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此情此景,一直相隨而至的蘇白與翠煙都變了臉色。
雖然他們不知道嫵兒的身體究竟是怎樣一個情況,可她以命換命,將焰蕭身上的劇毒全都轉移到自己身上的舉動,卻是他二人親眼所見的。
從常理的角度來看,此刻絕不該將任何時間浪費在行路上,應該立刻找一個清靜的地方,為嫵兒診脈解毒。
可這老太皇太后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曉得先前發(fā)生的事情,還是故意在拖延時間。這一路上走得慢不說,現(xiàn)在更是路過了焰蕭他們住著的宮苑還過兒不入。
這個老太婆究竟在想些什么?
就連素來恭謹?shù)奶K白,也不禁以這等不敬之言,暗暗的腹誹起了太皇太后來。
轎子中一路沉穩(wěn)的焰蕭,卻是再也坐不住了,他騰然的站起身來,抬手就欲掀開轎簾,帶著嫵兒回他們的住處,思量解毒之法。
太皇太后就好似人活得久了,成精了那般。就在焰蕭站起身來的剎那,她竟是徐徐的開口,聲音不高,卻如同洪鐘一般的傳入到了焰蕭的耳中。
“孩子,這宮苑你是不能再住了。素日里宮中侍衛(wèi)也不拿你當回事,你父皇又被冥落那孩子控制。你若繼續(xù)住在此間,必會遭他毒手,倒不若跟著祖奶奶同住,祖奶奶也可護得你周全?!?
登時焰蕭的心就是一驚,他還從不知他的祖奶奶竟是有如此這般的手段。一久居深宮的婦人,居然練就一身高深莫測的武功。
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心知這不過是太皇太后的托詞。
若她真的在乎自己的安危,又為何不能多派些侍衛(wèi)來此間保護自己。
所謂的與她同住,護自己周全,也不過是換個理由來監(jiān)視軟禁自己罷了。
只是,她竟然還識破了他假裝白癡的真相,否則這話又怎會以那化音成線,隔空傳音之法傳到他的耳中。
焰蕭的心狠狠地顫了一下,他不自覺的低頭,看向了懷中的小女人。
他想不到自己哪里錯了,露出了破綻。只是這一刻,他莫名的心驚,莫名的害怕會因為自己秘密的暴露,耽誤了救嫵兒的最佳時間。
眸光中閃過了一抹抹的遺恨,焰蕭雙手握成了拳,青筋漸漸凸起。
他的內心中經歷了無數(shù)的掙扎,終究還是在最后選擇緩緩松開他的手。
再一次坐回到了轎子中,他的心無法平靜,卻也只能默認所有的一切。
因為他沒有把握能夠帶著受傷的嫵兒,在這么多的侍衛(wèi)圍攻之下,全身而退。何況還有太皇太后這樣一個厲害的高手。
蘇白與翠煙都在隱忍,他們都在等著焰蕭的命令。
只要他一句話,他二人就算是為了嫵兒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始終,他們都不曾等到焰蕭動手的命令,最后他們很是不情愿的踏入了太皇太后的寢宮。
那是座富麗堂皇的寢宮,卻又充滿了清幽的意味
。
正殿中并不是宮中常見的擺設,一尊金色大佛顯得格外刺目。
太皇太后寢宮的正殿,是十足的佛堂。
懷抱嫵兒,看著眼前的一切,焰蕭只覺得有些的別扭。
終于,他想明白了。之所以覺得這佛堂別扭,是因為它根本就不是一座佛堂。佛堂本是修行人吃齋念佛之所,怎會建在正殿。
建在正殿的,那是供人慘敗禮佛之所,偌大的皇宮中,怎會有這樣的所在?
焰蕭胡亂的猜測著,就聽到耳邊傳來了太皇太后那充滿慈愛的聲音,“孩子,這里本就不是祖奶奶的寢宮。曾經,這里是宮中的寶殿,專供宮人來此上香祈福的。二十年前,祖奶奶生了皈依的念頭,才遷居此間。你父皇有孝心,將這寶殿改造成了寢宮。那個時候你已然離開皇宮,年歲又還小,不記得,覺得奇怪也是理所當然的?!?
聽太皇太后這說話的口吻,那是完全沒有將焰蕭當作個白癡看。
焰蕭也不再心驚,很是坦然的抬起頭來,對視著這位名義上是他祖奶奶的老婦人。
“那么太皇太后的意思可是今日我?guī)е业娜耍ぷ懔诉@寶殿,就要一輩子隨你在此間清修,永生永世不得離開半步,除非我們死了?!?
焰蕭不客氣的問著,眼眸中有點點的殺機閃過。
太皇太后聽后就是笑了起來,“傻孩子,祖奶奶我沒有這個想法。祖奶奶我想讓你成為太子,日后繼承你父皇的大統(tǒng)?!?
