生些不尋常的事情。
當下他一揮手,就招來了府中他專門為冥落訓練的暗衛。一眾人護著韓相,推開了兩個礙事的守衛,就直接闖進了地牢。
地牢中,翠煙才開啟密道,就聽到地牢入口處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
回眸看去,她就看到了韓相,更看到了那幾乎每一個都兇神惡煞的黑衣衛隊。
蘇白的臉色,也在那一瞬間變得慘白。
本能的,他直接將還在愕然的翠煙推進了密道,而后就伸手去抓綠珠的手。
韓相這樣一個人,氣勢洶洶的帶人而來,絕無好事。身為夫君,他必須保護自己的娘子。
在被蘇白握緊了手的剎那,綠珠笑了,眼底的恐慌之色也消褪了不少。
她反手握住了蘇白的手,卻沒有跟她離去的意思,只是將一個香囊交給了蘇白,“相公,拿著這個香囊離去吧,這里面早已寫下了離開密道的方法。”
“你在說什么!”
蘇白驚嘆著,聽綠珠的意思,似乎她早已預料到了韓相會帶人來,所以她要自己答應,和她分頭離開冥落的府邸,也是她計劃好的。
她是在保護自己,用她的性命保護自己。
“相公,你說過,男人在世,頂天立地,你答應綠珠的事情,不可以不做到。趕緊走吧。”
綠珠催促著,蘇白搖頭,“不走!”
“走吧,再不走,密道就要關上了。”
“你和我一起走。”
蘇白在堅持,綠珠決然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三個人一起走,走不掉的。何況我是手無寸鐵的弱女子。相公,你肯回來抓我的手,帶我一起離開,就值得綠珠為你傾其所有。你看,那門快要關上了,相公若再不走,就是辜負了綠珠的一片苦心。”
“這種時候,還在卿卿我我,以我看,你們三個一個都別想走。”
韓相一直冷眼旁觀著,直到綠珠深情的表白后,才冷笑著開口。
綠珠慌了,向著韓相等人來的位置,快速的退了兩步,就是搖頭,“相公,綠珠今日含淚與君別,望君來日一切安好。”
說完,她就嬌喝了一聲,“翠煙姑娘,你還在等什么,還不帶他走?”
翠煙遲疑了。
她不知道她做這樣的選擇,是因為自私,又或是在乎蘇白。
總之,她聽了綠珠的話,沖了出來,抓住了蘇白,就將他拖進了密道。
密道的門不斷的下落,所能允許人通過的空間也變得越來越小。
可哪怕如此,蘇白卻無法安然的與翠煙朝著密道的出口奔走,他不舍又憂心的看著綠珠。
在那越來越狹小的縫隙中,他看到韓相將他的魔爪伸向了綠珠。
綠珠沒有畏懼,沒有躲避。
她平靜的看向了韓相,“韓大人,這座府邸的修建,你未曾有幸參與其中,想來今日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地牢中還有密道吧?”
韓相確實是第一次見到,他不敢相信兒子對自己還有隱瞞,只是這份錯愕被他深深的埋藏在了心底。
他不曾顯露出絲毫的不對勁來,他從未將綠珠這樣的歌姬放在眼里,對付她自不會向對付對手一般費盡心機。
他只是習慣于隱藏所有的情感罷了。
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韓相冷笑,“如若不知密道的存在,我怎會帶人來此?綠珠你一個歌姬,四爺抬舉你,收你為義妹,親
自為你主婚,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你居然敢做背叛四爺的事情。”
言罷,韓相就是一揮手,喝令著黑衣衛隊,“愣著做什么,還不上前將那兩個妄圖逃跑的佞徒,給我抓回來!”
“韓相!”
