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明君,一半魔鬼
人們常說,人都是有兩面性的,一面是天使,一面是魔鬼。這話有些道理,特別是放在北齊皇帝高洋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高洋做皇帝有九年時間,他在執政前期,勵精圖治,崇尚儒學,推行改革,發展經濟,開疆拓土,使北齊達到鼎盛,被譽為“英雄天子”,儼然一代明君。
然而,在他執政后期,卻居功自傲,縱欲酗酒,大興土木,濫殺無辜,暴虐無道,干了許多令人發指的罪惡勾當,簡直像一個魔鬼,前后反差巨大。
《北史》記載,高洋當皇帝的時候,只有二十四歲,而西魏的實際統治者宇文泰,是四十四歲。宇文泰有點看不起年輕的高洋,想試探他的能力,便親率大軍進犯北齊。高洋正好想顯示一下自己的實力和能力,他迅速調集軍隊,排兵布陣,等待西魏軍隊。
宇文泰率軍來到,只見北齊軍隊旌旗蔽日,刀槍林立,軍陣嚴整,威武雄壯。宇文泰感嘆道:“好象高歡沒死一樣。”西魏軍隊不敢交戰,隨即撤兵返回。宇文泰看到了北齊的實力,此后輕易不敢東進。
西魏不來進犯,北齊也不去打它,東西兩魏暫時平靜。這個時候,正是南梁末期,皇帝更迭頻繁,局勢很不穩定。高洋趁此良機,向南進軍,奪取了蘇北、皖北大片土地,打得南梁招架不住,只好進貢求和。高洋恃著兵強馬壯,派兵南下,護送俘虜蕭淵明到建康,逼著南梁立他為帝。蕭淵明當上南梁皇帝,自然是北齊的傀儡了。
征服了南梁,高洋又出兵北伐,大敗柔然,遠逐契丹和突厥,拓土千里。這樣,在高洋統治時期,北齊的疆域南抵長江,北至蒙古沙漠,東臨大海,西到黃河,土地之廣、人口之眾、軍隊之強、糧儲之多,在當時南梁、西魏三個割據政權中,首屈一指。
高洋在開疆拓土方面功勛卓著,在對內治理上也十分賢明。他在登基之初,就下詔恢復了馮太后制定的俸祿制。由于戰亂,自孝莊帝以后,百官就沒有俸祿了,全靠搶掠和貪污養家糊口,這自然帶來很多弊端。高洋按官職大小確定俸祿,保證了官員的生活來源,同時加強吏治,嚴懲貪污受賄,使官場風氣為之一新。
高洋下令修整孔廟,祭祀孔子,在全國推崇儒學,興辦教育。高洋還請著名儒者入宮講學,高洋親自臨聽,儼然有儒者之風,可以稱得上是賢明之君。
然而,在高洋執政的后期,卻完全變了樣子,甚至成了魔鬼。高洋由于政績顯著,得到人們贊揚,于是,他便飄飄然起來,開始追求享受,整天沉湎于酒色之中。高洋下令征召三十萬民夫,在鄴城修建了三座豪華大殿,供自己享樂。宮殿中安置大批美女,高洋與她們歡宴行淫,通宵達旦。有時他高興了,還袒露肉體,親自擂鼓唱歌。
高洋覺得自己的統治已經十分牢固,便暴露出兇殘的本性。有一天,高洋忽然問侄女婿元韶:“劉秀為什么能恢復漢朝?”元韻不知道出于什么考慮,竟然說:“那是因為當時沒有把姓劉的都殺光。”元韻沒有想到,他的這句話,給自己和元氏家族帶來了滅頂之災。
高洋認為,北魏皇族元氏大量存在,是個很大的隱患,于是,下令將前朝宗室全部誅殺。《北史》記載說,高洋殺光了元韻等四十四家前朝皇族,總計三千多人,連嬰兒都不放過。尸體全都扔到漳河里,人們吃魚的時候,常常發現魚腹內有人的腳指甲,惡心得兩岸居民,很久不吃漳河里的魚。
高洋后來越發殘暴,喜歡殺人取樂,而且常常虐殺。有一次,有個軍官犯了軍紀,高洋命人將他大卸八塊,叫來九個士兵吃他的肉。士兵們不敢不從,連他的五臟六腑都吃光了。
高洋還喜歡親自動手殺人,他經常從監獄里提出囚犯,充當隨從車駕,稱做“供御囚”,供他殺人取樂。高洋一不高興,就隨手一刀,將“供卸囚”的腦袋砍飛。
有一次,高洋到大臣崔暹家里去,崔暹剛死,他的妻子李氏正在痛哭。高洋問她:“想念丈夫嗎?”李氏回答:“結發夫妻,怎能不想念。”高洋說:“既然想念,我就送你去見他吧。”說著,抽出刀來,一刀砍掉了她的頭。
高洋整天喝得爛醉,在朝堂上就任意殺戮大臣。高洋殺人,花樣很多,有時用刀砍,有時用箭射,有時用鋸子鋸。把人殺死之后,還要肢解尸體,或者扔到火里燒成灰。有一次,高洋用弓箭射大司農穆子容,穆子容一躲,沒有射中。高洋惱怒,命他趴在地上,脫去褲子,親手把木棍插進他的肛門,活活捅死。
高洋有一個十分寵愛的妃子,名叫薛嬪。薛嬪原本是族弟高岳的女人,被高洋搶了過來。忽然有一天,高洋想起薛嬪曾經與高岳好過,醋意大發,一刀把薛嬪的頭砍了下來。
