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
毒霧環繞的神殿中,一身黑衣的老者,原本是盤坐于祖殿之中。
陡然間,他的口中發出了一聲古怪的尖叫,這叫聲驚動了神殿內外的所有人。
一時間,人心惶惶。
阿珠第一時間趕到了祖殿,因為她手中握手那方白色的絲帕,絲帕已然因為嫵兒的鮮血被幾伙,所有圖騰紋路盡顯。
自從那日她和伯父回到苗疆后,就被奉為苗疆的祭司神女,更是神殿中被重點保護與培養的對象。
唯有她自己知道,那圖騰紋路的顯現與自己無關。
這一切都屬于嫵兒,那個很是特別的女人。
祖殿是他們這一族的圣地,祖殿中有著很多很多只有當上族長才能知道的秘密。
心虛如阿珠,沖到了祖殿外,卻不敢入內,只是緊張的等著。
她很怕,有些秘密被拆穿。
雖然他從小就是被當作祭司神女去培養的人,可這和真正的祭司神女畢竟是有所區別的。
她的命運,注定是在沒有天毒女出現時,要負擔起保護苗疆的責任。
若與天毒女同世,她將注定毫無光輝。
祖殿中的老者不是旁人,正是這一族的族長。
他眸光深沉,神色詭異,看得阿珠一陣陣的心驚。
阿珠的伯父,最是疼愛這侄女,第一時間站在了阿珠的身旁,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無論如何,你的地位,你的命運都不會被改變。有神殿支持你,無論是誰,都將毫無光輝。”
“伯父,到擔心會觸怒到神。”
阿珠很是虔誠的望向了天際。
伯父搖頭,“傻孩子,神會理解你的,因為神絕不會選一個背叛苗疆的孽障之女,代她守護苗疆。”
阿珠依舊不安的看著天際,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唇。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祖殿中那名老者的面色恢復了平靜。
緩步走出祖殿,看了一眼阿珠和她的伯父,他微微點頭,并未發話,只是示意他二人隨自己進入祖殿。
他二人踏足祖殿的剎那,祖殿大門被那老者揮手關上。
再無人能看到祖殿中的一切,也更不可能有人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
老者徐徐開口,“天毒女的事,你們早就發現吧。”
“沒有。”
阿珠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說謊。
她的伯父亦是這般,十分恭敬的頷首道:“回族長,確實沒有發現。”
“那天毒女體內陽蟲已死,這陰蟲方才也已殞命。殞命前,它傳回了很多重要的信息,包括那個女人身上,曾經沾染過你們的氣息。包括那方絲帕會圖騰紋路顯現是因為誰,老夫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的語速不快,聲音不高,可言語中卻透著威嚴。
他什么都知道了,沒有什么能夠瞞得過他。
阿珠低頭,她無言以對。
從小在她的記憶里,這位族長就是一位十分兇悍的人物。
甚至從某種程度上說,他殘忍的毫無人性。
阿珠從小就怕他,怕跟這位族長打交道。哪怕是她的伯父,在這位族長面前,也要低頭哈腰,沒有絲毫的尊嚴與自我。
阿珠的伯父本能的將她保護在了自己身后,“族長,是我逼阿珠這么做的。如果她不承認那方絲帕是因她而圖騰紋路顯現的,咱們這一族就將失去在苗疆中的全部地位。”
說完,他同阿珠一揮手道:“你出去,祖殿里沒有你的事了。”
阿珠徹底的震驚了。
她不敢想象,素來在老族長面前拘謹的好似一個仆從一般的伯父,竟然有如此這般的一面。
他似乎是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記了老族長的狠厲。
這一刻,好似他就是家族中的族長,而對面的族長只是家族中的一個小小族人罷了。
這樣的反差,讓阿珠傻眼,也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阿珠的伯父見她不走,就是將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邊,而后啟動祖殿內的陣法,直接將阿珠傳送了出去。
從始到終,老族長都沒有說話,只是由著他做了這些事情。
待到一切結束后,他才開口,“方言,你很護著你的侄女。”
方言平靜的道:“老族長,莫要忘記當年的事情。阿珠的父母是為了神殿而死,是為了您的理想,為了您的追求慘死的。當年,是您在阿珠父母的墳前立誓,會讓阿珠無盡榮耀的。而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幫族長您實現當年的誓言。天毒女理所當然該是祭司神女,可阿珠當年已然分走了她此生全部的氣運。她總有那樣一個百毒不侵的身體又怎樣,這些年來,以蠱毒為阿珠練體,她也同樣能夠做到百毒不侵。就算是將他們兩個人,同時擺在神的面前,神也不會選那個女人的。”
老族長和藹的笑著站在當場,“方言,我并沒有要怪罪阿珠的意思。我是想告訴你們,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們是利益的共同體,沒有必要對我隱瞞。這還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你們居然留天毒女活命。”
老族長一開始還是和顏悅色的,可說到后來,他徹底的變了臉色,甚至眼中還閃過了極度的狠厲,“斬草不留根的結局就是這樣,現在我們想殺天毒女都不可能了。”
“她……”
方言有些的遲疑,他分明記得當日阿珠告訴他,那個女人已經被她解決了。
而且事實上也是如此,那女人再沒有出現后,這么久過去了,也沒有人來苗疆鬧事,為那頭巨蟒出氣。
時間久到所有的一切,都幾乎是被他遺忘了。
可偏偏這一刻,竟爆出了那女人未死的消息來。
“你想說,阿珠殺了她是嗎?”