綠珠高聲的喊著,張開了雙臂攔住了黑衣衛隊,“綠珠自然明白,自己身受四爺大恩,也確實不該背叛。可蘇白以性命威脅我,我不得不從,為了取得他們的信任,更不得不假裝愿意幫他們。其實綠珠的心,從未背叛過主子。就連引他們入密道,也是翠煙設計好的。”
說著,翠煙就回頭指向了那道密門,“韓相請看這門。”
“門快要關上了,若我再聽你廢話,才真是腦子進水了。”
韓相怒聲的呵斥著,這是他身為父親的本能,任何敢背叛他的兒子,企圖傷害他兒子的人,他都不會放過,都會恨之入骨。
他欲再次下令黑衣衛隊的人動手,就聽到綠珠說出了十分驚世駭俗的事情,“韓相大人不知道這密道的存在,是理所應當之事。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一條密道,是一條死路。那門關上后,只要再按一下機關,整個密道就會被封死,他們只能在密道的盡頭,在黑暗與寒冷的相伴下死去。”
“哦?可我怎么看你和蘇白都是情意綿綿的,怎么都看不出你還會對四爺忠心。方才不還訣別著嗎?”
韓相冷笑著說著,已然抬手,扼緊了綠珠的咽喉,“夠了,你這個下作的歌姬,也敢在我面前玩花樣嗎?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你的話,我會信嗎?”
“你會!”
綠珠費力的說著,“我是對蘇白情根深中,可我卻恨透了那個叫翠煙的女人。因為她,蘇白才不能對我一心一意。因為他,我們的夫妻感情那樣的糟糕。從小到大,我都生活在四爺生變,我的一切都是他調教的,他讓我學會,得不到的,倒不如徹底的毀了。今日我就要毀了這一對狗男女,所以才引他們來此。”
韓相的手松了松,綠珠的話讓他的心搖擺了起來。
這個女人的恨是真的,說得話也不是那樣的沒有道理,也許真的是為了殺了蘇白和翠煙?
綠珠見自己電話奏效了,就是小心翼翼的說了最后一句,“若綠珠要走,大可跟著一起離開。時間完全充裕。綠珠不走,就是因為綠珠要他們死,綠珠從未背叛四爺,更不會畏罪潛逃。”
“呵呵。”
韓相不咸不淡的笑了起來,“不錯不錯,而且這種事情,是真是假,很快就會得到驗證。既然綠珠你這樣的忠心耿耿,我就不妨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四爺未死,他很快就會醒來。他會來證明這條究竟是密道,還是墓道。”
事實上,韓相并不介意蘇白與翠煙的離開。
畢竟他和他的兒子,最后要對付的人,都會是那如同老狐貍一般的皇上。
這一次雖然他們陷害了焰蕭,可若是焰蕭他們徹底的完了,沒人幫他們對付老皇上,只怕謀奪皇位之路要比現在難走不少。
只是對于背叛者,他卻是厭惡至極的。
不是太相信綠珠的話,卻決定用時間和事實來檢驗一次。
“咚”的一聲,密門落地。
韓相移目看向了綠珠,“去啟動機關,讓他們死在密道里吧。”
綠珠點了點頭,走上前,按動了機關。
聽著機關轉動發出的轟隆聲響,綠珠始終都在笑,直到那聲響結束,她的笑容也凝固了。
再一次看向了韓相,她再無畏懼,很是漠然的道:“韓相,不牢你費心,現在我就可以實話告訴你,我是將密道封死了,從此以后你都不可能再使用不正當的途徑打開密道了。至于正當的途徑,雖然我知道,但我不會告訴你。”
說完,她就一頭撞向了不遠處的石柱上。
韓相手下的黑衣衛隊,追隨他多年,對他的心思早已了如指掌。
此刻,不需要韓相下令,就已然有人出手,攔住了翠煙。
韓相的面色變得陰毒了起來,“看來你是真的背叛了四爺,背叛者的下場,可不是以死亡為終結。”
說完,韓相就是冷聲喝令道:“給我壓回韓相府,該怎么做,你們心里都清楚!”