高洋把薛嬪的頭揣在懷里,去參加宴會。宴會上大伙興致正高的時候,高洋卻把薛嬪的頭取出來,對眾人說:“佳人再難得,可惜了!”滿座的人,無不驚恐萬分,魂飛魄散。
高洋把薛嬪的尸體肢解后,用她的骨頭制成琵琶。高洋無辜殺了薛嬪,感到有些后悔,薛嬪下葬的時候,他披散著頭發,步行跟隨在靈車后面,邊走邊哭,像死了親娘老子一般。
高洋對自己的親屬,同樣殘暴不仁。他見皇后的姐姐長得漂亮,便把姐夫元昂叫來,讓元昂把妻子獻給他。元昂不答應,高洋就用箭射他,一連射了一百多箭,地上凝結的鮮血有一石之多。元昂真有骨氣,至死不肯順從。不過,他死之后,妻子仍然沒有逃脫高洋的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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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洋的母親婁昭君,見兒子如此胡作非為,十分生氣。有一天,老太太拿著手杖,要打高洋。高洋滿嘴酒氣,惡狠狠地罵道:“你這老東西,還想打我,我把你嫁給胡人當老婆。”婁昭君氣得一下昏了過去。
高洋酒醒以后,覺得過分了,親自伺候母親,不料又弄倒了床,把母親摔傷了。高洋大悔,要引火自焚,婁昭君只好原諒了他。高洋向母親發誓,今后一定戒酒。可是,只戒了十天,依舊如故,照樣每天喝得醉醺醺的。
有一天,高洋又喝醉了酒,跑到皇后娘家,看見岳母崔氏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忽然想到,自己曾經對母親無禮,皇后的母親也應該同等待遇。于是,高洋拿起弓箭,一下射中了岳母的臉頰,頓時血流如注。高洋還不罷休,說:“我打過母后,還沒有打過你,這不公平。”高洋舉起馬鞭,狠狠地抽了岳母一百鞭。
高洋的行為有些古怪和瘋癲,令人難以理解。他有時爬到宮殿房頂,宮殿高達二十七丈,工匠們上去都要系安全繩,而高洋卻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就在房頂上來回奔跑,旋轉跳舞。這當然十分危險,一旦摔下來,必定粉身碎骨。人們都看得心驚膽戰,高洋反而哈哈大笑,毫不在乎。
更加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在炎熱的夏天,高洋脫光衣服,坐在烈日下曝曬;在寒冷的冬天,高洋赤身裸體,縱馬奔馳。隨從們都覺得難堪,而高洋卻神色自若,絲毫不知羞恥。
高洋還喜歡涂脂抹粉,披頭散發,打扮成女人模樣,在大街上亂逛。有時騎馬在街上奔馳,邊跑邊扔錢物,看到人們爭搶的樣子,高洋覺得特別開心。高洋在街上問人們:“當今天子怎么樣?”有人輕蔑地說:“瘋瘋癲癲的,像什么天子!”高洋大怒,立即將其殺掉。
對高洋的荒淫暴虐,大臣們起初還進行規勸,可是,高洋或者不聽,或者把勸諫者殺掉,時間一長,就沒人敢說話了。只有一個大臣,叫李集,始終不停地進諫,還拿夏桀、紂王暴虐亡國的事例教導皇帝。
高洋惱了,命人把李集捆起來,沉到河里,將他淹個半死后,拉上來問:“我比夏桀、紂王怎么樣?”李集氣憤地說:“你還不如他們。”于是又把李集沉到河里,拉上來再問,這樣連續幾次,李集已經奄奄一息了,但仍不改口。高洋大怒,說:“天底下竟有這樣的傻子,今天我才知道,古代的龍逄、比干,肯定也是傻子。”高洋下令,當眾將李集處于腰斬酷刑。
高洋確實還不如夏桀、紂王,他恐怕是歷史上最殘暴、最荒唐的皇帝了,甚至比魔鬼還要兇殘。《北齊書》和《北史》,都用很長的篇幅,列舉了高洋大量暴虐的事例,讀后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高洋原本是一位明君,后來為什么變成魔鬼了呢?《北史》說,高洋長期酗酒,導致酒精中毒,迷失了本性。后來,有學者研究認為,高洋是患上了間歇式精神分裂癥。從史書記載來看,高洋的行為,確實像有精神病的癥狀。
然而,在封建社會里,至高無上的皇帝得了精神病,受苦受難的卻是天下百姓。
公元559年,高洋病死,活了三十一歲。《北齊書》說,高洋是喝酒喝死的。可見,過度飲酒,等于喝毒藥啊!
高洋死后,他的兒子高殷繼位。由于高殷年少,由高洋的弟弟高演輔政。高演卻發動政變,奪了侄子的皇位,做了虧心事。高演做了虧心事,心靈卻始終不得安寧。