焰蕭不信,他冷冷的搖頭,“若真是這般,就放我離開。太皇太后該看得出,我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癡,我能保護自己,并不需要您護我周全。何況成為太子,日后要掌管江山,若是連自己的性命都無能力保住,又何談掌管江山,我不可能一輩子都躲在太皇太后您的羽翼下,被您保護,是吧?”
太皇太后微笑的點頭,“不錯不錯,不愧是我云朝國皇室的好孩子。你有這想法,祖奶奶覺得很欣慰。只是你我祖孫蹉跎二十余載,你就不愿意陪祖奶奶吃頓飯,話話家常嗎?”
“改日?!?
眼看著嫵兒的嘴角,又有妖異紫色的鮮血滲出,焰蕭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停留,他急著要走,太皇太后直接攔住了他的去路,“你就不想知道,祖奶奶要你做太子需要付出的代價嗎?”
焰蕭當然不想知道,什么代價都阻止不了他救人。
可太皇太后攔住自己的去路,她周身上下所散發(fā)出的危險氣息,讓焰蕭不得不留步。
緩緩的,太皇太后指了指他懷中的嫵兒道:“哀家要她的性命?!?
“沒可能?!?
焰蕭憤然的喊了起來。
有人想要他的性命,他都不會這般生氣,但嫵兒的命,卻是誰都不可以動了念頭去要的。
“那孩子你只怕是真的要和你的朋友,常留在哀家的寢宮中,陪哀家吃齋念佛了?!?
太皇
太后直接變了臉色,她不再慈愛,整個人都顯得十分嚴肅,“孩子,你要看清楚,你懷中的女子,就是禍水紅顏。她能挑唆著你,你大哥冥英,還有你四哥冥落為她爭斗不休,最后你大哥不知所蹤,你四哥身中劇毒,命不久矣,與你兄弟鬩墻,倒戈相向。如此女子,豈可留在身邊?”
頓了頓,太皇太后十分有權威的道:“孩子,如果祖奶奶沒有看錯,這個女子已是命不久矣。你現(xiàn)在放棄她,只不過是讓她早些結束痛苦的人生,而你也可以實現(xiàn)人生的夙愿,成為太子,成為我云朝國的皇上。到時候,你可以為你母妃復仇,可以擁有三宮六院,無數(shù)的嬪妃,還找不到一個比這女人要好的嗎?”
太皇太后威逼利誘著焰蕭,焰蕭只是連連冷笑,絲毫都不為所動,“太皇太后,我從不后悔,從小到大都未曾稱呼您一聲皇祖奶奶。在您眼里,我們根本就不是您的孩子,而是您的棋子。否則您怎會不問青紅皂白,不管不顧的要奪我心頭愛的性命。祖奶奶可以斷絕親情的將我一輩子困在此間,但祖奶奶記住了,哪怕嫵兒只有一個時辰好活,我也不許任何人奪去這一個時辰。哪怕用整個天下來換我的嫵兒,我都不會換,何況一個區(qū)區(qū)云朝國,一個區(qū)區(qū)太子之位。太皇太后,您是修佛之人,想必不會在佛祖面前犯殺戒的吧?您請回吧,無需多花心思在我的身上。你所思所想之事,恕我不會做,永遠都不可能做?!?
太皇太后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她對焰蕭說的話十分不滿,卻終究是因為其他的原因忍了下來。
“孩子,你是繼承皇位的最佳人選。祖奶奶我真的希望你好,希望你有個好女人在你身邊。這女子心如蛇蝎……”
焰蕭直接打斷了太皇太后的話,“嫵兒如何,我最知道。就算她心如蛇蝎,我也一樣護她周全。因為她是嫵兒,除卻她,不會有人與我同生共死,除卻她再無人會用自己的性命,交換我的性命。這世間,我找不到一個女子能像她這般愛我,我也不會將我的心用在她以外的任何女子身上?!?
說著,他直接跪下道:“我相信在您心底的最深處,還是疼愛我這個孫兒的。若非如此,您又怎會到四爺府救我?若是那時,任由冥落下令亂箭射殺我等,豈不更直接。既然您已經救了嫵兒一命,為何不能放過她?”
說著,焰蕭同她磕頭道:“求祖奶奶看在孩兒從小孤苦,孤寂半生,只得嫵兒聊以慰懷的份上,莫要……”
太皇太后沒有說話,她的眸光異樣的堅決。
半晌之后,仍是搖頭,“慕容嫵兒必須死,她若不死,你不可以離開哀家的寢宮?!?
這是她做出的最后的讓步,一句話說完,她便不再理睬焰蕭等人,只是緩步入了內堂。
她一路走,一路搖頭,似是在惋惜著什么那般。
焰蕭卻早已沒了心思,只是看著懷中的嫵兒,憂心不已的吼道:“去找醫(yī)無心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