密門關閉,斷路石落下。
蘇白知道,他和翠煙安全了,可綠珠只怕難再安好。
他痛苦的站在當場,久久都一動不動,一句話也不說。
翠煙微微低頭,她沒有立場去勸說什么,最后她只能不得已的暗中出手,將蘇白打暈,一路吃力的拖出了密道。
索性密道通往皇宮,又有太皇太后的人暗中相助,翠煙才順利的帶著蘇白,在回宮后的第一時間,出現在了嫵兒面前。
知道了冥落府中發生的事情,嫵兒默然半晌才道:“蘇大人以后是頹廢一生,還是能做回從前的她,全都靠你了。好好照顧他。”
“小姐,重點不是蘇白的事情,是寧王殿下他……”翠煙辯解著,她自認為敘述事情的時候,自己沒有本末倒置,可偏偏她的小姐居然把重點放在了她和蘇白的事情上。
她欲解釋,卻被嫵兒徹底的阻止,“他是我的男人,他的事情我自然會處理。同樣,你男人的事情,你來處理,不許多管,不許多問,知道嗎?”
嫵兒十分霸道的說著,而后就是指了指不遠處的屋子,“醫無心在那里,有跌打損傷,可以去求助。”
“可是……”
翠煙不放心,嫵兒就是一擺手道:“看在你這么不放心的份上,我就再多說一句。如果皇上是想殺了焰蕭,當時就可以立刻處死。之所以不殺,就是要留著焰蕭的命,換他想要的東西。”
翠煙恍然,“小姐,我好像明白了點,可這件事情,你孤身一人,翠煙真的不放心你。”
“好啰嗦啊。”
嫵兒跺了跺腳道:“我要是你,有時間還不如多去心疼自己的男人呢。總之少廢話,你來報信,我已經知道了,你的使命完成了。”
說完,嫵兒就直接轉身,回了房,還順手反鎖了房門。
房間里,嫵兒房中出了一只小小的蠱蟲。
約有一個時辰左右,風婆婆出現在了嫵兒的面前,“難得你主動找我一次,讓我來看看,可是希望我出手去救你的情郎?”
嫵兒搖了搖頭,“他若需要你救,他就是個傻瓜。他若是個傻話,我便不會愛。”
“可他已經落入了皇帝的手中,還不傻嗎?”
風婆婆不客氣的數落著焰蕭,嫵兒只是淡然,“只有傻子,才會明明覺得對手有陰謀,還會明目張膽,大搖大擺的走出皇宮,來到對手的府中去探望。這一切都是我和焰蕭商量好,這是我們引蛇出洞的計劃。”
本能的維護自己的男人,不想旁人看輕了他,嫵兒簡單的解釋了一番就是道:“來找你,是為了另一件事情。”
“說來聽聽。”
風婆婆很是通融的應著,可那言語中奉命是求她辦事,就必須要付出些代價的意思。
“想辦法讓翠煙帶著蘇白離開此間,隨便天南海北什么地方隱居,都隨他們。”
嫵兒的要求,讓風婆婆一陣陣的錯愕。
她不懂,這算什么要求,這算什么。
片刻后,她才解釋道:“煙兒是我留在你身邊,一直以保護為名義監視你的人。可她不會妨礙到你,也是真心在保護你的。”
風婆婆在解釋,嫵兒很認真的聽著,而后借口道:“我知道她一直都真心守護我,所以我也真心待她。她是有牽絆的人,不該再在權力的漩渦中掙扎。何況你說過,嫵兒的父母都死在苗疆的動亂中,她的身世已然夠慘了,難道還要她繼續在權力漩渦中掙扎痛苦嗎?我和焰蕭是注定逃不掉的人,所以我們留下。能逃掉的人,就讓他們離開吧,我不想再看到悲劇。”
風婆婆看嫵兒的神色變了,許久后她才道:“一直以為,你知道真相后,還對煙兒好,是你的手段,是你的心機。現在老嫗才明白,你對煙兒是真的好。多謝了。”
她拱手道謝,而后就是道:“有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來找我。只是唯一不能變的,是你答應我,焰蕭登上皇位后,你就隨我離開的承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