老族長反問,方言點頭。
老族長搖頭,指著祖殿外道:“阿珠那孩子跟你我不一樣,她從小生活的環境太安逸,未曾經歷過我們這一族的興衰,所以她還心慈手軟。她沒有殺天毒女,在她身上下了蠱毒,讓她忘記了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可天毒女始終是天毒女,終有她記起的一天。她非但全都想起來了,而且還解了體內的劇毒。今時今日,她是真正的天毒女。哪怕當年我們從她身上奪走了她此生全部的氣運,都轉嫁在了阿珠的身上,也沒用了。她的氣運會隨著她的強大,一點點回到她的身上。”
老族長的話,讓方言的身體在顫抖。
他最是疼惜侄女的,卻仍是禁不住的搖頭嘆息,“這孩子,糊涂啊。”
“可不是糊涂,非但做了這些事,隱瞞了你,還用了遮天蔽日的手段,讓我們無從推斷。總之,現在的情況很糟糕,事情很麻煩。如果阿珠不能夠順利的成為祭司神女,如果讓那個女人回來做到這個位置上,我們神殿會遭殃。”
他很是嚴肅的說著,方言眼中的狠厲之色越來越重,“阿珠那孩子希望保持一個純凈的心,來虔誠的供奉神,我們該成全。她不忍下手的,我們替她做。”
“那個女人,得到了天毒教掌教的庇佑。誰出手,天毒教就會滅了誰。”
老族長說出了更為可怕的事情,連方言這般經歷過當年浩劫的人,也禁不住身子狠狠的顫抖了一下,向后退去了數步。
“天毒教竟然保護她,當年清幽可是判出天毒教,先在九天十地中鬧出了大事,后來又讓苗疆血流成河,慘案無數。天毒教怎會保她的女兒?”
方言無法相信,禁不住反問著。
這所有的一切,都毀了他的三觀。
老族長冷笑,“因為她是天毒女,她不僅生來就和各種蠱毒親近,更重要的是她已然踏足了修行之路,還修出了罕見的幽蘭之光。藍家洞的那個老太婆還為她弄到了逆天秘典。今時今日的她,早已不是昔日那個中了毒,絕世才華被壓制的廢物。她是真真正正的天毒女,天毒教怎么會不爭取她?莫要說她在苗疆中能大放異彩,若是好好栽培,縱然天毒教中從小修毒之人,也未必有幾個是她的對手。她的起步,很高。”
這是老族長對嫵兒的平靜,他沒有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只是說了實話。
方言沉默。
他無法不沉默,因為嫵兒若成長起來,他的侄女注定是廢物,注定是笑話。
“老族長,你會放任那個女人繼續成長嗎?”
方言猛然的抬頭,有些很恨的問著。
老族長的臉上又一次現出了慈愛的笑容,“當然不會,她若成長,我神殿必然衰敗。不過方言,我還是那句話,阿珠活得太幸福了,沒有坎坷,沒有波折,沒有經歷過興衰,很多事情她都不懂得。她以為神殿的底蘊可以為她鑄就一切,卻不知道得到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
老族長說起這些,方言變了臉色。
他懂了老族長的意思,老族長是希望阿珠從走他父母當年的老路。
“不,不可以,那是死路一條。阿珠不可以成為你的小白鼠,你的試驗品。”
方言尖叫了起來,老族長卻是笑了,“怎么可能,當年的結果我看得很清楚,我不會拿阿珠當試驗品的,我會用嫵兒做試驗品。天毒女的滋味一定不錯,有她做試驗品,我的計劃必能成功。”
“那,那阿珠需要付出什么代價?”
方言徹底的糊涂了。
“需要成為苗疆的罪人,承認她奪走了屬于嫵兒的一切。她會被丟盡萬毒窟,那里她可以很好的修煉。”
老族長說得輕描淡寫,可方言卻知道萬毒窟是什么。但凡苗疆中罪大惡極之人,都會被丟進那里。
丟盡那里的人,不會死,卻會為萬毒所折磨。
當然,還有一種說法,若是能夠在萬毒窟中淬煉自身,可以依靠外力成就天毒女的體質。
只是那里,太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